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暗紫色警报光在舱体表面流动，我的视网膜残留着金桔脖颈后爆出的数据线残影。吴琼琼的血迹在金属地板上拖拽出断续的痕迹，她左手死死攥着我的校服下摆，右手掌心的∞识别环正在融化成液态金属。

"控制台......"她咳出的血沫里漂浮着细小的结晶颗粒，"全息记录仪有自动播放......触发条件......"

最近的培养舱突然发出蜂鸣，强化玻璃内侧浮现出莹蓝色的"00"编号。仿佛连锁反应般，其余六个舱体依次亮起01至06的标记，而本该是07号的位置闪烁着"00-BAK"的红色字符。结晶右手不受控制地刺向控制台，在接触面板的瞬间，母亲的全息影像从环形舱体中央浮起。

她穿着沾染淡金色液体的实验服，手指划过悬浮在空中的七份脑部扫描图。那些神经网络投影在警报红光中不断分裂重组，最终定格成银杏叶状的连接图谱。

"记忆防火墙需要七个并行终端。"全息影像里的母亲转头看向我的方向，仿佛能穿透时空与此刻的我对话，"00号承载基础人格，01至06分别储存情感模块、逻辑中枢、运动记忆......"

玻璃舱体突然剧烈震动。03号培养舱的液体翻涌起泡沫，金桔的数据线像嗅到血腥味的蛇群，突然从通风管道窜出刺入控制台。她的瞳孔扩散成不自然的圆形，脖颈后的接口迸发出与03号舱完全同频的蓝光。

"强制融合协议已启动。"金桔的声音里叠着三重电子音，作战服袖口出激光手术刀，"记忆熔炉需要完整载体......"

六道记忆脉冲同时轰入大脑。剧痛中看到母亲将啼哭的婴儿放入00号舱，手术刀划开柔嫩的颅骨；看到01号舱里漂浮着五岁的我，正用蜡笔画着七个手拉手的小人；03号舱的液体突然灌入金桔的鼻腔，她在窒息中抓挠着自己的喉咙。

吴琼琼扑过来时，∞环已经完全液化。她染血的手掌按在我结晶化的右臂上，金属溶液裂纹渗入核心。"同步协议......"她的指甲抠进我手臂的皮肉，在皮肤上刻出歪斜的数字序列，"母亲说过......当七个......"

数据流形成的龙卷风从控制台爆发。金桔的手术刀擦着我耳畔划过，刀锋在母亲全息影像的咽喉处留下细线。刹那间所有舱体投射出记忆片段的洪流：母亲在车祸前夜分割婴儿脑组织的监控录像；林小鱼在06号舱里反复擦拭手臂上的编号；秦浅浅将∞环交给吴琼琼时，两人手腕上的银杏叶标记同时渗血。

"所以我们都是......"我抓住吴琼琼下滑的身体，她的脊椎正在结晶化，"母亲的记忆碎片？"

控制台突然弹出红色警告框。金桔的数据线绞住03号舱的供氧管，舱内液体开始逆流进她的接口。她抽搐着跪倒在地，手术刀当啷掉在金属网格上。"不......"电子音里混入人类声带的震颤，"03号在反向......格式化载体......"

吴琼琼的嘴唇已经变成半透明的晶状体。她突然发力将我推向中央控制台，结晶化的右手不受控制地插入主接口。七个舱体的投影在头顶组成完整神经网络，母亲最后的日志像溃散的星云般旋转：

"当你们七人相见时，记忆熔炉就会启动最终协议。不要抗拒融合，00号。分裂本就是为了......"

警报声戛然而止。暗紫色的应急照明切换成刺目的白光，六个培养舱的液体同时沸腾。金桔发出非人的尖啸，她的眼球在眼眶里融化成蓝色胶状物，03号舱的液体正通过数据线疯狂涌入她的身体。

"吸收它们！"吴琼琼的声带已经晶体化，声音像坏掉的收音机般断续，"七个终端......必须......活着......"

01号舱的强化玻璃突然爆裂。带着防腐剂气味的液体淋在我头上，一段三岁时的记忆直接烙进大脑：母亲抱着我站在气象站天线基座前，她将注射器里的淡金色液体注入我的后颈。紧接着是02号舱的碎片，五岁的我正在笔记本上记录七个培养舱的坐标。

金桔的身体像吹胀的气球般鼓起。她的作战服被撑裂，露出皮肤下蠕动的数据线，03号舱的液体在她体内形成新的循环系统。她跌跌撞撞地扑向控制台，结晶化的手指砸在终止按钮上。

"格式化......完成......"她的声带彻底变成电子音，"03号载体......回收......"

吴琼琼的结晶手臂突然贯穿金桔的胸口。爆出的不是血液，而是与培养舱完全相同的蓝色液体。这些液体在空中形成细小的数据链，被我的右手结晶自动吸收。

"母亲......骗了所有人......"金桔的瞳孔恢复瞬间清明，人类的眼神最后一次浮现，"没有......七个终端......只有......不断复制的......00号......"

她的头颅像熟透的果实般爆开。飞溅的液体在接触空气后立刻气化，形成带着铁锈味的蓝色烟雾。04至06号舱接连爆裂，记忆碎片如同锋利的玻璃渣扎进大脑。

我看到母亲在车祸前销毁了真正的07号样本；看到林小鱼被注入了我的早期记忆；看到吴琼琼接受∞环时，秦浅浅在她后颈植入的微型结晶。最后是00-BAK舱的投影——里面漂浮着与我此刻完全相同的克隆体，它的右手结晶正在刻出我们所在的坐标。

"同步率100%。"机械女声从四面八方响起。吴琼琼完全结晶化的身体开始崩解她的嘴唇做出"气象站"的口型，∞环的残片在我手臂上烧灼出焦痕。舱体的残骸悬浮在空中，组成完整的神经连接图。

母亲的全息影像再次出现。这次她站在燃烧的实验室里，是七个被打开的培养舱。

"现在你明白了。"火焰吞没了她的白大褂下摆，"00号，去找气象站的......"

控制台突然爆炸。飞射的金属碎片中，00-BAK舱的投影化作流光钻入我的右手结晶。所有吸收的记忆开始重组，在视网膜上投射出倒计时——04:07:33。

通风管传来液压装置启动的闷响。结晶右手自动指向声源方向，蓝光在烟雾中勾勒出三个逼近的人形轮廓。最近的那个抬起手臂，∞符号的识别环在警报光里泛着血色的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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