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赌徒的博弈

“商总监”

他低着脑袋，视线在地板上失焦

“你叫我什么？”

商时序的眼神暗了暗

“怎么？沈总贵人多忘事？连自己小名都忘记了？”

时序可信？——可如果商时序真的可信，为什么在他最需要的时候，这个人却消失得无影无踪？为什么连老管家的最后一面都不来见？

他猛地抬起头，聚焦的眼底烧着一团暗火

“商时序，你他妈现在装什么好人？

男人的手还撑在他身侧，闻言微微一顿 ，不自觉的直起身

“老管家死的时候你在哪？”

沈既望声音有些发哑，夹杂着隐隐的怒火

“我被董事会那群老东西逼着签股权转让书的时候你他妈在哪？”

他猛地扯开衬衫领口，露出锁骨下方一道细长的疤

“这道伤是王离找人干的——你他妈又在哪？！”

商时序的瞳孔紧缩

那道疤很新，商时序看的出来，最多不超过两个月

“现在回来装救世主？”沈既望对着他冷笑，“拿着我爸的遗嘱对我指手画脚？”

他突然发力，一把揪住商时序的领子，拽着男人强制他俯下身

“你他妈配吗？！老子不需要你假惺惺的可怜！”

空气瞬间凝固

沈既望笑的很是讽刺，酒精和药物的双重作用让他的思维有些迟缓，但挑衅的本能依旧尚在

“我只记得……”

他缓了缓情绪，故意拉长音调，可话却越来越重

“七岁那年，那个人抱着我，哭得像个丧家犬，救了我，就当是还清了沈家的，从此逍遥在国外，跟沈家早没了关系了！”

男人的神情有几秒的空白

沈既望的话一下破开他精心构筑的冷静表象，男人的指关节因为握拳而微微发白，手臂绷紧，梵文刺青下的肌肉线条清晰可见

“沈既望”

他的声音低沉，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

连名带姓的滚出来，沈既望意识到他真的生气了

“你以为我这些年——”

那又怎样？要和自己诉苦？

“我不在乎！”

沈既望打断他，眼底的暗火未熄，愈烧愈旺

“沈家不需要救世主，我也不需要！”

他猛地推开商时序，踉跄着站起身，衬衫领口大敞，那道细长的疤在灯光下，被他白皙的皮肤衬的格外突兀

“股权转让书我撕了，董事会那群老东西我一个个收拾了！”

他哼笑一声，“至于王离——”

他用指尖摩挲着锁骨下的伤疤

“他的右手，现在应该还在医院冷藏室里”

商时序盯着他的脸，眸光暗沉

他当然知道沈既望的手段——七岁就成长起来，撑起沈家的孩子，骨子里流的从来就不是温顺的血

“所以，”沈既望歪头，雾霾蓝的发尾遮住眼角的泪痣，“商总监现在回来，是想分一杯羹？”

他忽然笑了，只是那笑意根本不达眼底

“沈总这么有自信，不如看看这个”

他从公文包里抽出一份文件，“哒”一声甩在茶几上

沈既望低头一看，那是一份股权质押协议，签署人是王离，抵押物赫然是王氏医药的核心专利

而受益人一栏，写着“SA Holdings”

他的瞳孔发颤

SA Holdings——沈氏在开曼群岛的离岸公司，只有他和老管家知道

这人居然……他怎么………

“王离赌输了”

商时序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袖口，“他以为能靠这份专利逼你让步，却不知道三个月前，这家公司就已经在我名下”

他无意识地攥紧文件边缘，没料到商时序能做到这种地步

商时序俯身，目光锐利如刃般审视他

“现在，沈总还觉得我是来分羹的？”

一道闪电劈过落地窗，照亮两人对峙的身影，他们拿着各自的筹码试图逼退对方，却发现对方的筹码里全都是自己

白昼般稍纵即逝的光线里，他看到沈既望扯了扯嘴角，脸上的讽刺丝毫不减

“商总监好手段”

他松开文件，任由纸张散落一地

“可惜——”

话音未落，他突然抄起茶几上的威士忌瓶，猛得砸向商时序！

“砰——！”

酒瓶在男人耳畔的墙上炸开，玻璃碎片混着琥珀色的液体飞溅，但商时序纹丝未动，甚至连睫毛都没颤一下

“这一下，”沈既望喘着气，“是替老管家砸的！”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酒精味

商时序缓缓抬手，抹去脸颊上被玻璃碎片割开的一道血痕

“解气了？”

沈既望没说话，重新坐回沙发上

雨中的江城灯火阑珊，恍惚正如惨案发生的那个夜晚

对面的人转身走向酒柜，伸手倒了两杯威士忌，冰球撞在杯壁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沈既望看着商时序的背影，西装包裹的肩线绷得笔直，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解药”

他把其中一杯拎到他面前

“喝了”

沈既望挑眉，“氯硝西泮有解药？”

“维生素B6兑单麦芽威士忌”，商时序抿了一口自己的酒，“沈总连这都要我教？”

沈既望嗤笑，仰头灌下，琥珀色的液体滑过喉咙，带着淡淡的烟熏味

“现在，”他放下酒杯，重新打开笔记本电脑，“财务部的人”

“我说了，我要王氏的数据”

“可以”

商时序调出一份加密文件，“但我要名单”

屏幕上是王氏医药实验室的平面图，红色标记处赫然写着“助听神经元项目”

沈既望眯起眼盯住——这正是他想要的

“恭喜商总监，张主管是幌子”，他缓缓开口，“真正的眼线是人事部李总监和审计组小王”

商时序手指一顿：“理由？”

“李总监的女儿在王氏实习”，沈既望勾起嘴角，“至于小王……他上周刚还清赌债，资金来源是顾瑾的私人账户”

房间里安静下来，只有键盘敲击声和窗外的雨声交织。

商时序快速调出两份档案，眼神越来越冷

“还有第三个”

他忽然开口

沈既望耸耸肩：“没了”

“沈既望”，商时序合上电脑，“别让我问第二遍。”

压迫感扑面而来，沈既望却笑得更加灿烂，他最爱直面威胁了

“商总监这么了解我，不如猜猜看？”

商时序猛地站起身，阴影完全笼罩住他

“是董事会秘书？”

他的笑容一下僵在脸上

商时序连这个都知道？！

董事会秘书——那个永远戴着黑框眼镜、说话轻声细语的温柔女人，是他在沈氏内部埋得最深的一颗钉子

她手里掌握着所有董事的行程安排、私人会晤记录，甚至包括王离和旁支叔父们的秘密资金流向

“惊讶？”

他倒是淡定的过分，毫不在意的解释着：“她来到江城的行程，是我亲自策划的”

沈既望攥紧沙发扶手，他感觉喉咙又再烧了，但他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

三秒后，他抬眼，嘴角重新挂上那抹讽刺的笑

“商总监这么神通广大，不如直接告诉我，你还查到了什么？”

商时序没有回答，他揉了揉眉心，眼底的疲惫一闪而过

窗外的暴雨拍打着玻璃，雨声在沉默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沈既望。”他的声音低沉，像是压抑着什么，“你以为这些年，只有你一个人在查那场爆炸？”

七岁那年的火海，浓烟中父亲将他推出去的身影，商时序被烧焦的右臂紧紧抱着他冲出火场的画面——这些记忆碎片突然变得无比清晰

沈既望却只是看着他，像在透过他看另外一个人

“不知道，我没把你划进沈家”

闻言，商时序的呼吸由缓转急，喘气声越发粗重，情绪似乎要这一刻彻底爆发，可他硬生生的掐住了

“爆炸案不是意外……”

商时序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你父亲留了东西......在华尔街……”

他从西装内袋抽出一枚U盘，扔在茶几上

沈既望瞄了一眼那枚U盘，没有任何动作

“董事会里有两个王家的内鬼。”他继续说，“这份是他们海外洗钱的证据。”

U盘上印着的是美国FBI的徽章

沈既望的耳鸣又开始了，足以刺穿耳膜尖锐的杂音中，他听见商时序说：“我回来晚了……但不算太晚……”

雨声渐大，雨点砸在玻璃上，爆破般的炸响

沈既望低头看着那枚U盘，笑了

他还是不明白，这人为什么回来，明明在华尔街，这人早有一番天地

难得人过三十闲不住，又跑回来准备重新开创新事业？或者………

“所以？”

他抬头，泪痣在灯光下红得快要滴血

“商总监是要我感恩戴德，还是——”

想要这个沈氏？

“我要你活着”， 商时序目光灼灼，几乎要把他烫出个洞来

“我要你亲眼看着，那些试图对沈氏图谋不轨的人，对你图谋不轨的人，最后落的都是怎样的一个下场”

“我要你完完整整的活着”

沈既望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几秒，放肆的笑声在雨声中突然爆起，一如七岁那年，听到的第一声震天撼地的炸响

墙上的投影仪突然亮了——

王氏医药的股票开始断崖式暴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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