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

“嗡嗡嗡”闹钟按时响起，一只手从被子里伸出来，在床边摸索着，手指修长，关节泛着不自然的红，星星点点粉，按掉闹钟。少年的身体在被子里慢慢蛄蛹着，慢慢探出头，先入目的是少年柔顺的短发，阳光照在他棕色的头发，呈现出金色，好似旧铜器被摩梭出的鎏金包浆。头已经完全出来了，阳光照在脸上，少年的睫毛轻颤，缓缓睁开。

“咚咚咚——”敲击玻璃的声音清脆而急促，中间还夹杂着指甲刮过的尖锐摩擦，仿佛划破了清晨的寂静。这声音直直撞进少年还有些混沌的脑海，瞬间驱散了残存的睡意。显然，外面的人等得有些焦急，敲击声逐渐变得急切而富有力度，频率也愈来愈高，宛如鼓点般叩击着人的神经。少年对此却显得波澜不惊，仿佛早已习惯这样的打扰。他慢条斯理地从床上起身，走到玻璃墙边，顺手拿起床头的玻璃杯抿了一口昨夜剩下的水。水早已凉透，带着一丝彻骨的寒意滑过喉咙，却正好让他愈发清醒。他轻轻放下杯子，抬手揉了揉干涩的眼睛，随后拉开百叶帘。他伸手转动锁扣，将小窗子缓缓打开，回应道：……

林：妈，我起了，换个衣服就出去。

母亲：真是的。我昨天是不是就让你把窗帘和百叶帘都拉开，死活不拉开来。怎么着啊，有啥我们不能知道的啊？

父亲：不就是的，不知道什么毛病，给惯的呢！你说说看你昨天晚上犯什么病啊！三更半夜的，弹弹弹，弹什么弹，平时到没见你这么认真，我看你是皮痒了，要不是你今天要比赛，有你好受的，今天晚上你给我等着！

母亲：真的是，不是说好了，今天下午回来再说，比赛第一啊今天！

父亲：你看看他，到现在都不说话， 这是对家长的态度吗？天天这个死样，拽给谁看呢？啊！

母亲：行了行了，别说了，烦死了，一个两个的，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欠你们的！

回复她的只有拉起的帘子和里面传来的悉悉索索的声音。

晨光透过百叶窗，在洗手台的玻璃杯上切出细碎的光痕。他放空着自己，机械地刷着牙，过大的力气使得薄荷味的泡沫在口腔里刺出细微的痛感。门外，父亲的皮鞋声正以每分钟120拍的节奏来回踱步——那是他今天要演奏的肖邦练习曲的标准速度。少年把牙刷插回杯子里时，陶瓷碰撞发出"叮"的一声脆响。这声音让他想起上周练习的德彪西《月光》，那个总也弹不好的泛音段落。少年用毛巾擦干脸上的水珠，冰凉的水让他彻底清醒过来。镜子里的人影眼下挂着淡青色，像被雨水洇开的铅笔痕迹，那是连续几周熬夜练琴的痕迹。他伸手揉了揉发僵的指节——昨晚睡前还在被窝里反复练习今天比赛的曲目，手指到现在都隐隐发酸。

母亲：你的领结放在钢琴上了！

母亲的喊声穿透浴室门板，

少年再次用冷水扑了扑脸，佯装精神，任由水珠顺着下巴滴在睡衣前襟。推开门的瞬间，父亲正用西装衣架敲击节拍器的节奏，餐桌上摆着已经热过的装在保鲜袋里的三明治，湿湿软软——又是不掉渣的便携早餐。他讨厌这种三明治，湿软的面包胚里面酱料混着软的热的菜叶，进嘴总让他感到难受，特别是再加上一杯温热的牛奶，譬如此时此刻。

父亲：英皇考级的曲目练熟没有？

父亲把平板电脑转过来，屏幕上显示着比赛评分标准，

父亲：情感表达这块你总是差两分。

少年沉默地接过牛奶，喉咙里泛起熟悉的腥甜味。自从上周开始加时练习之后，他的牙龈就开始渗血，细密的，如同涓涓细流。

母亲：车上吃。

母亲把三明治塞进他手里，指尖在他掌心短暂地停留了一秒，像是在检查他有没有偷懒剪指甲。父亲已经不耐烦地抖开西装外套，袖口的扣子闪着冷光，像某种金属镣铐。 少年沉默地套上外套。布料摩擦的沙沙声里，他听见母亲正压低声音和父亲说话：“……李教授说这次比赛关系到保送……”父亲“嗯”了一声，目光扫过来时，他条件反射地挺直了背脊。

玄关的落地镜映出一家三口的模样：父亲挺括的西装三件套，母亲珍珠项链泛着冷光，而他被夹在中间，像架被精心调校的人形乐器。

母亲突然伸手拨弄他的鬓角，

母亲：头发翘起来了。

指甲刮过头皮的触感让他想起考十级那天，评委用红笔在乐谱上划出的错音。

电梯下行时，父亲突然说，

父亲：张教授的女儿去年拿了少年组冠军。

金属墙壁上，少年的倒影正盯着电梯按键发呆。那些发光的圆形按钮多像黑白琴键啊，如果按下"紧急停止"，是不是就能——

"叮"的一声，车库到了。母亲的高跟鞋声在混凝土空间里回荡，像永不间断的附点节奏。少年抱着琴谱坐进后座，发现真皮座椅上放着本《英皇乐理模拟试题》。车窗外的晨光斜照进来，把五线谱映成金色的牢笼。

作者：这会儿是去比赛哦，不是考级，但在准备考级曲目。我们当然都希望每件事情都一件一件按序完成，但很可惜事实上大部分时候受限于时间等多种因素，我们必须多线并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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