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猎物

拆掉纱布的第七天，小林已经能够正常行走。伤口处新生的皮肤泛着淡淡的粉色，像一块被强行缝合的布料，边缘还留着细小的针脚痕迹。

陆川站在落地窗前，背对着她抽烟。晨光透过玻璃洒进来，将他的轮廓镀上一层模糊的金边。小林安静地站在办公桌前，双手交叠放在身前，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这是陆川上周要求的。

"坐。"陆川头也不回地说，声音里带着烟草熏染后的沙哑。

小林拉开椅子坐下，后背挺得笔直。这七天里，她已经学会了陆川喜欢的坐姿：不靠椅背，双腿并拢，肩膀放松但不下塌。陆川说过，这样的姿势最适合观察对方的微表情。

烟灰缸里积了三四根烟蒂后，陆川终于转过身来。他今天穿了件深灰色的西装，领带是暗红色的，像一道凝固的血痕。

"伤好了？"他问，目光落在小林的腿上。

小林下意识地并拢膝盖："好了。"

陆川走近，忽然单膝跪地，手指抚上她曾经受伤的地方。他的指尖很凉，透过丝袜传来清晰的触感。小林屏住呼吸，感觉那块新生的皮肤在他的触碰下微微发烫。

"不错。"陆川站起身，从桌上拿起一份文件扔到她面前，"从今天开始，你负责这个。"

小林翻开文件，第一页是一张中年男人的照片。方框眼镜，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眼角有细密的皱纹。照片旁边标注着基本信息：周明远，48岁，国立大学经济学教授，离异，独居。

"这是......"小林抬头。

"你的新目标。"陆川绕到办公桌后坐下，十指交叉放在桌面上，"三个月内，让他投资我们的'亚太新兴市场基金'，最低额度两百万。"

小林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文件边缘。她想起上一个目标——那个因为发现骗局而差点让她丧命的商人。腿上的伤口似乎又隐隐作痛起来。

"有问题？"陆川挑眉。

"没有。"小林迅速回答，声音比她想象的还要平静，"只是......我以为您让我做秘书，是打算......"

"让你洗手不干？"陆川轻笑一声，从抽屉里取出一个丝绒盒子推到她面前，"打开看看。"

盒子里是一对珍珠耳钉，圆润的白色珠子在晨光中泛着柔和的色泽。小林认得这个牌子，上次路过商场时她多看了两眼橱窗。

"奖励你这段时间的表现。"陆川的声音忽然放柔，"秘书的工作继续做，这个案子也由你负责。我相信你能处理好。"

小林盯着那对耳钉，喉咙发紧。她知道这是另一种形式的锁链，比手铐更精致，也更难挣脱。

"谢谢陆总。"她最终说道，伸手合上盒子。

陆川满意地点点头，开始详细讲解周明远的情况。这位教授是行为经济学专家，业余爱好是收集古董怀表，最近正在为女儿出国留学的费用发愁。

"他最常去的地方是学校图书馆和一家叫'时光阁'的怀表店。"陆川调出一张地图，"你需要制造至少三次偶遇，让他记住你。"

小林认真记下每一个细节，偶尔提出问题。陆川似乎对她的敏锐很满意，说到关键处甚至会露出赞许的微笑。这种被认可的感觉很奇怪，像是一杯掺了毒的蜂蜜水，明知有害却依然诱人。

下午三点，小林按照陆川的要求，第一次出现在国立大学图书馆。她穿着米色高领毛衣和深棕色长裙，头发松松地挽起，戴上了那对珍珠耳钉——陆川说过，这能增加亲和力。

经济学区在图书馆四楼。小林抱着一摞书，假装在找座位。透过书架间隙，她看到了周明远。他比照片上看起来更严肃，眉头微蹙，正专注地阅读一本厚重的专著。

小林深吸一口气，按照计划走向他旁边的空位。就在她即将坐下时，故意让最上面的一本书滑落在地。

《行为经济学中的非理性决策》——这是陆川特意挑选的书名。

书落地的声音果然引起了周明远的注意。他抬头看了一眼，目光在那本书上停留了几秒。

"您也对这个领域感兴趣？"小林装作惊喜的样子，弯腰捡起书本。

周明远推了推眼镜："研究需要？"

"算是吧。"小林微笑，露出陆川教她的那种略带羞涩的表情，"我在写一篇相关论文，但总觉得有些理论理解不透彻。"

接下来的半小时里，小林引导着话题，让周明远逐渐放松警惕。当谈到他最近发表的一篇论文时，教授的眼睛明显亮了起来。小林适时表现出钦佩和求知欲，这是陆川说的"触发导师本能"的关键。

离开图书馆时，周明远已经同意下周继续讨论。小林走到校门口的黑色轿车前，陆川正在后座等她。

"怎么样？"他问，手指轻轻敲击膝盖。

小林汇报了整个过程，包括周明远对哪些话题反应积极，哪些则兴趣缺缺。陆川听得很认真，偶尔点头。

"不错。"最后他说，伸手拨了拨小林的耳垂，"珍珠很适合你。"

这个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让小林僵住了。陆川的手指很凉，却让她耳尖发烫。她不敢动，也不敢躲，只能任由他的指尖在那片皮肤上流连。

"明天去怀表店。"陆川收回手，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记得带上我给你的那块表。"

回程的路上，小林望着窗外飞逝的景色，思绪纷乱。她想起周明远谈到女儿时眼中的温柔，想起他认真解释经济学模型时的样子。这与她记忆中那些贪婪、急功近利的受害者完全不同。

"在想什么？"陆川突然问。

小林回过神来："没什么，只是在想明天的计划。"

陆川看了她一眼，目光锐利得像是能穿透她的伪装："记住，同情心是最没用的东西。"

小林低下头："我知道。"

当晚，陆川让她留在办公室加班，整理周明远的详细资料。凌晨一点，小林揉着酸痛的脖子抬起头，发现陆川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

"累了？"他问，声音出奇地温和。

小林还来不及回答，一双有力的手已经按上她的肩膀。陆川的按摩手法很专业，拇指精准地按压着她紧绷的肌肉。这种突如其来的关怀比任何威胁都更令人不安，小林僵直着身体，感受着他的呼吸拂过自己的发顶。

"放松。"陆川在她耳边低语，温热的气息让小林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你做得很好，值得奖励。"

他的手指渐渐下移，在后背的脊椎处流连。小林咬住下唇，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腔。就在她以为会发生什么时，陆川突然收回了手。

"明天九点，别迟到。"他说完便转身离开，留下小林一人在空荡的办公室里，肩膀处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

第二天，小林按照计划出现在"时光阁"怀表店。她穿着复古风格的连衣裙，头发披散下来，看起来像个对古董充满热情的年轻女孩。陆川给她的那块怀表挂在脖子上，是19世纪末的稀有款式。

周明远果然在店里。当小林"偶然"发现他对同一块表感兴趣时，教授明显认出了她。

"图书馆的那位......"他迟疑地说。

"林小雨。"小林微笑，伸出手，"真巧，又见面了。"

接下来的发展顺利得令人心惊。周明远对那块怀表表现出极大兴趣，小林则适时表现出对古董表的"热爱"和"了解"。当谈到投资收藏时，她轻描淡写地提到自己叔叔的"亚太新兴市场基金"如何帮助收藏家实现资产增值。

"收益率这么高？"周明远皱眉，学者的警惕性显现出来。

小林早有准备，从包里拿出一份精心制作的报告："这是我叔叔团队的最新分析，您可以看看。"

报告是陆川亲自把关的，数据真实可信，只在关键处做了微妙调整。周明远翻阅时，小林观察着他表情的细微变化——从怀疑到思考，再到隐约的兴趣。这正是陆川所说的"上钩前奏"。

离开怀表店时，周明远要了她的联系方式。小林站在街角，看着教授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空虚。

"表现不错。"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小林转身，看到陆川靠在一辆不起眼的轿车旁。他今天穿了便装，黑色高领毛衣衬得肤色愈发冷白。

"他上钩了？"陆川问。

小林点头："应该很快会联系我。"

陆川露出满意的笑容，伸手抚上她的脸颊。这个动作太过亲昵，小林下意识想躲，却被他捏住下巴固定住。

"别动。"他低声命令，拇指擦过她的唇角，"沾到口红了。"

小林屏住呼吸，感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陆川的脸近在咫尺，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气，混合着一丝烟草的味道。这个距离危险得令人战栗，却又莫名让人沉溺。

"乖。"陆川松开手，语气像是奖励一只听话的宠物，"今晚带你去个地方。"

晚上八点，小林被带到一家隐蔽的高级餐厅。包厢里只有他们两人，桌上摆着她上次随口提过想尝试的红酒。

"庆祝第一阶段成功。"陆川举杯，水晶杯在灯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芒。

小林小心地抿了一口，醇厚的酒液滑过喉咙，带来微微的灼热感。陆川今天格外有耐心，甚至亲自为她切好牛排。这种温柔假象比任何威胁都更令人不安，小林机械地咀嚼着食物，味同嚼蜡。

"紧张？"陆川忽然问，手指轻轻敲击杯壁。

小林摇头："只是......不习惯。"

"你会习惯的。"陆川意味深长地说，伸手覆上她的手背，"我们有的是时间。"

他的掌心温暖干燥，却让小林感到一阵寒意。这不是普通的安抚，而是一个无声的宣告——他早已编织好一张无形的网，而她正一步步走入其中。

晚餐后，陆川没有送她回公寓，而是驱车来到城郊的一处高地。夜空下，整座城市的灯火尽收眼底，像一片璀璨的星河。

"漂亮吗？"陆川站在她身后，双手搭在她肩上。

小林点头，夜风吹乱了她的头发。陆川忽然贴近，胸膛几乎贴上她的后背。他的呼吸喷在耳畔，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记住这种感觉。"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蛊惑，"权力、财富、掌控......这些才值得追求。"

小林望着脚下闪烁的城市灯光，忽然明白了陆川的用意。他是在向她展示一个世界——一个只要服从他就能进入的世界。这个认知既令人恐惧又莫名诱人，像黑暗中摇曳的烛火，明知靠近会被灼伤，却依然忍不住伸手。

回程的路上，小林靠在车窗上，疲惫地闭上眼睛。陆川没有打扰她，只是偶尔瞥一眼她安静的侧脸。当车停在公寓楼下时，小林以为这漫长的一天终于结束了。

"明天见。"陆川说，却在她准备下车时突然扣住她的手腕。

小林回头，对上他深不见底的眼睛。

"别忘了，"陆川轻声说，手指缓缓摩挲着她的腕骨，"你是我最完美的作品。"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咔哒一声打开了某个隐秘的锁。小林感到一阵眩晕，不知是因为疲惫，还是因为这句话背后可怕的承诺。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陆川松开手，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弧度："晚安，小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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