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时序在医院住了六天。
沈既望每天准时出现,带着医生开的药和简文杰硬塞的草莓牛奶,他们默契地不再提那晚的对话,仿佛那句“十四年,每一天”只是高烧中的幻觉。
第七天清晨,商时序拆了绷带,伤口愈合得不错,只是右臂留下了一道狰狞的疤痕,梵文扭曲在上,仿佛一条金色巨蟒。
沈既望靠在门边看他换衣服,目光扫过那道伤。
“下次再挡枪,我就——”
“就让我滚回华尔街。”商时序系好袖扣,头也不抬,"说过了。”
沈既望被噎住,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飞机准备好了,回江城。”
“茶庄的辐射处理完了?”商时序问。
“嗯。”沈既望头也不抬,“林护士转去了特殊监狱。“
“王家那边——”
“王老爷子昨晚心脏病发作,进了ICU。”沈既望冷笑,“真巧,是吧?”
商时序看着他,欲言又止
他有点不耐烦:“有话就说。”
“小望。”商时序最终开口,“我知道你查到了什么,不要去。”
沈既望的动作顿了顿:“为什么?”
“不安全。”
“哪里不安全?”
沈既望直起身,眯起眼,“是沈家旁支不安全,还是——”
他一步步走近病床
“——你知道老宅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商时序的目光沉了沉,最终只说了一句:“听话。”
沈既望嗤笑一声,拎起行李箱就走。
【沈氏大厦,顶层会议室】
投影屏上是茶庄爆炸的调查报告。
沈既望转着钢笔,听安全部长汇报:“......引爆装置确实是新型号,但原材料和七年前相同,都是青岚山的放射性稀土。”
“王离的同伙查到了吗?”商时序问。
“林护士拒不交代,但我们在她公寓找到了这个。”
安全部长调出一张照片——瑞士Bellerive疗养院的通行证,持有人姓名被刻意涂黑。
沈既望的钢笔“啪”地掉在桌上。
会议结束后,他冲出大门,急匆匆的消失在走廊尽头,差点把陈秘书都撞飞出去。小秘书才稳住身形,就看见后面的商总监不紧不慢的追着,路过他时看了他一眼,他听见商总监很快的落下一句:
“盯紧点。”
商总监也消失在走廊尽头。
会议室的人走的寥寥无几了,董事会的温秘书还在里面整理文件。他走过去,戴黑框眼镜的女人看了他一眼,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温姐……”
他犹豫着要不要开口,温秘书就直接把一堆的文件抱进他怀里。
“陈秘书,麻烦你处理一下了,我还有点急事,谢谢。”
她踩着恨天高快步离开。
陈秘书也只得抱着那堆文件回到自己办公室,在翻看文件时,一张字条掉了出来,
秀气的字体急匆匆的写了一行字。
“我去看紧沈彬,你留意少爷动向。”
他照例把纸条烧掉,看着灰烬在空中飞舞,正如沈家老宅的地下室里——
灰尘在光束中飞舞,潮湿的霉味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手电筒光束扫过角落,一口小小的白玉棺椁静静停放在祭台上,棺盖刻着沈氏家徽,边缘已经泛出诡异的青黑色。
商时序的反应比他快,一把按住他肩膀:“别去。”
“放手。”
沈既望的声音冷得像冰。
棺盖很轻,里面是一具婴儿骸骨,裹着残破的粉色襁褓。沈既望的手抖得厉害,却还是抱起那具棺椁送去DNA检验。
三小时后,结果送回来了。
【骸骨样本与沈既望存在亲缘关系,确认为同父异母妹妹。】
拿到报告时,沈既望只看了一眼,突然猛的扭头过去冲商时序问道:“这是什么?”
商时序沉默。
“回答我!”沈既望一把扯住他的领带,“你说梦话时,我全录下来了!你说她在瑞士!Bellerive疗养院!”
那是第二天的晚上,商时序的高烧反反复复,最终突破了四十度。
沈既望第三次换掉冰敷毛巾时,听见男人开始说胡话。起初只是零碎的单词,后来变成完整的句子——
“祠堂...不能进去...”
沈既望的手顿了顿。这是沈家老宅的禁地,小时候他因为好奇偷溜进去,被罚跪了整晚。
“小望...跑...”
商时序的指尖突然抓住床单,青筋暴起。沈既望下意识握住他的手,却被滚烫的温度惊到。
“商时序?"他俯身靠近,"听得见我说话吗?”
“...火...快带他走...”
沈既望猛地僵住。
这句话太清晰了,清晰得像是从记忆深处挖出来的噩梦。二十年前爆炸那晚,有人也这么喊过。
护士推门进来换药,看见他死死攥着病人的手,便安慰他:“家属别紧张,高热谵妄很正常...”
“出去。”沈既望头也不回。
等病房重新安静,他打开手机录音功能,放在枕边。
“时序哥。”他故意用小时候的称呼,“谁要带我走?”
商时序的呼吸突然急促:“...长老...遗嘱...”
“什么遗嘱?”
“妹妹...不能留...”
沈既望的指尖掐进掌心。这是第一次,商时序在无意识中承认妹妹的存在。
“妹妹在哪?"他压低声音。”
“苏黎世...Bellerive...”
商时序的眉头紧锁“"...心脏...手术...”
沈既望迅速记下这个名字。瑞士最顶尖的心脏病疗养院,沈家确实有投资。
“为什么送走她?”
商时序开始剧烈挣扎,输液架晃得哗啦作响:“...会死...都会死...”
沈既望不得不按住他的肩膀:“谁要杀她?”
“...沈彬...三叔...”商时序的喉结滚动,“...检测报告...…发现了……”
检测报告?
沈既望突然想起林护士的审讯记录里反复提到的“基因样本”,他刚要追问,商时序却猛地睁开眼睛。
那双总是冷静自持的眼睛此刻布满血丝,却清醒得可怕:“...你录音了。”
不是疑问句。
沈既望面不改色地关掉手机:“烧糊涂了?”
商时序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血丝溅在雪白的被单上。沈既望立刻按响呼叫铃,却被一把抓住手腕。
而此刻,面前的商时序显得是这么不可信。
“那是——”
“又他妈骗我?!”沈既望揪住他衣领,“十四年!你看着我像个傻子一样——”
“沈既望。”商时序突然提高音量,“骸骨是假的。”
“......什么?”
商时序捡起检测报告,指着其中一行:“样本处理日期是上周。有人调包了。”
沈既望夺过报告,瞳孔骤缩——确实,检测痕迹太新了。
“那真的在哪?”
“瑞士。”
商时序拿出手机,调出一张照片——病床上躺着个小女孩,约莫五六岁,戴着氧气面罩,胸口连着监护仪。
沈既望的呼吸停滞了:“这是......”
“三个月前拍的。”
“她先天心室缺损,不能受刺激。所以我伪造了死亡证明。”
“为什么现在才说?!”
“因为你妹妹才是爆炸案的真正目标。她是揭露沈彬最有力的证据,必须保护起来。”
沈既望的手指死死攥着手机,指节发白。
照片上的小女孩安静地睡着,氧气面罩下的小脸苍白得近乎透明,胸口贴着几枚电极片,监护仪的曲线微弱但平稳。
“她叫什么名字?”沈既望的声音哑得不像话。
“沈念。”商时序轻声回答,“你父亲取的名字。”
沈既望猛地抬头:“你见过她?”
“每年两次。”
商时序解开袖扣,露出右臂内侧的疤痕——那不是什么烧伤,而是一个精密的芯片植入痕迹,“这是监护终端,她的心跳停止超过十秒,我这里会同步报警。”
沈既望顿了一下,信息太多,他思考了足足快一分钟才理清楚。
他的“好”三叔,沈彬,当年为了夺家产,安排林护士和他父亲生下他这个妹妹,威胁沈父分家产,可后面他母亲发现了,沈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他的瞳孔在发抖。
“所以这十四年......”
“前七年安排她的手术,后七年盯着沈家旁支。”商时序平静地推了推眼镜,“你父亲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让我保护好你们两个。”
老宅外的天又阴了下来,看样子随时要下雨了。
沈既望的耳鸣尖锐到几乎刺穿颅骨,眉头深深皱起,他抬起手,用力按了一下太阳穴。
“那这个——”他狠狠踹了一脚棺椁,“是谁的孩子?”
“沈彬的。”商时序调出手机里另一份文件,“他妻子当年难产,死胎被偷梁换柱做成你妹妹的'遗骸',就等着你今天发现。”
沈既望一下出笑声,在空旷的大堂回着荡,暴雨随即落下,混着雨声显得格外瘆人:“好一个连环套......”
他猛地掐住商时序的脖子按在墙上,“那你呢?你在这出戏里演什么角色?”
商时序不躲不闪,镜片后的眼睛平静如死水:“保险栓。”
“什么?”
“如果你失控杀人,我会替你坐牢。”商时序握住他的手腕,“如果你心软中计,我会替你开枪。”他的拇指擦过沈既望剧烈跳动的脉搏。
“这就是为什么你父亲选我。”
沈既望的呼吸陡然急促,他想起小时候商时序教他射击,总是不厌其烦地重复同一句话:扣扳机前先想好,这一枪出去,是你担还是我担。
原来从那时起,这人就准备好了替他下地狱。
“......疯子。”沈既望松开手,转身走向楼梯,“备车,去机场。”
“现在不行。”商时序拦住他,“我们这时候离开,会直接让沈念暴露的。”
“那你……”
“听我说完。”
商时序突然摘下手表递给他,“按下这个按钮,三小时内会有专机接她到安全屋。”
沈既望盯着那块看似普通的百达翡丽:“......你早就准备好了?”
“从回国第一天开始。”商时序重新戴上眼镜,“但现在我们需要演场戏——让沈彬以为你信了棺椁里的才是真妹妹。”
监控警报突然响起,屏幕上显示三辆黑色越野车正逼近老宅。商时序迅速锁死大堂门,从柜台暗格取出两把枪:“选吧少爷,是继续跟我吵架,还是先收拾这群杂碎?”
沈既望接过枪,干脆熟练地上膛,余光看着他冷笑道:“你知道吗?"他利落举起枪,看也不看就往后举去。
“你这副游刃有余的样子......”
枪声与惊雷同时炸响,子弹穿透第一个闯入者的膝盖。
“......最让人火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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