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宴拂尘的另一个结局2

暴雨冲刷着青石板，萧清宴跌跌撞撞奔至门生关押的诏狱。狱卒见是当朝侍郎，虽面有难色，到底还是开了牢门。烛光昏黄摇曳，昔日意气风发的少年跪坐在霉湿的稻草上，脖颈的枷锁映着鞭痕，却仍挺直脊梁。

"先生不必救我。"少年咳出带血的唾沫，眼中满是悲戚，"学生确实见过那细作，可......"话未说完，外头突然传来铁链拖拽声，顾明昭在侍卫簇拥下踏入牢房，玄色锦袍滴水成线，不知是雨还是汗。

"萧大人倒是心急。"顾明昭慢条斯理擦拭袖间水渍，目光扫过少年时泛起冷芒，"不过本相今日来，是要送你个惊喜。"他抬手示意，狱卒押进个蓬头垢面的老妪——正是萧清宴的乳母。

萧清宴浑身发冷，踉跄着扶住铁栏："你敢动她！"

"动她？"顾明昭轻笑，却毫无温度，"只要萧大人明日当众斩了逆徒，令堂与乳母自然能平安返乡。但若......"他突然攥住萧清宴手腕，指甲掐进伤口，"有人妄图劫狱，本相可不敢保证会发生什么。"

夜色深沉如墨，萧清宴在书房枯坐到天明。案头摆着寒光凛冽的斩马刀，那是顾明昭派人送来的"行刑工具"。窗外更鼓声声，每一下都敲在他心上。他想起幼时乳母背着他躲战乱，想起门生第一次中举时红着眼眶喊"先生"，更想起昨夜画舫中顾明昭温热的怀抱。

午时的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菜市口早已围满百姓。萧清宴身着素白官服，手捧圣旨立于刑台。顾明昭端坐在监斩席，目光如鹰隼般盯着他。当刽子手将少年推至台前，萧清宴握刀的手剧烈颤抖，指节泛白。

"先生！"少年突然抬头，眼底满是决绝，"学生认罪，但求先生护好家人！"

寒光闪过的刹那，萧清宴闭上眼。温热的血溅在脸上，分不清是雨是泪。人群中爆发出欢呼，而他只听见顾明昭起身离去时衣袂扫过案几的声响，像是将他最后一丝生机也一并带走。

当夜，萧清宴独自来到画舫旧址。江面空荡荡的，再不见那日的灯火辉煌。他摸出怀中碎玉，突然将其抛入江中。江水翻涌，很快吞没了最后一点青光。远处传来更夫梆子声，惊起一滩鸥鹭，却惊不醒这场荒唐的大梦。

三日后，萧清宴将辞呈掷于御案，换来的却是顾明昭亲自送来的留任口谕。紫宸殿外暴雨倾盆，顾明昭撑着伞拦住他去路，伞面倾斜，将雨水尽数挡在萧清宴头顶。

“萧大人当真要负气而走？”顾明昭指尖摩挲着伞柄，那是萧清宴曾为他刻过暗纹的紫檀木，“边疆战事吃紧，你举荐的将领，此刻正被御史台弹劾通敌。”

萧清宴浑身湿透，发间还沾着落叶：“丞相大人既已认定我门生叛国，又何必信我举荐之人？”话音未落，怀中突然被塞进个油纸包，熟悉的桂花香气混着温热的触感——是他最爱的糖糕。

“你......”萧清宴猛地后退，糖糕跌在泥地里。顾明昭脸色骤变，俯身去捡的瞬间，萧清宴瞥见他腰间系着半截红绳，正是那日摔碎的玉珏上的旧物。

深夜，萧清宴被急促的叩门声惊醒。门缝塞进封信，字迹潦草却熟悉——是本该死去的门生。信中字字泣血，道出有人伪造证据，而幕后黑手与顾明昭的政敌有关。未及看完，火把照亮了整条街巷，顾明昭率人将宅院团团围住。

“萧大人深夜研读密信，莫不是又要包庇逆党？”顾明昭手持火把立于阶下，火光映得他眼底猩红，“搜！”

混乱中，萧清宴将信吞入腹中，却被顾明昭掐住下颌。温热的呼吸扫过耳畔，带着压抑的怒意：“你就这般信他，不信我？”话音未落，一枚暗器破空而来，萧清宴本能地推开顾明昭，锋利的箭头却深深扎进自己肩胛。

顾明昭抱着他跌坐在地，颤抖的手按住伤口：“来人！宣太医！”萧清宴却在剧痛中笑出声，鲜血顺着嘴角流下：“丞相大人这是要救我，还是怕我死了，再无人知晓你的秘密？”

一月后，萧清宴再递交辞呈的折子石沉大海。宫门外的梧桐叶被秋风卷着打旋，他立在宫墙阴影里，听着里头传来顾明昭被圣上褒奖的消息。怀中突然触到硬物，竟是那支沉入江底的羊脂玉簪——不知何时被人悄悄塞了回来，簪头的并蒂莲缠着半截带血的银丝。

"萧大人留步。"暗卫首领从檐角跃下，递来封密信，字迹潦草得几乎认不出是顾明昭的笔迹，"丞相说，若您看了仍要走，便放您出城。"

信笺上只有几行血字：「细作另有其人，吾已着手彻查。当日刑场刀下留人，逆徒假死遁走。速去城郊破庙，乳母与令徒在彼。」萧清宴指尖发颤，信纸被冷汗洇出褶皱。远处传来急促马蹄声，顾明昭的贴身侍卫纵马而来，却在十丈外急刹——萧清宴手中玉簪正抵在喉间。

"告诉他，不必再来。"萧清宴望着城西方向，那里曾有艘画舫盛着满船温柔，如今只剩断壁残垣，"就当...从来没有认识过。"说罢转身，衣摆扫过满地碎叶，惊起几只寒鸦，聒噪着飞向铅灰色的天空。

城郊破庙内，乳母的啜泣混着少年虚弱的咳嗽。萧清宴为门生换药时，摸到对方藏在枕下的半块玉佩——与顾明昭碎裂的玉珏纹路契合。月光从漏风的窗棂钻进来，在玉佩上投下斑驳光影，恍惚间又回到那日画舫，酒香、蟹肥，还有顾明昭眼底藏不住的柔情。

而此刻丞相府内，顾明昭攥着萧清宴留下的断簪，将密探呈来的证据撕得粉碎。烛火忽明忽暗，映得案头未写完的辞呈，那是他准备在真相大白后，亲手交给心上人的自由。窗外骤雨倾盆，雷声炸响时，他忽然想起萧清宴说过的那句诗："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原来留不住的何止是容颜，还有那颗被他亲手碾碎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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