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惊蛰过后，御花园的玉兰开得正盛。江砚亭抱着拟好的科举章程，刚绕过太湖石，就见顾明昭将萧清宴堵在花墙之下。丞相大人的绛紫色披风半掩着两人身影，萧清宴手中的奏折散落一地，发簪松垮，几缕青丝垂落额前。

"江探花若再靠近半步，"顾明昭头也不回，声音却冷得能结霜，"今年的春闱主考，本相可就另有人选了。"

江砚亭立刻定在原地，扯着嗓子喊："学生突然想起还有要事禀报礼部！"转身时脚底打滑，差点摔在鹅卵石路上，怀里的文书哗啦啦撒了一片。待他狼狈地收拾好，花墙那边传来布料摩擦声，紧接着是萧清宴又羞又恼的"顾明昭！"

次日早朝，江砚亭盯着萧清宴重新束好的发冠和脖颈处若隐若现的红痕，在笏板上悄悄写了句"春色满园关不住"。写罢又觉得不妥，慌忙用袖口擦掉，却听见顾明昭在旁悠悠开口："砚亭的字，倒是该多练练。"

入夏后，江砚亭养成了新习惯——每次去见萧清宴，必先在院外学两声蝉鸣。一日午后，他刚"知了知了"叫完，就见萧清宴红着脸打开门，衣领处还沾着半枚唇印。顾明昭倚在榻上，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腰带："江探花这声儿，比催更鼓还管用。"

七夕那日，江砚亭奉命送密函到丞相府。刚到门口，便看见满院灯笼都绘着并蒂莲，连门房小厮的腰间都系着红绳。他将密函交给管家，转身就走，却被顾明昭叫住。

"砚亭且留步。"丞相大人手中握着两杯桃花酿，身后的萧清宴正低头摆弄着新得的同心结，"既是佳节，饮杯酒再走？"

江砚亭看着杯中摇晃的酒液，想起这酒的名字叫"两心知"，慌忙摆手："学生不胜酒力，恐耽误丞相雅兴！"话音未落，顾明昭突然凑近，压低声音道："听说砚亭前日替某御史说情？"

江砚亭后背瞬间绷紧，只见顾明昭笑着将酒杯塞进他手里："聪明人，自然该有聪明人待遇。"他接过酒杯的刹那，瞥见萧清宴藏在袖中的手，无名指上不知何时多了枚刻着莲花的银戒。

月上中天，江砚亭举着空酒杯往家走。夜风送来远处的丝竹声，恍惚间，他竟觉得这满京城的月光，都比往日多了几分旖旎。路过糕点铺时，他鬼使神差买了两块芙蓉糕——一块给自己，另一块......就当是替那对冤家消灾挡祸了。

转眼冬去春来，朝堂上关于顾明昭和萧清宴的传闻，渐渐成了心照不宣的秘语。江砚亭依然保持着独特的"报信"方式，而这反倒成了京中一桩趣事，同僚们私下调侃他是丞相府的"人形传声筒"。

这年殿试，江砚亭被破格钦点为主考官。谢恩时，他瞥见顾明昭与萧清宴并肩而立，阳光透过大殿的窗棂，在两人身上镀上金边，宛如天作之合。退朝后，顾明昭特意在宫门口等他，抛来个精致的锦盒："这次没坏好事，赏的。"

打开一看，竟是前朝失传的《鸳鸯谱》孤本，扉页上歪歪扭扭写着："谢江探花成全"。江砚亭哭笑不得，将书揣进怀里："丞相爱护下属，学生定当尽心竭力。"转身时，听见身后传来萧清宴的轻笑，还有顾明昭那句带着笑意的"清宴，该回家吃你最爱的桂花糕了"。

此后多年，江砚亭官运亨通，成为朝中肱骨。每当新臣好奇询问他与丞相、尚书的关系，他总是抚须微笑："不过是有幸见证了一段佳话。"夜深人静时，他会翻开那本《鸳鸯谱》，想起那些年荒唐又温暖的过往，嘴角不自觉上扬。

而顾明昭和萧清宴，一个主理朝政，一个整顿吏治，将朝堂打理得井井有条。他们的故事，像一首婉转的词，藏在京城的风花雪月里，藏在江砚亭每一次刻意的"惊扰"中，更藏在无数个并肩看尽长安花的晨昏里。岁月悠悠，终成一首动人的诗篇，流传在岁月的长河中，经久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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