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礼物

清晨的阳光透过纱帘洒在床上，黎从菡睁开眼，伸手摸向身旁的空位——已经凉了。顾嘉衍肯定又早早去了公司。过去一周，自从翡翠餐厅那场"真相坦白"后，他们之间的关系微妙而脆弱。

那天晚上，顾嘉衍带来了厚厚一叠文件：银行转账记录、公司账本、他父亲的遗书...证据确凿得让她无法反驳。但父亲那封信中的内容却截然相反——信上说顾鸿生因投资失败而精神崩溃，挪用公款企图翻本，最终导致公司破产。父亲为了保护好友的名誉，独自承担了骂名。

她该相信谁？

手机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出徐梦瑶的消息："生日快乐！今晚七点，兰亭轩，不见不散！"

黎从菡这才想起今天是自己的生日。过去一个月发生的事情太多，她几乎忘了这个日子。正要回复，门铃响了。

"黎小姐，您的快递。"

门口站着一位西装笔挺的男士，手捧一个精致的黑绒盒子。黎从菡签收后，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支复古的万宝龙钢笔，与她父亲生前使用的那支几乎一模一样。盒子里还有一张卡片：

"给我最爱的人——愿这支笔记录下我们共同创造的未来。永远爱你的嘉衍。"

黎从菡的手指轻轻抚过钢笔冰凉的金属表面。这是父亲最爱的款式，早已停产，顾嘉衍是怎么找到的？她拿起手机，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拨通了他的电话。

"喜欢吗？"顾嘉衍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来，温暖而低沉。

"太贵重了，而且这和我爸爸的那支..."

"我知道。"他轻声打断她，"我见过你父亲用这支笔签文件。上周在日内瓦拍卖会上看到时，我就决定要送给你。"

黎从菡的眼眶发热："谢谢你记得我的生日。"

"晚上我有个重要会议，结束后立刻赶去你的派对。"顾嘉衍顿了顿，"从菡，关于我们上次的谈话..."

"今晚再说吧。"她迅速打断他，"我...我得去公司了。"

挂断电话，黎从菡将钢笔别在衬衫领口，对着镜子照了照。无论两家有什么恩怨，这支笔确实是她收到过最用心的礼物。

黎氏科技的办公区装饰着彩色气球和"生日快乐"的横幅。员工们轮流送来礼物和祝福，连一向严肃的赵志远都破天荒地对她笑了笑。但黎从菡的心思全在抽屉里那封信上——父亲的信。她需要更多证据来验证信中的说法。

"黎总，"助理小林探头进来，"刚收到通知，下午三点在金融中心有个临时行业会议，要求所有科技公司CEO参加。"

黎从菡皱眉："什么主题？"

"没说，但通知方是科技产业协会，顾氏集团协办。"

顾氏协办？黎从菡的心跳漏了一拍。最近顾嘉衍确实提到过要推动什么行业规范，但没说是今天。

"帮我准备一下资料。"

金融中心会议厅座无虚席。黎从菡在前排就座，环顾四周寻找顾嘉衍的身影，却不见其人。台上，科技产业协会的会长正在致辞，内容乏味得让人昏昏欲睡。

"...下面有请顾氏集团总裁顾嘉衍先生，为大家介绍最新的行业合规标准。"

掌声响起。顾嘉衍迈着沉稳的步伐走上台，一身黑色高定西装，领带是她最喜欢的深蓝色。他的目光扫过全场，在黎从菡身上停留了一瞬，又迅速移开。

"感谢各位莅临。"他的声音冷静而克制，"今天我要谈的不是合规标准，而是行业诚信问题。"

黎从菡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顾嘉衍的表情变了——不再是那个温柔的爱人，而是商界传闻中冷酷无情的"冰山暴君"。

"二十年前，鸿黎科技因资金挪用而破产，导致数千员工失业，众多投资人血本无归。"顾嘉衍的声音像刀一样锋利，"今天，我很遗憾地告诉大家，那个挪用公款的人——黎志明，他的女儿正坐在你们中间。"

全场哗然。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投向黎从菡，她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手指无意识地摸向领口的钢笔。

"我有确凿证据。"顾嘉衍按下遥控器，大屏幕上显示出一系列银行文件和签名，"黎志明通过复杂的地下网络转移公司资金，总额超过两亿。而他的女儿黎从菡，在接手黎氏企业后，继续使用这些非法资金维持运营。"

"这不是真的！"黎从菡猛地站起来，声音因愤怒而颤抖，"那些文件是伪造的！"

顾嘉衍的眼神冰冷："我很理解黎小姐的情绪。考虑到两家过去的交情，顾氏集团愿意收购黎氏企业，用合理价格补偿投资者和员工。这是我能做的最大的让步。"

黎从菡的眼前一片模糊。这是陷阱，从一开始就是陷阱。那些偶遇，那些帮助，那些甜言蜜语...全是为了这一刻。她颤抖着取下领口的钢笔，突然明白了这个"礼物"的真正含义——和父亲一样的笔，签下毁灭性的文件。

"你...你早就计划好了。"她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但顾嘉衍的麦克风捕捉到了每一个字。

"我只是在纠正一个二十年的错误。"顾嘉衍的目光终于与她相接，里面没有一丝温度，"为了我父亲。"

会议在混乱中结束。记者们蜂拥而上，闪光灯刺得黎从菡睁不开眼。她跌跌撞撞地冲出会场，拦下一辆出租车。

"去哪里？"司机问。

黎从菡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无处可去。公司？现在已经不是她的了。家？那个充满顾嘉衍气息的公寓？

"随便...随便开。"

车窗外，雨开始落下。黎从菡盯着手中那支钢笔，突然想起什么，猛地坐直："去黎氏大厦！"

大厦已经一片混乱。员工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窃窃私语。黎从菡直奔父亲的旧办公室，翻出那本相册——父亲与顾鸿生的合影。照片背面写着"鸿生兄与我共同创立鸿黎科技，1998年冬"。

共同创立？但顾嘉衍展示的文件上，鸿黎科技的唯一法人是她父亲。这不合理...

"黎总..."小林站在门口，眼圈发红，"董事会刚刚召开紧急会议，接受了顾氏的收购要约。他们说...说您被暂停一切职务，等待调查。"

黎从菡木然点头。她早该看出来的——那些"巧合"的帮助，那些刻意的接近，那些若有所指的试探...

"帮我叫辆车吧。"

回到公寓，黎从菡机械地脱下外套，走向酒柜。她需要一杯烈酒，很多杯烈酒。正要倒酒时，她注意到酒柜角落有一个微弱的红点——几乎看不见，但确实存在。

心跳加速，黎从菡轻轻挪开酒瓶，发现后面粘着一个微型摄像头。她的血液瞬间凝固。

接下来的半小时，她像疯了一样翻遍整个公寓。浴室镜后、床头灯里、书架缝隙...十几个监听监视设备，有些甚至就装在他们的床底下。

所有私密时刻，所有甜言蜜语，所有脆弱表现...全被记录了下来。顾嘉衍不仅想毁掉她的事业，还要彻底羞辱她的灵魂。

黎从菡瘫坐在地上，泪水模糊了视线。手机不断震动——徐梦瑶的来电，生日派对的提醒。她一个都没接。

窗外，雨越下越大。黎从菡的目光落在茶几上的钢笔上。她突然抓起钢笔，狠狠砸向墙壁。笔身断裂，墨水溅在墙上，像一滩黑色的血。

墨水...

黎从菡盯着那些墨水，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在脑海。她冲向书房，翻出顾嘉衍给她的所有文件，特别是那些有父亲签名的。用放大镜仔细观察后，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签名上的墨水是深蓝色的，而她父亲只用黑色墨水。

"伪造的..."她喃喃自语，"全是伪造的！"

黎从菡抓起车钥匙和那些文件，冲出门去。她需要找到顾嘉衍，当面拆穿他的谎言。电梯迟迟不上来，她转身冲向楼梯间。

雨水拍打在挡风玻璃上，雨刷器拼命工作也赶不上雨势。黎从菡紧握方向盘，泪水不断滑落。她想起顾嘉衍第一次送她回家那晚，也是这样的大雨。原来从那一刻起，她就已经落入陷阱。

红灯。黎从菡踩下刹车，却因路面湿滑而失控。车子旋转着冲向十字路口中央，刺眼的车灯从侧面袭来...

一声巨响。

世界天旋地转。

然后，一片黑暗。

与此同时，顾氏大厦顶层，顾嘉衍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暴雨。周扬站在他身后，欲言又止。

"收购文件都签好了？"顾嘉衍头也不回地问。

"是的，但..."周扬犹豫了一下，"顾总，那些财务异常...真的都是黎志明做的吗？"

顾嘉衍转身，眼神锐利："你质疑我的判断？"

"不，只是..."周扬递过一个文件夹，"整理黎氏文件时，我发现了这个。"

顾嘉衍打开文件夹，里面是一张泛黄的照片——他父亲和黎志明站在"鸿黎科技"的牌子前，两人中间是另一个男人。照片背面写着："与鸿生、志明共同创立鸿黎科技，1998年冬——张维民"。

张维民？那个退休的老律师？

顾嘉衍的眉头紧锁。为什么父亲从未提过第三方创始人？他翻开文件夹中的其他文件——几份原始股权协议，上面清楚地显示：鸿黎科技有三个创始人，每人持股33%，剩下1%作为员工激励。

"这不可能..."顾嘉衍的声音有些发抖，"我父亲说黎志明骗走了他所有股份..."

"还有这个。"周扬递上一张老旧的剪报，"1999年3月的财经新闻，提到鸿黎科技因创始人之一顾鸿生的高风险投资失败而陷入危机。"

顾嘉衍的手开始颤抖。他快步走向保险箱，取出父亲的日记，翻到最后几页。在那些熟悉的绝望文字后面，有几页被撕掉的痕迹。他从未在意过，以为只是父亲情绪激动时的行为。

但现在...

"立刻联系张维民！"顾嘉衍的声音几乎是吼出来的。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市中心医院。

"请问是顾嘉衍先生吗？"一个陌生的女声，"黎从菡小姐出了车祸，现在在急诊室。她的紧急联系人是您..."

手机从顾嘉衍手中滑落，重重摔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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