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曰:
袖里乾坤市井游,青蔬玉笋一时收。
仙家亦解烹鲜趣,笑把人间烟火留。
步踏青云过柳桥,衣沾晨露采春蒿。
归来笑指篮中物,犹带南山雨未消。
本是瑶台谪仙人,偏来市井买时新。
莫道神通多玄妙,一点尘心最动人。
话说尹幽心系江卿安危,竟御风而行,直返民宿。及至落地,不顾众目睽睽,飘然若仙。围观百姓皆以为天神临凡,纷纷欲拜。尹幽急以手相搀,佯称:"此乃戏法小术,适才有无形丝绳相护,不足为奇。"言罢不待众人回神,已施展轻功,闪转腾挪间入得民宿。
甫入门,便高呼江卿名讳,声震屋瓦,惊得四座宾客侧目。忽觉脑后生风,竟被人拍了一记。尹幽怒而回首:"何人阻我寻人!"定睛一看,却是江卿粉面含嗔,叉腰斥道:"冤家在此!再这般喧哗,客人都要被你吓跑了!"尹幽见她无恙,执其柔荑轻道:"见卿平安,吾心方安。"江卿虽余怒未消,然见他关切之情溢于言表,心中顿觉甜暖。唯见满堂食客皆作壁上观,只得拽其袖至后厨。
"妾身毫发无损,君何须忧心至此?"江卿低语。尹幽蹙眉道:"恐阉党细作已围此地,若迟归恐生不测。"江卿闻言,附耳细语:"李将军已料理妥当。"尹幽惊问:"李诗虬竟已除之?"江卿颔首:"此刻正在乌华祠候君。"遂详述路径。
尹幽欲行,江卿忽扯其衣袂:"且慢!归时须带些菜蔬回来。"尹幽笑问:"欲食何物?"江卿抿嘴道:"随君之意。"尹幽应诺,当即施展神行术往寻李诗虬。
须臾至乌华祠,果见其规模不甚宏敞。入内但见三楹院落,李诗虬正于正堂审问细作。众探子见尹幽至,皆股栗叩首,哀乞饶命。
尹幽问其故,李诗虬捋须道:"昨夜君安寝后,某守于门外。见宵小辈伏于对面檐角,本欲当即擒拿,又恐打草惊蛇。待其乔装混迹市井,方知必为君来。及君入宫,彼辈欲劫尊夫人为质,故先发制人。"言至此,忽笑谑:"小娘子既已与君结朱陈之好,某护持家眷亦是分内之事。"
尹幽闻言大窘:"未行六礼,何来夫妇之说!"李诗虬大笑:"既已红鸾星动,何故作扭捏态?"尹幽怅然叹:"非是推诿,只恐..."语至此处竟不能言。李诗虬拍其肩曰:"少年郎何必多虑?老夫阅人无数,观君等必成佳偶。"
时有胆大探子插言:"少主可否饶命?"尹幽方记正事,李诗虬指神龛下柜曰:"吾肉身封于翠玉中。"尹幽开柜果见碧玉一枚,上雕神君法相。李诗虬元神忽化作青烟没入玉中,但见那玉凌空而起,迸射万道霞光。俄而玉石化气,聚成人形——乌华神君李诗虬终得重见天日矣!
且说那帮跪伏在地的探子,见尹幽与李诗虬言语往来,又见神君元神归位,肉身重塑,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心中暗叫苦也:"今日竟撞见神明之友,怕是难逃一死!"个个战战兢兢,不敢抬头。
尹幽见李诗虬已复人身,拱手贺道:"恭迎将军归来。"
有诗评尹幽曰:
谁道君子远庖厨?刀光如水脍飞凫。
若非曾见斩龙手,怎信今朝切翠蔬。
素手纤纤按玉肩,暗通经脉走云烟。
疲躯顿觉春风度,疑是仙人渡劫年。
御剑乘风二十年,始知烟火即真禅。
若能换得红颜笑,不向蓬莱觅散仙。
柴米油盐酱醋茶,仙凡原是一家差。
锅中煮沸三江水,灶底燃红九夏霞。
玉指轻敲算子精,眉间蹙破数纹平。
忽然抬首嫣然笑,恰似牡丹夜放声。
竹帘半卷纳朝晖,瓦灶新茶烟缕微。
最是人间留客处,春风先到故人扉。
有诗评神君曰:
铁甲凝霜月作灯,刀光巡过万家塍。
当年若解封侯印,何必青山葬旧朋。
青锋挑破五更寒,脚踏星芒剑挽澜。
不是红尘留恋处,何来霜刃护花残。
贪尝仙馔忘形骸,玉面飞霞气转哀。
一盏清茶权作药,从今慢品莫贪杯。
曾统千军镇九垓,今携明月访君来。
非是鲁莽惊鸳侣,事关苍生不可待!
李诗虬慨然道:"此番脱困,全赖贤弟与江姑娘相助。若非二位仗义出手,李某只怕仍沉于湖底,不知何年何月方能重见天日!"言罢,竟欲屈膝叩谢。
尹幽急忙搀扶,道:"将军何必如此?救君乃分内之事,岂敢受此大礼?日后尚需将军指点,毕竟将军对此地最为熟悉。"
李诗虬朗声笑道:"好!既如此,李某自当效力。"
尹幽又道:"如今将军既已脱困,这帮探子……"他略一迟疑,目光扫向那群跪伏之人,续道:"在下尚有要事,可否请将军代为审问?"
李诗虬闻言,拍其肩笑道:"贤弟放心,这帮宵小既为太唐旧部后裔,李某自当严加管教。你且去忙,莫误了终身大事!"
尹幽会意,拱手称谢,随即施展神行法,飘然而去。
待尹幽身影消失,李诗虬回身审视众探子,心中不禁喟叹:"昔日太唐上下同心,共治天下,如今却各自为营,争权夺利,不顾黎民死活,可叹可恨!"
他冷眼一扫,喝道:"尔等起身!若如实招供,或可饶尔等性命。"说罢,右手一扬,青龙偃月刀凭空而现,刀锋寒光凛冽,"铮"的一声插入地面,震得尘土飞扬。
众探子见状,更是肝胆俱裂,勉强互相搀扶,战战兢兢站起。李诗虬见他们仍抖如筛糠,便稍待片刻,待其稍定,才厉声问道:"尔等受何人指使?为何夜窥民宅?速速招来!"
其中一人慌忙叩首道:"回禀神君老爷,我等皆隶属四厂,受曹公公之命,暗中监视那位少侠,待其离店,便欲劫其娘子为质……"
另一人接道:"谁知尚未动手,便被老爷擒获……"
李诗虬眉头一皱,喝道:"那曹阉狗为何要挟持我兄弟之妻?究竟有何图谋?"
众探子闻言,面面相觑,皆露茫然之色。李诗虬见状,冷哼一声,骤然拔刀,刀光如电,横扫而出,惊得众人魂飞魄散,连连叩首哀告:"神君饶命!我等不过奉命行事,哪敢多问?若多嘴半句,只怕项上人头不保啊!"
又一人颤声道:"老爷既为神明,何不直接寻曹公公问个明白?我等所知仅此而已……"
众人纷纷附和:"我等不过混口饭吃,求老爷开恩!"
李诗虬见他们所言不似作伪,沉吟片刻,终究动了恻隐之心,挥手道:"罢了,尔等且去。但若再犯,定斩不饶!"言罢,袖袍一挥,众探子随身兵刃尽数碎裂,化作齑粉。
众探子如蒙大赦,连连叩首,慌忙退去。
且说尹幽离了乌华祠,施展神行法,倏忽间已至市集。但见他袖袍翻飞,于各摊贩间穿梭如风,不消片刻,已将时鲜菜蔬采买齐全,复又疾步回返。
江卿正于柜台拨弄算珠,忽见尹幽飘然而入,手中提满菜篮,不由讶然。转念一想:"此人神通广大,区区采买之事,岂非反掌之易?"遂敛了惊色,接过菜篮道:"不想这般快便回来了。"
尹幽笑道:"不过举手之劳。"言罢竟随入后厨,取过菜刀道:"卿且去忙,庖厨之事交与我便好。"
江卿见他锦衣玉带,分明是贵公子模样,不禁蹙眉:"你...当真会烹饪?"
尹幽挽袖笑道:"莫看我这身打扮,昔年随师修行时,劈柴烧饭、洒扫庭除,哪样不曾做过?"说罢以清水涤菜,手法娴熟,竟显几分欢欣。江卿见他兴致勃勃,只得叮嘱莫扰了其他厨役,自去前堂照应。
及至暮色四合,江卿方得歇息。但觉周身酸软,瘫坐桌前嗔道:"阿姐好狠的心!支使这许多活计,连午膳都不得空用..."话音未落,忽觉肩头一暖,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正不轻不重地揉捏着,酸痛顿消。
"可还受用?"尹幽俯身低问,气息拂过她耳畔。
江卿闭目轻叹:"如饮琼浆..."此刻身后之人,竟比那解乏的汤药更教人安心。
尹幽指法忽变,揉按她颈后穴位:"你阿姐分明是要逼你归家。"
"偏不教她如愿!"江卿轻哼,忽闻得异香扑鼻,睁眼见尹幽已端来四色菜肴。但见那翡翠虾仁莹润如玉,蜜汁火腿赤若晚霞,更有一盅雪蛤羹清透似琉璃。才尝一口,便惊得檀口微张:"这...便是御膳房的掌勺,怕也要羞煞了!"
尹幽执箸布菜,温言道:"慢些用,仔细噎着。"话音未落,江卿已呛得满面通红。他急递过茶盏,轻拍其背嗔道:"方才说什么来着?"
江卿饮尽茶水,眼波流转:"若谁嫁了你,怕是再瞧不上别家饭食了..."
"胡吣!"尹幽耳根微热,正待再言,忽听门外脚步如雷。但见李诗虬大步流星闯入,抱拳道:"叨扰二位雅兴,然有要事相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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