第十三章

温宁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咬着笔杆，笔尖在草稿纸上戳出一个又一个小洞。窗外阳光刺眼，照在物理试卷上，那些公式像跳舞的小虫。

她在解第三道大题时卡壳了，一道平抛运动的计算题。正焦躁间，余光不自觉地扫向前面几排。沈寂的背影挺拔如松，他正低头书写，手腕的动作流畅而从容。温宁咬紧了牙，再次低头审题。

“沈寂同学，麻烦你到办公室一趟。”物理老师考完试收了卷子喊住了沈寂。

全班视线齐刷刷投向沈寂，包括温宁。沈寂起身，经过温宁身边时，他的手指不经意地擦过她的桌角。温宁浑身一僵，笔尖在草稿纸上划出一道长长的痕迹。

三十分钟后，沈寂回到教室，表情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温宁将目光牢牢锁在试卷上，强迫自己集中精力。直到下课铃响，她才松了口气，看着自己写得乱七八糟的答案，心里沉甸甸的。

收卷时，她躲在人群后面，不想碰到沈寂。却在出教室门时，听见背后有人叫她。

“温宁。”

她装作没听见，加快脚步。

“我说，温宁同学。”沈寂追上来，轻轻拉住她的书包带。

温宁不得不停下，转身面对他。“干嘛？”她语气生硬。

“怎么考的？”他问，声音低沉。

“不知道，反正肯定比不上你。”温宁抬起下巴，故作轻松地耸耸肩。

沈寂盯着她，沉默几秒。“下午放学后，我在图书馆等你。”

“谁要跟你去图书馆？”温宁皱眉。

“明天考试成绩就出了。”

“关我什么事？”

“你知道关系到什么。”沈寂偏头，距离近得能闻到她发丝间的清香。

温宁后退一步，撞到墙上。“你别自作多情了，我不需要你的帮助。”

“自作多情的是你吧，”沈寂轻声道，“毕竟，这关系到我们的约定。”

温宁语塞，耳根发烫。“我不会去的。”说完转身就走。

走出十几步，她忍不住回头。沈寂依然站在那里，注视着她，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那笑让温宁心头一颤，仿佛他早就预料到一切。

下午最后一节课，班主任宣布了一个消息。

“下周五学校举办'校园之星'才艺比赛，各班必须派出至少两名选手参加。”

教室里顿时沸腾，同学们交头接耳，讨论谁该报名。

“沈寂肯定要参加！”有女生高声喊道。

“对啊对啊，他钢琴弹得那么好！”

温宁无聊地转着笔，心想这种活动跟自己没半点关系。

“报名表明天交，自愿报名，如果没有人自愿，我就点名了。”班主任的目光扫过全班，在温宁身上停留了一秒。

放学铃响，温宁收拾书包，故意磨蹭到最后。她不想再遇到沈寂，更不想被提醒那个该死的图书馆约定。

走出校门，夕阳西下，校园里几乎没什么人了。温宁松了口气，快步朝校门口走去。

“你没来。”

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温宁差点跳起来。她回头，沈寂靠在一棵树上，手里拿着一本书。

“你干嘛一直跟着我？”温宁压低声音，怒气冲冲。

“我在图书馆等了你一个小时。”沈寂合上书，走近她。

路灯下，他的轮廓被勾勒得格外分明，眉眼间带着些许疲惫，却依然清冷如常。

温宁避开他的目光。“我不记得答应过要去。”

“你考试的第二题错了，还有第五题。”沈寂忽然说。

“你怎么知道？”温宁惊讶地抬头。

“老师找我批改卷子。”

温宁顿时明白了早上沈寂被叫出教室的原因，胸口像堵了一块石头。果然，在老师眼里，她和沈寂差距如此之大，一个是助教，一个是需要辅导的差生。

“我不需要你来告诉我考得怎么样。”温宁别过脸，藏起眼中的酸涩。

“明天出成绩，你准备好了吗？”沈寂不理会她的别扭，继续问道。

“不关你的事。”温宁转身就要走。

沈寂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我们约定过的。”

“那只是个玩笑！”温宁想挣脱，却被他握得更紧。

“对我来说不是。”沈寂声音沉下来，眼中闪过一丝温宁看不懂的情绪。

两人僵持着，四目相对。寂静的校园里，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为什么？”温宁终于忍不住问，“为什么非要跟我有这种约定？”

沈寂松开她的手，后退一步。“你真的想知道？”

温宁不确定自己是否想知道答案，但身体先于大脑点了头。

“因为我想证明一件事。”沈寂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轻，像是在说一个秘密。

“什么事？”

“证明你配得上最好的。”他直视她的眼睛，“证明我们之间的距离，没有别人说的那么远。”

温宁呆住了，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沈寂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她心中某个紧闭已久的门。

正当气氛越发微妙，温宁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她如获救星般掏出手机，是母亲打来的电话。

“喂，妈。”温宁接起电话，故意背过身去。

“温宁，你要不要加餐？我刚做了你爱吃的馄饨。”电话那头母亲的声音温柔响亮。

“好，我马上回去。”温宁说完挂断电话，转向沈寂，神色已恢复平常。“我得回家了。”

沈寂点点头，没有挽留。

温宁咬住嘴唇，不再说话，转身离去。

走出校门，她回头望了一眼。沈寂依然站在那里，远远望着她，仿佛一尊守候的雕像。夕阳的余晖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一直延伸到她的脚边。

回家路上，温宁脑海中回荡着沈寂的话。“证明你配得上最好的。”这句话让她心跳加速，同时又涌起一阵莫名的反感。她不需要任何人来证明她的价值，尤其不需要沈寂。

可是，当她想起沈寂等在图书馆的样子，心里又泛起一丝酸涩的内疚。

晚饭后，温宁坐在书桌前，手机屏幕亮起，是班级群里在讨论才艺比赛的事。

“沈寂肯定是弹钢琴吧？”

“还用说，他拿过市里钢琴比赛一等奖呢！”

“谁要跟他搭档啊？好想报名！”

温宁本想关掉手机，却被一条新消息吸引。

“听说沈寂说他不参加才艺比赛，说没有余力考虑这些。”

“真的假的？他那成绩还需要准备？”

“据说是为了辅导温宁，怕她考不好。”

温宁差点把手机摔了。她关掉群消息，打开通讯录，找到沈寂的号码，手指悬在拨号键上方，迟迟没有按下去。

最终，她叹了口气，放下手机，重新拿起物理书。翻到最近讲的力学章节，温宁蓦然发现，书角上贴着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几行字：“重点公式汇总，标记★的必考。”

字迹工整，一看就知道是谁的手笔。温宁心中一动，不知何时，沈寂在她书里夹了这张纸条。按照纸条上的提示，她一题一题地复习，居然真的理解了很多之前搞不懂的内容。

深夜，温宁趴在书桌上，终于合上了书。她至少不像往常那样一头雾水了。

手机屏幕又亮了起来。是沈寂发来的消息：“我和你一起去学校。”

温宁盯着那行字，犹豫再三，终于回复了三个字：“知道了。”

发完消息，她把手机扔到一边，趴在枕头上，心里乱糟糟的。沈寂对她的关心，让她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复杂情绪—既抗拒又有一丝隐秘的暖意。她太习惯独自面对一切了，从来没有人如此执着地想要走进她的世界。

这种感觉很奇怪，像是有人硬要给野马套上缰绳，让她既窒息又困惑。

第二天早晨，温宁刚走到校门口，就看见沈寂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两个面包和一瓶牛奶。

“你吃早饭了吗？”沈寂问。

温宁摇摇头，接过面包和牛奶。两人并肩走向教学楼，一路上谁都没说话，奇怪的是，这沉默并不让人感到尴尬。

考试铃响，温宁打开书本，深吸一口气。她知道，昨天那场考试的结果，不仅关系到她自己的命运，也将决定她与沈寂之间这段奇怪关系的走向。

无论输赢，游戏已经开始，谁都逃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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