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弱水噬骨
天墉城西侧杂役院的晨钟敲到第三响时,青铜符桶边缘凝结的冰棱正巧坠落在陆离后颈。他缩了缩生满冻疮的脖颈,肩头两道紫痕在"弱水三千"的篆文映照下泛着妖异的蓝光。卯时的寒雾裹着细雨,将三千级青石阶浸染成泼墨般的黛色。
"第三百四十七趟..."
少年数着台阶上新月状的凹痕,这些历代杂役踩踏出的印记里沉淀着暗褐色血垢。当左脚刚踏上洗剑池外围的白玉栏时,鼻腔突然涌起浓重的铁锈味——符水咒文开始侵蚀肉身的征兆。青石表面泛起细密水珠,却不是晨露,而是从他龟裂的虎口渗出的血汗。
"哗啦——"
符桶突然震颤,三千弱水的咒文竟在青石阶投下游鱼般的影迹。陆离瞳孔骤缩,三日前那个被咒文反噬的杂役,正是被这些诡影缠身化作血沫的。他猛咬舌尖,血腥味混着雨水灌入喉头,空荡的丹田突然涌起灼烧感。
"倒是省了我找血食的功夫。"
阴鸷的嗓音刺破雨幕,转角转出个云纹锦袍的青年。周衍怀中抱着只通体漆黑的妖兽幼崽,那畜生的琥珀色竖瞳正倒映着陆离咽喉跳动的血脉。噬灵貂前爪残留着新鲜血渍,细看竟是半片带喉结的皮肉。
陆离脊背瞬间绷直。上月除草的杂役被这畜生咬断喉管时,他亲眼看见周衍用风刃术将尸体切成喂兽的肉条。符桶此刻已重若千钧,肩胛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听说空灵道体的血髓..."周衍靴尖碾过陆离撑地的手掌,骨裂声混在雨声中格外沉闷,"能助我的噬灵貂提前化形?"
妖兽突然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陆离耳道顿时溢出血线。视野开始模糊,唯有符桶上的弱水咒文愈发清晰,竟在他视网膜上投射出星斗运行的轨迹。丹田的灼痛化作万千银针,顺着经脉游走全身。
"嘭!"
噬灵貂第二声尖啸尚未出口,陆离突然暴起。符桶重重砸在石栏,迸发的蓝光竟凝成囚笼困住妖兽。周衍掐诀引来的三道风刃劈在桶身,青铜表面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纹。
"找死!"
惊怒的呵斥声中,陆离看见自己吐出的血沫泛着金芒。那些星斗轨迹突然收束成弦,在他灵台中奏响太古遗音。符桶裂纹中渗出黑色液体,所过之处青石阶竟生出细小的灰白菌丝。
"弱水...这才是真正的弱水..."
周衍的声音突然变调,锦袍下摆触到黑液的瞬间化作飞灰。噬灵貂在囚笼中疯狂抓挠,琥珀色瞳孔映出主人扭曲的面容——那些灰白菌丝正顺着他的靴履攀爬,所过之处血肉枯萎如风干橘皮。
陆离的视野彻底被金光占据。灵台中的星轨正在重组,三千弱水的咒文逆转为《太素问》残篇。当他再次睁眼时,白玉栏上已结满冰晶,周衍仅剩的右手正死死抠着石阶,指缝里渗出墨绿色脓血。
符桶彻底碎裂,黑色弱水在雨中蒸腾成雾。陆离的每根骨头都在嗡鸣,空灵道体自发运转起玄奥周天。他看见自己掌心浮现出淡金脉纹,那些菌丝竟如朝圣般向着纹路蜿蜒。
"道体...这是先天道纹..."周衍的惨叫混着狂笑,"杂役院竟藏着..."
话音戛然而止。最后几缕菌丝钻入他大张的口腔,将整具躯体风化成青石上的尘埃。噬灵貂的囚笼应声而碎,畜生却伏在地上瑟瑟发抖,尾尖燃起幽蓝魂火。
陆离踉跄着扶住石栏,发现符桶碎片正缓缓没入自己掌心。那些黑色弱水在血脉中奔涌,所过之处浮现出更多金色脉纹。灵台中的星轨突然崩解,化作十二尊青铜巨鼎虚影。
"当——"
洗剑池方向传来辰时钟鸣,陆离猛然惊醒。青石阶上已无血迹,唯有噬灵貂的尾尖魂火在雨中明灭。他低头看向掌心,淡金脉纹正缓缓隐入皮肤。
雨势渐急,却浇不灭心头惊雷。陆离弯腰拾起周衍遗留的储物锦囊时,发现青石缝隙里生出一簇冰晶兰——这是弱水噬体的伴生毒株,三日前那个化作血沫的杂役,尸身处也开过这种妖花。
当陆离拖着残破的符桶回到杂役院时,执事弟子正在清点晨课。他藏在袖中的右手微微发烫,掌心脉纹在听到"周衍失踪"时骤然闪烁。执事腰间的验功玉牌突然炸裂,飞溅的碎片中,陆离分明看见有星芒流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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