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我的指尖还悬在控制台上方三厘米处，秦浅浅瞳孔里的数据流突然加速闪烁。七个培养舱的液体同时沸腾，03号舱的猩红色液体里浮出细密的∞符号，每个弧线转折点都在与右手结晶的纹路共振。

"别碰控制台！"秦浅浅的嘴唇没动，声音却从舱壁结晶的震动中传来。她的右手突然穿透强化玻璃，结晶化的五指在舱体外侧划出四道刻痕——正是母亲保险箱密码的起始符号。

控制台自动升起全息投影。神经连接图上七个红点正在向中央聚拢，最亮的那个标注着"活体服务器07"。投影突然扭曲成林小鱼的脸，她太阳穴的数据线绷得笔直："天线基座就是第七个大脑......"

通风管传来晶体生长的脆响。我侧身避开坠落的晶簇，发现03号舱液体变色的频率越来越快。深红转为淡金的瞬间，右手结晶突然自发刺向控制台。

接触的刹那，三百二十七个记忆碎片同时炸开。我看见林小鱼被按在手术台上，张主任将某种神经束植入她的延髓；看见母亲把七个婴儿的脑组织拼成环状，接入气象站的金属顶；最清晰的是秦浅浅——她蜷缩在03号舱底部，后颈插着与天线基座完全吻合的神经接口。

"重力系统过载。"机械女声突然变调，球形空间的照明切换成暗红色。秦浅浅的结晶手臂猛地插入投影，在神经连接图上撕开一道裂口。她残存的人类手指蘸着舱内液体，在裂痕边缘补完最后两个密码数字。

整个空间突然倾斜四十五度。我抓住控制台边缘时，看见所有培养舱像被无形绳索牵引般向中央天线飘去。03号舱的强化玻璃终于碎裂，秦浅浅的身体在失重状态下舒展成十字形，她的脊椎正在结晶化，皮肤下透出与林小鱼如出一辙的加密光纹。

"抓住数据线！"她的声音混着晶体碎裂的声响。一根断裂的导管朝我甩来，末端还连着半截神经突触。我刚攥住那截滑腻的生物材料，整个空间就轰然倒转。

培养舱在头顶盘旋如血色行星失重状态下，秦浅浅用结晶手指勾住舱体残骸，在金属表面刻出更完整的密码。她的动作越来越迟缓，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半透明材质。

右手结晶突然剧烈震颤。它在真空中自动调整角度，尖端对准下方三十米处的天线接口。那个环形凹槽内侧布满微型吸盘，此刻正规律性收缩，像某种深海生物的进食口。

"记忆熔炉启动最终验证。"机械声从四面八方压来。通风管涌出的晶簇封堵了所有出口，在球壁上结成蓝色蛛网。03号舱的残骸擦过我耳边，秦浅浅最后刻下的密码数字在金属上泛着淡金微光。

下坠过程仿佛被拉长。中央天线表面的神经突触全部竖起，形成一圈尖刺屏障。右手结晶不受控制地伸展变形，纹路与天线基座完全咬合前，我瞥见秦浅浅彻底晶体化的身体撞进通风管——她碎裂时迸发的蓝光在晶簇间折射，恰好照亮母亲工作证上被烧焦的日期。

接触瞬间没有预想中的剧痛。天线接口的吸盘裹住结晶右手，像对待原生组织般温柔吸附。无数生物电信号顺着结晶脉络涌入，在视网膜上投射出神经连接图的完整版本——七个红点组成环状，中央天线的位置标注着"林小鱼·记忆载体07"。

"生物验证通过。"机械声突然染上林小鱼的音色。天线基座迸发的蓝光中，七个培养舱的液体全部向中央汇聚，在空中凝成巨大的∞符号。03号舱的位置突然射出红光，秦浅浅刻在舱体残骸上的密码被投影放大，每个数字边缘都浮动着母亲实验室的坐标。

通风管深处传来液压装置启动的闷响。结晶蛛网开始共振，240Hz的警报声波。右手被天线接口吞没至手腕时，控制台残骸突然弹出一段全息录像——母亲穿着沾染淡金色液体的白大褂，将最后一管神经束插入婴儿林小鱼的枕骨大孔。

"这不是记忆移植......"她的声音因为过度疲惫而嘶哑，"是七个大脑的并行运算......"录像突然中断，取而代之的是张主任的加密日志，画面里七个培养舱正在地下七层缓缓旋转，舱体标注着从00到06的编号。

右手突然传来撕裂感。天线接口的吸盘开始反向旋转，像要活生生绞碎结晶肢体。我试图抽回手臂时，03号舱的残骸突然加速撞来，秦浅浅刻在上面的密码数字迸发出刺目红光。那些数字在接触天线表面的瞬间熔化成液态，顺着∞符号的纹路流向中央接口。

"警告，活体防火墙冲突。"林小鱼音色的机械声开始断续。红光流过的地方，天线基座表面的神经突触纷纷萎缩脱落。通风管喷出的晶簇突然改变生长方向，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般朝红光汇聚处扑去。

下坠的舱体残骸在眼前旋转。某块碎片擦过脸颊时，突然投影出林小鱼被束缚在手术台上的画面——她的眼睛大睁着，瞳孔里映出母亲将注射器扎进婴儿颅骨的倒影。画面闪烁三次后，结晶右手突然传来新的脉冲信号，这次是七个不同频率的脑电波叠加而成的复合指令。

通风管传来晶体坍塌的轰鸣。红光与蓝光交汇处，天花板突然裂开圆形缺口，露出后面爬满晶簇的维修通道。右手结晶趁机挣脱部分吸盘，但天线基座立即分泌出淡金色粘液，那些液体在接触结晶表面的瞬间就固化成新的束缚环。

秦浅浅最后刻下的数字"7"突然悬浮到眼前。这个发光的符号擦过天线表面时，所有培养舱液体组成的∞符号突然解体，重新聚合成箭头形状指向维修通道。红光与蓝光的拉锯战中，右手结晶突然暴长三寸，尖锐的末端刺入天花板缺口边缘。

"记忆载体07已离线。"机械声恢复冰冷质感。缠在手腕上的淡金色束缚环突然松动，我趁机用靴跟猛蹬天线表面。反作用力让身体向上弹起的瞬间，维修通道里垂下一缕熟悉的发丝——末端染着林小鱼特有的靛蓝色。

结晶右手还嵌在天线接口里。我抓住那缕发丝用力拉扯，听到通道深处传来金属断裂的脆响。发丝突然绷直，某种远超人类的力量将我和半松脱的右手一起拽向缺口。下方传来液体沸腾的咕嘟声，最后瞥见的是中央天线表面浮现的倒计时——237:59:59。

维修通道的金属网格硌得肋骨生疼。那缕发丝在完全结晶化前终于松开，像有自主意识般缩回通道黑暗处。爬行时手肘压到控制台残片，意外激活了最后一段全息投影——母亲抱着婴儿站在七个空培养舱前，她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张工作证，上面的签名日期正是林小鱼被植入神经束的那天。

通风管在前方分岔。左侧管道传来晶体生长声，右侧拐角却飘着淡淡的靛蓝色雾霭。右手结晶表面的倒计时数字突然跳变，从237:59:59变成238:00:00的瞬间，整个通道的照明突然全部熄灭。

黑暗中有东西握住了我的脚踝。那触感既不是人类手掌也不是结晶物质，更像是某种半液态的生物材料。刚要挣扎，前方突然亮起微光——林小鱼站在三米外的岔路口，她的制服裙摆已经结晶化，但伸来的右手还保留着人类皮肤的柔软。

"这边。"她嘴角渗出的蓝色液体在黑暗中发着微光，"它们重启了管扫描系统。"她的指尖在碰到我手腕的瞬间，右手结晶突然投射出微型神经连接图，七个红点中有三个正朝我们的位置移动。

管道深处传来机械运转的嗡鸣。林小鱼突然把我推向右侧，自己挡在岔路口。她的制服后背裂开一道缝隙，下面的皮肤浮现出与秦浅浅相同的加密光纹。"看准红光，"她咳出的蓝色晶体在网格上溅出细小火花，"母亲在气闸门......"

扫描系统的蓝光从背后漫上来时，林小鱼突然撕开自己的右臂皮肤——那下面没有肌肉和骨骼，只有缠绕着神经束的金属导管。她将暴露的神经束插进管道墙壁，整个维修通道顿时迸发出短路般的电火花。

红光在右侧通道尽头闪烁。我扑向光源的瞬间，听到身后传来晶体爆裂的声响。林小鱼的背影被扫描蓝光吞没前，她残留的人类手指在墙上划出最后一道轨迹——∞符号的收尾弧线，与秦浅浅刻下的密码首尾相连。

气闸门的液压装置正在启动。红色警示灯照亮了门上的生物识别屏，上面浮动着母亲憔悴的面容。右手结晶不受控制地刺向识别区，在接触前最后一秒，我注意到识别屏角落有个极小的工作证投影——母亲抱着婴儿的照片下方，标注着"记忆熔炉初始载体00号"。

林小鱼指尖渗出的蓝色液体滴在我手腕上，冰凉得像液态氮。维修通道突然剧烈震动，她背后扫描系统的蓝光已经变成刺眼的猩红色。

"跑！"她突然用结晶化的左手掐断右臂神经束，飞溅的生物电火花在空中组成三秒钟的倒计时。我扑向气闸门的瞬间，听见金属撕裂的声响——林小鱼把剩下的半截导管插进了自己太阳穴。

母亲的面容在生物识别屏上扭曲变形。右手结晶接触识别区的刹那，整个通道突然充满腐烂海藻的腥味。气闸门开启的缝隙里伸出十几条半透明的神经索，每条末端都带着微型吸盘，它们像嗅到血腥味的食人鱼般朝我涌来。

林小鱼残破的身体突然从后方撞来。她仅存的人类右手抓住两条神经索，皮肤接触的瞬间就碳化成灰烬。"密码…是反的…"她喉咙里涌出的蓝色晶体在识别屏上拼出残缺的∞符号，正好覆盖母亲照片下半部分。

右手结晶突然发出高频蜂鸣。气闸门完全开启的瞬间，我看到里面根本不是逃生通道——而是七个正在运行的培养舱，舱体标注从07到13的编号。最近的那个舱里漂浮着林小鱼的克隆体，她后颈的神经接口正与天花板垂下的数据线自动对接。

腐烂味突然被刺鼻的消毒水气味覆盖。07号舱的液体开始沸腾，克隆体林小鱼突然睁开眼睛，瞳孔里流动的数据流与通风管里生长的晶簇完全同步。她隔着强化玻璃对我做口型，看唇形是母亲常说的那句："并行运算需要七个终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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