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薇站在浴室的镜子前,手指轻轻碰触着嘴角的淤青。那里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痂,像一只丑陋的蝴蝶停驻在她苍白的脸上。热水器的水声轰鸣,她却感觉浑身发冷。
三天前的场景依然历历在目。
那天晚上,张明远又喝醉了。他摇摇晃晃地推开家门,西装外套随意搭在肩上,领带歪歪斜斜地挂在脖子上。林雨薇闻到他身上浓重的酒气,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她轻声问道,伸手想去扶他。
张明远却突然甩开她的手,力道大得让她踉跄了一下。"你管我?"他的声音里带着刺,"你以为你是谁?"
林雨薇愣住了。结婚三个月以来,张明远虽然脾气暴躁,但从未这样对她说过话。她看着他通红的眼睛,突然感到一阵恐惧。
"我...我只是担心你。"她试图解释。
"担心?"张明远冷笑一声,"你是嫌我赚钱不够多吧?整天就知道花钱,买这买那..."
"我没有..."林雨薇的话还没说完,一个巴掌就重重地落在了她的脸上。
那一瞬间,她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耳边嗡嗡作响,嘴里泛起一股血腥味。她踉跄着后退,撞到了茶几,玻璃杯摔在地上,发出刺耳的碎裂声。
"闭嘴!"张明远怒吼着,"你们女人就是这样,永远不知足!"
林雨薇蜷缩在角落里,双手护着头。她能感觉到张明远的皮鞋踢在她的腿上,疼痛让她忍不住尖叫。但她的叫声似乎激怒了他,更多的拳脚落在她身上。
不知过了多久,张明远终于停了下来。他喘着粗气,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记住,这是你自找的。"
说完,他摇摇晃晃地走向卧室,重重地关上了门。
林雨薇躺在地上,浑身发抖。她的眼泪无声地流下来,和嘴角的血混在一起。她想起结婚那天,张明远温柔地给她戴上戒指,说会永远保护她。
原来,保护就是这样的吗?
第二天早上,张明远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他穿着笔挺的西装,系着整齐的领带,准备去上班。临走前,他回头看了林雨薇一眼:"记得把地上的玻璃收拾干净。"
林雨薇机械地点点头。等他走后,她开始收拾地上的狼藉。每动一下,身上的伤就疼得厉害。但她不敢去医院,她怕别人问起这些伤是怎么来的。
她给妈妈打了个电话。
"妈..."电话一接通,她的眼泪就止不住了。
"怎么了?"妈妈的声音里带着担忧。
林雨薇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她怕妈妈担心,更怕妈妈不相信。毕竟在所有人眼里,张明远都是个完美的丈夫。
"没事,"她最后说,"就是想你了。"
挂掉电话,她蜷缩在沙发上,感觉前所未有的孤独。她想起结婚前,妈妈曾经说过:"明远这孩子脾气是急了点,但人还是好的。你要多体谅他。"
体谅。这个词像一把刀,插在她的心上。
张明远的拳头像雨点一样落下。林雨薇蜷缩在墙角,双手护着头,但依然能感觉到拳头砸在背上、肩膀上的疼痛。这一次,张明远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疯狂。
"你这个没用的东西!"他怒吼着,"要不是你整天哭哭啼啼的,我怎么会丢了那个项目?"
林雨薇咬紧牙关,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她知道,任何声音都会激怒他。但这一次,张明远似乎并不打算轻易放过她。
他抓住她的头发,将她的头狠狠地撞向墙壁。林雨薇感觉眼前一黑,耳边嗡嗡作响。她的视线开始模糊,只能看到张明远扭曲的脸。
"我养着你,你就这样报答我?"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愤怒和鄙夷,"你知不知道,现在公司里的人都怎么看我?说我连自己的老婆都管不好!"
林雨薇感觉温热的液体从额头流下来。她伸手摸了摸,指尖沾满了鲜血。这一刻,她突然意识到,如果再不逃,她可能会死在这里。
第二天,张明远去上班后,林雨薇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来到了好友小美的家。
"雨薇?"小美打开门,看到她脸上的伤,吓了一跳,"你这是怎么了?"
林雨薇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小美,我...我实在受不了了。张明远他..."
小美的表情突然变得复杂。她拉着林雨薇进屋,给她倒了杯水:"你先别急,慢慢说。"
林雨薇将这段时间的遭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小美。她以为小美会支持她,会帮她想办法。但小美的反应却让她心凉。
"雨薇,你别冲动。"小美握着她的手,"夫妻之间难免有摩擦。张明远他...他可能就是工作压力太大了。你要多体谅他。"
"可是..."林雨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打我啊!"
"我知道这很难受,"小美叹了口气,"但是你要想想,离婚对你有什么好处?你现在没有工作,离婚后怎么生活?再说了,家丑不可外扬,这种事传出去对你也不好。"
林雨薇感觉一阵眩晕。她突然意识到,在这个世界上,她可能真的无处可去。
从那天起,林雨薇变得更加沉默。她像一具行尸走肉,每天机械地完成家务,等待着下一次暴力的降临。
直到那天在超市,她遇到了王姐。
王姐是超市的收银员,平时总是笑眯眯的。但那天,林雨薇注意到她手腕上的淤青。那淤青的形状,她再熟悉不过了。
"王姐..."结账时,林雨薇忍不住轻声问道,"你的手..."
王姐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说:"哦,不小心撞到了。"
林雨薇看着她的眼睛,突然明白了什么。她压低声音:"是他打的,对吗?"
王姐的表情瞬间崩溃了。她的眼泪夺眶而出,却还要强忍着不发出声音。林雨薇抓住她的手:"我知道,我都知道。"
那天下午,林雨薇和王姐躲在超市的仓库里,互相诉说着自己的遭遇。王姐告诉她,这不是她们的错,她们不应该承受这些。
"但是...我们能怎么办?"林雨薇哽咽着问。
王姐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名片:"这是我偷偷藏起来的。这是一个社工的电话,她可以帮助我们。"
林雨薇接过名片,感觉手心发烫。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希望。
在社工的帮助下,林雨薇开始策划逃离。她偷偷收拾了一些必需品,藏在衣柜最深处。社工告诉她,要收集证据,要保护好自己。
但张明远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那天晚上,他比平时更早回家,脸色阴沉得可怕。
"你要去哪?"他盯着林雨薇收拾到一半的行李箱,声音里充满了危险。
林雨薇的心跳几乎停止。她看着张明远一步步逼近,感觉呼吸都变得困难。
"我...我只是..."她结结巴巴地解释,但张明远已经举起了拳头。
这一次,林雨薇没有退缩。她看着张明远扭曲的脸,突然意识到,如果再不反抗,她可能真的会死在这里。
张明远的拳头带着风声袭来,林雨薇本能地往旁边一闪。她的后背撞到了衣柜,疼痛让她倒吸一口冷气。张明远的脸在昏暗的灯光下扭曲得可怕,他的眼睛里燃烧着疯狂的怒火。
"你敢跑?"他嘶吼着,"你以为你能逃到哪里去?"
林雨薇的手在身后摸索着,突然碰到了什么冰凉的东西。是她的化妆镜,镜子的边缘很锋利。她紧紧握住镜子,感觉金属的边缘陷入掌心。
张明远再次扑过来时,林雨薇用尽全身力气挥出了镜子。镜子划过张明远的脸颊,留下一道血痕。他愣住了,似乎不敢相信林雨薇会反抗。
趁这个机会,林雨薇冲向床头柜,抓起手机。她的手抖得几乎握不住手机,但还是按下了110。
"救命..."她的声音嘶哑,"我家在..."
张明远反应过来,一把抢过手机摔在地上。但已经太迟了,电话那头的警察已经听到了地址。
接下来的几分钟像一场噩梦。张明远疯狂地殴打林雨薇,但她死死护住头部,蜷缩成一团。直到警笛声由远及近,张明远才停下动作。
警察破门而入时,看到的是满屋狼藉。林雨薇蜷缩在墙角,浑身是血。张明远站在房间中央,脸上有一道狰狞的伤口。
"是她先动手的!"张明远指着自己的脸,"你们看,她把我伤成这样!"
林雨薇抬起头,透过肿胀的眼睛看着警察。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就在这时,一个女警蹲下来,轻轻握住她的手。
"别怕,"女警的声音很温柔,"我们会帮你的。"
在医院,医生为林雨薇处理伤口时,女警一直在旁边陪着她。林雨薇断断续续地讲述着这几年的遭遇,女警认真地记录着。
"这些伤..."医生指着X光片,"肋骨有两处旧伤,至少是三个月前的。还有这些淤青,新旧程度都不一样。"
女警点点头:"这些都是重要证据。"
第二天,警察搜查了他们的家。在衣柜深处,他们找到了林雨薇藏起来的日记本,里面详细记录了每一次家暴的时间、经过。还有她偷偷拍下的伤痕照片,以及去医院就诊的记录。
张明远被拘留了。当警察出示这些证据时,他的脸色变得惨白。
"这是诬陷!"他大喊,"她故意陷害我!"
但证据确凿,张明远最终被以故意伤害罪起诉。在法庭上,林雨薇第一次站在了原告席上。她看着被告席上的张明远,突然发现他看起来那么渺小,那么可悲。
法官宣判时,林雨薇感觉压在心头多年的巨石终于落地了。张明远被判有期徒刑三年,并需要支付林雨薇医疗费和精神损失费。
走出法庭时,阳光明媚得刺眼。林雨薇眯起眼睛,感觉像是重生了一般。
在社工的帮助下,林雨薇找到了一份工作,还参加了法律援助中心的家暴受害者支持小组。她开始学习法律知识,帮助其他和她有相似经历的女性。
有一天,她在支持小组遇到了王姐。王姐的脸上还带着淤青,但眼神已经不再躲闪。
"谢谢你,"王姐握着林雨薇的手,"如果不是你,我可能还在那个地狱里。"
林雨薇摇摇头:"是我们互相帮助。"
现在,林雨薇经常去各个社区做演讲,讲述自己的经历。她告诉那些还在沉默中的女性:你们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法律会保护你们,社会会支持你们。
每当看到有女性鼓起勇气走出家暴的阴影,林雨薇就觉得,自己受过的苦都是值得的。她知道,阿嬷如果在天有灵,一定会为她感到骄傲。
林雨薇站在镜子前,仔细整理着律师袍的领子。黑色的袍子衬得她的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却格外坚定。今天是她的律师事务所开业的日子,也是她新生活的开始。
"林律师,"助理小陈敲门进来,"第一位预约的客户到了。"
林雨薇深吸一口气,拿起桌上的名牌。名牌上烫金的"林雨薇律师"几个字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这是她用了三年时间,通过无数个不眠之夜换来的。
会客室里坐着一个年轻女孩,低着头,双手紧紧绞在一起。林雨薇一眼就看到了她手腕上的淤青,那熟悉的伤痕让她的心揪了一下。
"你好,我是林雨薇。"她轻声说,"你可以叫我林律师。"
女孩抬起头,眼睛里闪着泪光:"林律师,我...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林雨薇在她对面坐下,递上一杯温水:"慢慢说,我在这里。"
女孩叫小芳,和当年的林雨薇一样,是个家暴受害者。听着小芳的讲述,林雨薇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那些恐惧、无助、绝望,她都感同身受。
"我想离婚,"小芳哽咽着说,"但是我怕...我怕他会报复。"
林雨薇握住她的手:"别怕,有我在。我们可以申请保护令,还可以..."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一个满脸怒气的男人冲了进来,正是小芳的丈夫。
"你这个贱人!"他指着小芳大骂,"居然敢找律师?看我不..."
林雨薇立刻站起来,挡在小芳面前:"这里是律师事务所,请你立刻离开,否则我报警了。"
男人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会有人敢这样跟他说话。但当他看清林雨薇的脸时,突然笑了:"哦,你就是那个被老公打得半死的女人吧?怎么,现在装起律师来了?"
林雨薇感觉心脏猛地收缩,但她强迫自己保持冷静:"保安!"
两个保安冲进来,将男人架了出去。林雨薇转身看着瑟瑟发抖的小芳,轻声说:"看到了吗?这就是我们要面对的现实。但是,我们不怕。"
这件事很快被媒体报道。林雨薇的故事再次被提起,但这一次,她不再是那个可怜的受害者,而是一个勇敢的斗士。
"林律师,"记者问她,"您为什么要专门帮助家暴受害者?"
林雨薇看着镜头,眼神坚定:"因为我知道那种绝望的感觉。我想告诉所有正在经历家暴的女性:你们不是一个人,法律会保护你们,社会会支持你们。"
报道播出后,林雨薇的律师事务所接到了无数求助电话。有的是受害者本人,有的是她们的亲友。每一个电话背后,都是一个需要帮助的灵魂。
随着案件越来越多,林雨薇意识到,仅仅靠法律援助是不够的。她开始联合其他律师、社工,向政府提出完善家暴防治条例的建议。
"我们需要更严格的保护令制度,"在市政府会议上,林雨薇据理力争,"需要更多的庇护所,需要更完善的心理辅导..."
她的努力没有白费。一年后,当地出台了新的家暴防治条例。条例明确规定了对施暴者的惩罚措施,增加了对受害者的保护条款,还设立了专门的家暴防治基金。
条例实施那天,林雨薇站在市政府大楼前,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她看到了小芳,看到了王姐,看到了无数个曾经和她一样绝望的女性。现在,她们的脸上都有了笑容。
"林律师,"一个小女孩跑过来,递给她一束花,"妈妈说,谢谢你救了我们。"
林雨薇蹲下身,轻轻抱住小女孩。她知道,这条路还很长,但至少,她们已经迈出了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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