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平行线的交点

铅笔在素描纸上沙沙作响，美术教室里只剩下江晚棠一个人。窗外，暮色已经染透了半边天空，最后一缕夕阳透过玻璃窗，在她未完成的樱花图上投下暖橘色的光斑。

"又画到这么晚？"值日生李晓抱着一摞作业本站在门口，钥匙串叮当作响，"教导主任刚才来查人了，我说你去洗手间了。"

江晚棠抬头，一缕碎发从耳后滑落："马上好，再给我五分钟。"

她用小指轻轻抹开花瓣边缘的铅粉，让过渡更加柔和。画中的樱花树是校园西角那棵老树，每年四月开得最盛，树下总有三三两两的学生说笑。而她永远只是远远地看着，用画笔记录下来。

"锁门了，明天再画吧。"李晓敲了敲手表，"对了，苏晴让我告诉你，他们在奶茶店等你。"

江晚棠的手指顿了一下。她知道苏晴说的是校门口那家奶茶店，作为年级前十的常客，她很少参加这类聚会。

"我不去了，明天还有数学测验。"她合上素描本，铅笔盒发出清脆的咔嗒声。

李晓耸耸肩："随你，不过苏晴说今天要庆祝你入选全国美术大赛。"她晃了晃手机，"六人群里都@你呢。"

江晚棠咬了咬下唇。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不用看也知道是苏晴的连环call。她叹了口气："...我过去看一眼就走。"

奶茶店里人声嘈杂，混杂着奶香和果茶的气息扑面而来，江晚棠下意识地皱了皱鼻子。

"晚棠！这儿！"苏晴的声音从角落传来。

江晚棠攥着书包带走过去，发现除了艺术社的几个同学，还有两个不认识的男生。桌上摆着几杯颜色鲜艳的饮品。

"给你的草莓奶盖，我特意点的。"苏晴推过那杯粉色的饮料，"庆祝我们江大画家入选全国赛！"

江晚棠勉强抿了一口，甜腻的味道让她眉头微蹙。她刚要开口说提前离开，门口方向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我说了要全糖的！"一个熟悉的女声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江晚棠转头，看见三班的林之予正在柜台前与店员理论，牛仔外套滑落半边，露出里面的校服衬衫。她的高马尾已经松散，几缕发丝黏在泛红的脖颈上。

"那不是林之予吗？"苏晴凑过来，"听说她家最近出了些状况。"

江晚棠没搭话。她虽然和林之予同校两年，但几乎没说过话。一个是领奖台上的常客，一个是通报批评名单的熟面孔，就像两条平行线。

突然，林之予踉跄了一下，手中的饮料洒了一地。

江晚棠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冲了过去，在对方摔倒前一把扶住了她的手臂。近距离看，林之予的睫毛微微颤动，嘴角紧抿着。

"谢了..."林之予抬头看她，声音有些哑，"你是...二班那个...画画的..."

江晚棠有些意外她还记得自己。林之予的手腕很烫，脉搏在皮肤下跳得又快又乱。

"你还好吗？"江晚棠问道。

林之予突然笑起来，那笑声比哭还让人难受："好得很...特别好..."

江晚棠沉默地看着她。夜风从门口吹进来，林之予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往她身边靠了靠。

"我送你回去吧。"江晚棠最终说道。

林之予报了个小区名，是城郊那片老旧的公寓区。出租车里，她歪着头靠在车窗上，路灯的光在她脸上忽明忽暗。

"为什么帮我..."快到时，林之予突然含糊地问。

江晚棠看着窗外飞逝的灯光："不知道。"

这是实话。或许因为那双眼睛太亮，或许只是因为今晚的夜色太深。

公寓电梯散发着淡淡的味道。林之予摸索钥匙时，江晚棠注意到她指甲修剪得很短，有几个还带着撕扯的痕迹——和学校里那个总是涂着黑色指甲油的张扬形象截然不同。

门开后，江晚棠愣住了。客厅里除了一张桌子和两个凳子，几乎空无一物。墙角堆着几个纸箱，其中一个敞开着，露出几本相册。

"豪华吧？"林之予跌坐在唯一的一张椅子上，声音沙哑，"上个月...还在别的地方呢..."

她蜷缩成一团，像个被掏空的布偶。江晚棠默默走进厨房，打开冰箱——只有半瓶矿泉水和一盒酸奶。

"别忙了..."林之予的声音从客厅传来，"坐会儿就好..."

江晚棠还是倒了杯温水。当她回到客厅时，林之予正盯着墙上的一块污渍发呆，眼神涣散。

"喝点。"江晚棠把杯子递过去。

林之予接过杯子时，手指擦过江晚棠的指尖，冰凉得不像活人。她小口啜饮着，喉结轻轻滚动，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

"今天...是我生日。"林之予突然说。

江晚棠沉默片刻，从书包里掏出素描本和炭笔："没什么能送的...给你画张画吧。"

她没有画眼前这个失落的少女，而是凭记忆勾勒出篮球场上那个活力四射的林之予——起跳投篮的瞬间，马尾飞扬，嘴角挂着标志性的笑容。

"给。"十分钟后，江晚棠撕下那页纸。

林之予盯着画看了很久，久到江晚棠以为她又睡着了。直到一颗水珠砸在纸上，晕开了炭笔线条。

"画得...真像..."林之予用袖子擦了把眼睛。

江晚棠收拾好东西站起身："我该走了。"

"等等！"林之予追到门口，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今天的事...别告诉别人..."

她的掌心滚烫，带着薄茧，力道大得有些疼。江晚棠点点头，轻轻挣脱开来。

第二天早自习，江晚棠正在默写英语单词，教室后门突然一阵骚动。林之予大摇大摆地走进来——牛仔外套、黑色指甲油、耳朵上闪亮的耳钉，又是那个众人熟悉的模样。

她径直走到江晚棠桌前，放下一杯奶茶。

"谢礼。"她压低声音，眼神飘忽，"昨天...谢谢了。"

没等江晚棠回应，她已经转身离开，带起一阵风，夹杂着淡淡的柑橘香气。奶茶杯上贴着标签：三分糖，加椰果——正是江晚棠平时常点的口味。

她怎么知道？江晚棠摩挲着杯壁，热度透过纸杯传到指尖。翻开杯垫，下面压着一张便利贴：

【画我收下了。欠你一次。——L】

窗外，林之予正穿过操场，阳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那个总是嬉皮笑脸的问题学生，此刻走路的姿势却异常挺拔，像是背负着什么看不见的重量。

江晚棠突然想起昨天扶她时，注意到她后颈有一道细长的痕迹。这个发现让她心里某处轻轻揪了一下。

她翻开素描本，在新的一页上无意识地画起了那道痕迹的轮廓。

晚棠予夏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尖小说网http://www.bjxsw.cc），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