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10月31日 15:47 吉黑交界处无名公路**
轮胎碾过最后一块完整的水泥路面时,林夏关掉了手机导航。屏幕上"您已偏离路线"的提示在暮色中泛着幽蓝的光,像只嘲弄的眼睛。
"还有三公里。"她摇下车窗,山风裹着腐烂的松针味灌进来,"前面没路了。"
后座传来相机对焦的"滴滴"声。戴着渔夫帽的周尧正把镜头对准窗外——枯黄的芦苇丛里,半块斑驳的木牌歪斜地插在泥地上,隐约可见"刘家镇 2.5km"的漆字,箭头指向一条被杂草吞噬的土路。
副驾驶的陈教授突然直起身,花白胡子沾着速溶咖啡的残渍:"就是这里!1943年县志记载的岔道!"他枯瘦的手指划过发黄的档案复印件,"当年运输队就是在这条路上..."
"遇到阴兵借道。"摄影师阿峰突然插话,后视镜里他耳钉闪着冷光,"十七个人进去,就回来三个疯的。"
车厢里霎时安静。林夏握方向盘的手渗出冷汗。作为省报深度调查记者,她本不该相信这些乡野怪谈,可后尾箱里那沓泛黄的《东北异闻录》复印件,此刻正随着车身颠簸发出窸窣响动。
---
**16:33 刘家镇界碑**
当吉普车碾过刻着"刘"字的青石界碑时,天**然飘起雪霰。林夏刹车的瞬间,一只灰毛动物从引擎盖前窜过。
"黄皮子!"周尧的镜头猛地追过去。那生物竟人立而起,前爪搭在倒伏的树干上。隔着挡风玻璃,林夏清晰看到它咧开的尖嘴里森白的牙。
"你看我像人..."
沙哑的嗓音像锈刀刮过耳膜,林夏浑身血液瞬间冻结。后座传来"哐当"巨响——陈教授撞开车门,登山杖狠狠砸向地面:"孽畜!"
黄鼠狼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转身消失在暮色中。雪地上留着串诡异的脚印:前爪是兽类的五趾,后爪却分明是人类的脚掌。
"把后备箱的朱砂绳拿出来。"陈教授声音发颤,"它盯上我们了。"
---
**17:49 刘家镇祠堂**
残阳如血时,他们终于站在了镇中央的祠堂前。林夏的登山靴碾过满地纸钱,注意到每张冥币上都用猩红颜料画着扭曲的符号——像无数只眼睛。
"萨满镇煞符。"陈教授的手电光扫过门楣,那里悬着面裂开的铜镜,"镜面朝外是照妖,朝里就是..."他的话戛然而止。手电光束里,祠堂正中的青铜棺椁正在渗出水珠,棺盖缝隙处缠绕的七根红绳,有六根已经断裂成焦黑色。
阿峰的摄像机突然发出刺耳电流声。取景框里,棺椁侧面密密麻麻的铭文正在蠕动,仿佛有无数细小的黑色活物在笔画间穿行。
"别拍!"陈教授猛地按下镜头,却听见周尧在身后发出咯咯怪笑。众人回头时,只见他直勾勾盯着祠堂梁柱,运动相机不知何时对准了自己惨白的脸。
"你们看..."他脖子以诡异的角度后仰,"房梁上吊着的...是不是我们?"
一阵阴风卷着纸灰扑来,林夏抬头看见——褪色的红绸缎带下,四个模糊的人形轮廓正在梁上轻轻摇晃。最左边那个穿着她的浅灰色冲锋衣。
雪粒子砸在车顶的声响突然停了。
林夏正要推开车门,陈教授枯枝般的手却猛地攥住她手腕。老人浑浊的眼球在镜片后急剧收缩,食指死死抵在干裂的嘴唇上。
"嘘——"
芦苇丛里传来细碎的"咯吱"声,像是有人踩着积雪踮脚行走。阿峰的摄像机红灯悄悄亮起,取景框里,枯黄的苇杆正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向两侧拨开,露出一对幽绿的光点。
"你看我像人..."
那声音像是从冻土层底下挤出来的,带着冰碴摩擦的嘶嘶尾音。林夏的羽绒服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这绝不是人类的声带能发出的音调。
"...还是像神?"
车头灯照亮的雪地上,一只黄毛畜生正人立而起。前爪像告饶的囚徒般蜷在胸前,后腿却诡异地反关节弯曲。月光下它的影子被拉得细长,头顶竟隐约显出清代瓜皮帽的轮廓。
陈教授的铜烟袋锅"当啷"坠地。林夏看见老人太阳穴上的青筋在抽搐,那是他讲解日军731部队活体实验时才有的表情。
"别回答!"他用气音嘶吼,"它在讨封!"
黄鼠狼的脸突然贴到驾驶座玻璃上。粉红的鼻头"啪"地撞成扁平,玻璃内侧瞬间凝出霜花。林夏终于看清那双绿眼睛——瞳孔是两道竖线,眼白部分布满血丝,排列成诡异的放射状,就像...
就像祠堂里那些纸钱上的朱砂符咒。
"像神对不对?"它的尖牙叩击着玻璃,每说一个字就留下一枚黏液构成的圆印,"你说像神,我就能穿红袍吃供奉..."
阿峰的摄像机突然发出电子元件烧焦的臭味。取景框里,黄鼠狼的嘴裂正向上撕裂,几乎咧到耳根,露出黑洞般的咽喉。
陈教授从怀里掏出的朱砂绳突然自燃,幽绿的火苗里爆出噼啪的脆响。老人咬破中指在车窗上画了道血符,黄鼠狼顿时发出被烙铁烫伤的尖叫。
"滚回你的坟圈子!"陈教授咳着血沫怒吼,"刘三姑早就魂飞魄散了!"
芦苇丛剧烈晃动起来,雪地上的人形脚印突然变成梅花状的兽迹。但林夏分明听见引擎盖上传来的轻笑,那声音忽远忽近,最后化作一句飘进耳道的低语:
"你们比刘家镇的人经吃..."
阿峰发现第一块尸斑是在右肩胛骨下方。
起初他以为是摄像机背带压出的淤青,直到淋浴时热水浇上去,那块紫黑色皮肤突然蠕动起来,显出一个清晰的五指爪印——就像被孩童大小的手狠狠抓过,中指指甲还特意延长成钩状。
"那畜生碰过你?"陈教授用桃木簪子挑开结痂,脓血里滚出三粒黄澄澄的玉米。林夏突然想起进山前加油站老头的话:"黄仙索命,先送口粮..."
当夜他们在祠堂打地铺。凌晨三点十七分,林夏被"咔嗒咔嗒"的啃咬声惊醒。手电筒光束里,阿峰正跪在青铜棺前大嚼贡品——腐烂的苹果在他嘴里爆出蛆虫的汁液,而他的眼睛自始至终盯着横梁某处,瞳孔已缩成和黄皮子一样的细线。
"它在梁上..."阿峰齿缝间垂下粘稠的唾液,"穿红袄的小脚老太太...在分筷子..."
陈教授突然将整包朱砂泼向房梁。纷纷扬扬的红色粉末中,确实有截枯树枝般的黑影闪过。但更恐怖的是阿峰随之发出的惨叫——他的舌尖裂成两条猩红的肉须,像蛇信般快速颤动,喉头挤出变调的童谣:
"刘家镇,葬三更,黄仙吃肝狐吃心~"
"开棺人,莫点灯,照见影子就勾魂~"
林夏的摄像机这时还开着。回放画面显示,阿峰背后始终站着个模糊的佝偻轮廓,当他开始呕吐玉米粒时,影子正把干枯的手插进他后颈...
阿峰肩胛骨上的淤青在第三天清晨变成了酱紫色。
林夏用酒精棉球擦拭时,发现那五个椭圆形斑块并非平整的色素沉积——它们微微隆起,像是有无形的指甲始终抠在皮肉里。棉球擦到第三下时,最下方的"拇指印"突然渗出淡黄色组织液,在皮肤表面聚成一颗完美的玉米粒。
"别碰!"陈教授打翻医药箱,老式相机闪光灯般的银光从他眼底闪过。他抖开那卷写满满文的黄裱纸,纸角扫过伤口的瞬间,阿峰整个人像被电击般弓起身子。
摄像机忠实记录下恐怖一幕:
淤紫的爪印边缘浮现出细密的黑点,如同霉斑在延时摄影中蔓延。这些黑点其实是微小的孔洞,每个孔洞里都探出半截玉米须般的纤维,随着阿峰的呼吸节奏缓缓摆动。当陈教授试图用镊子夹取时,整块皮肤突然产生波浪状的蠕动——那些纤维正在皮下编织某种网状结构。
"不是淤青..."老人声音发飘,"是它在你身体里种了'窝'。"
阿峰突然咯咯笑起来,他的犬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尖:"你们闻到香味了吗?"他歪头倾听不存在的耳语,"三姑说...等玉米开花,就能做粘豆包了..."
林夏这时才注意到,所有爪印正在同步胀大。表皮逐渐变得透明,隐约可见底下金黄色的团状物在蠕动。那不是玉米粒——是某种虫卵形状的脂肪堆积,表面布满血管构成的符咒纹路。
当夜守灵时,他们听见阿峰在睡袋里咀嚼的声音。手电筒照过去时,这个一米八五的东北汉子正蜷成胎儿姿势,把右手食指塞在牙齿间啃咬。指腹的皮肉已经消失,露出森白指骨,而骨头上密密麻麻刻着相同的满文——正是陈教授黄裱纸上反复出现的那句:
"饲主反饲 轮回不止"
事不宜迟,抓紧离开此地…
东北刘家村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尖小说网http://www.bjxsw.cc),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