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青灰色的石阶在雨幕中泛着冷光。于宴跪在藏经阁外的阵纹石阶上,粗布衣袖早已湿透,紧贴着皮肤。他机械地擦拭着那些古老纹路,指甲缝里嵌满青苔碎屑。雨水顺着他的鬓角流下,在下巴汇聚成线,滴落在石阶凹陷处形成的小水洼里。
"动作快点!"云夜撑着避水符站在高阶,锦缎靴尖故意碾过于宴刚擦净的纹路,"申时前擦不完,今晚就别想领辟谷丹。"
藏经阁檐角垂下的铜铃在风中摇晃,却发不出声响——三日前那场比试后,云夜用剑气削断了铃舌。于宴的指节在青石上擦出血痕,混着雨水渗入纹路缝隙。那些被玄天宗视为装饰的古老图案,在血水浸润下泛起微不可察的金光。
云夜突然抬脚踢翻水桶,木桶顺着台阶滚落,在拐角处裂成两半。"废物就是废物。"他俯身揪住于宴的后领,玄色法衣袖口绣着的云纹几乎贴上于宴鼻尖,"连个水桶都拿不稳。"
藏经阁三层的窗隙里透出几道窥视的目光。于宴能感觉到那些外门弟子正在偷笑,他们总爱看云夜戏弄这个最下等的杂役。雨水冲开他掌心的伤口,血珠滴在石阶中央的太阳图腾上,那处被历代弟子脚步磨得最光滑的凹陷突然吸尽了血色。
"装哑巴?"云夜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他腰间的玉牌撞在于宴肩胛骨上,那是亲传弟子才有的青玉令,刻着"玄天"二字的地方正好硌进皮肉。"听说你昨天偷偷翻看《基础剑诀》?"湿热的呼吸喷在于宴耳后,"杂役就该有杂役的样子..."
于宴的视线突然模糊。不是雨水,是石阶上的图腾活了。那些他擦拭过千百次的纹路正在皮下蠕动,像无数苏醒的蛇。云夜拽着他往阵心按去时,整块青石迸发出刺目血光,地底传来铁链挣断的轰鸣。
"什么邪术?!"云夜的法衣下摆突然窜起黑焰。那不是寻常火焰,幽暗的火舌舔舐过锦缎时没有温度,却让刺绣的云纹瞬间碳化。他松开于宴去拍打火苗,却发现自己的手掌正从指尖开始化为飞灰。
藏经阁的铜钟无人自鸣。于宴跪在阵眼中央,看着黑火顺着云夜的惨叫攀上脖颈。那些火焰绕过自己,在雨幕中开出妖冶的路径。当第一缕火苗触及云夜眉心时,他整个人像被抽空的沙袋,锦缎法衣塌落在积水中,内里只剩一捧尚有余温的灰。
地脉在震动。于宴撑起身子时,发现石阶的裂纹正以阵眼为圆心向外辐射,每道裂缝里都流淌着熔岩般的金光。藏经阁顶层的琉璃瓦接连坠落,在台阶上摔成晶亮的碎片。有长老在远处厉喝,但那声音被突然掀起的火浪吞没。
于宴的额间开始发烫。九道黑火从阵纹中升腾而起,在他背后交织成圆环。最外围的火圈扫过藏经阁外墙时,百年不腐的金丝楠木梁柱突然显现出焦黑的掌印——那是三百年前某场大战留下的痕迹,平日被障眼法掩盖得完美。
阁顶传来典籍翻页的哗响。于宴抬头望去,最高层那扇永远锁着的雕花木窗正在自行开启,有书页在黑暗中无风自动。他的血液在沸腾,每个毛孔都在呼吸空气中弥漫的火灵。当某个古老音节即将冲破喉咙时,远处传来的钟声突然切断了这种联系。
黑焰骤然熄灭。于宴踉跄着扶住石栏,发现掌心伤口已经愈合,只在皮肤下留着蛛网般的金线。他摸向额间,触到一道凸起的纹路——那是焚天宗血脉苏醒的印记,此刻正随着他的脉搏微微发烫。
雨停了。暮色中有脚步声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最前排的弟子举着的不是剑,而是玄天宗专门镇压邪祟的镇魂幡。于宴望向藏经阁顶层,那扇打开的窗户后,有本封面焦黑的典籍正在发出幽幽蓝光。于宴的指尖突然传来灼烧感,低头发现典籍上的名字正渗出暗红血珠。那些血珠顺着纸页纹路流淌,竟在焦黄纸面上勾勒出完整的焚天宗徽记。
"拦住他!"白胡子长老的惨叫变了调,他拍打胡须的手掌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枯萎缩。几个打滚的弟子突然僵住,他们的影子像沥青般从七窍钻入体内。
藏经阁顶层的瓦片如雨坠落,每片砸在地上都迸出火星。于宴听见有个沙哑的声音在耳边低语,那语调像极了幼时哄他入睡的焚天宗老仆。
"少主..."典籍无风自动地合上,封面那个被剑气贯穿的破洞竟开始自行修复。于宴的瞳孔骤然收缩,藏经阁顶层的蓝光突然暴涨,化作一道光柱直冲云霄。他听见自己骨骼发出爆豆般的脆响,背后九道黑焰圆环重新燃起,这次连雨后的水汽都被蒸发成白雾。镇魂幡上的符咒无火自燃,举幡的弟子们惊恐地发现幡杆正变得滚烫。
"焚天..."那个沙哑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于宴看见自己影子突然拉长变形,竟在青石地上映出三头六臂的魔尊法相。藏经阁外墙的焦黑掌印突然渗出鲜血,顺着砖缝流成三百年前那场屠杀的轨迹。
白胡子长老的拂尘炸成漫天银丝,每根丝线都在半空燃起青色鬼火。于宴不受控制地抬起右手,指尖对准阁顶那本典籍——这个动作他从未学过,却像呼吸般自然。典籍封面突然裂开,窜出九条锁链缠住他的手腕,锁环上刻满各大宗门的徽记。锁链绷直的瞬间,于宴听见自己腕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响。那些刻着宗门徽记的锁环突然开始旋转,每个都在他皮肤上烙下焦痕。"三百年前的债..."藏经阁层的蓝光里浮现出个佝偻人影,枯瘦的手指正隔着虚空描摹于宴额间的印记。
地面突然裂开蛛网状缝隙,岩浆般的金光从地喷涌而出。有个外门弟子不慎踩到裂缝,整条腿立刻燃起青紫色火焰。"是焚天宗的业火!"白胡子长老的惊呼还没落地,他雪白的胡须就突然自燃起来。
于宴感觉有热流从锁链倒灌进血管,烫得他仰头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背后九道黑焰圆环猛地扩张,将最近的三名弟子拦腰斩断。断肢还没落地就化作灰烬,在风中凝成个狰狞的鬼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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