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三颗时区的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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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校园里，银杏叶铺就了一条金色的路。纪清踩着落叶走向经济学楼，手中紧握着一份文件——她刚刚从导师那里拿到的保研推荐表。这本该是令人兴奋的时刻，但胃里那种沉甸甸的感觉却挥之不去。

手机震动起来，是靳泽发来的消息：「收到罗德岛设计学院的回复了！！！见面说？」

纪清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罗德岛，美国。这意味着如果靳泽接受offer，他们之间将不再是两百多公里的距离，而是隔着一整个太平洋。

"念念！"

她抬头，看见靳泽从经济学楼里冲出来，头发被风吹得乱糟糟的，手里挥舞着一个牛皮纸信封。阳光下，他的笑容比任何时候都要耀眼。

"他们给了我全额奖学金！还有导师指名！"靳泽一把抱住她，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兴奋，"就是那个获得过普利策奖的纪实摄影师，他看了我的'三颗糖经济学'系列..."

纪清强迫自己露出微笑，手指无意识地捏皱了推荐表的边缘。"太棒了，"她说，声音比自己想象的要平静，"什么时候...走？"

靳泽这才注意到她手中的文件。"这是什么？"他拿过推荐表，眼睛快速扫过上面的文字。"保研？国内顶尖经济学项目？"他的表情从喜悦变成了复杂的思考状，"时间上是..."

"明年九月。"纪清轻声说。

一阵沉默。银杏叶在他们之间缓缓飘落，像极了时间无声的流逝。

"噢。"靳泽最终说，声音低了下来，"罗德岛的开学时间...也是明年九月。"

他们站在经济学楼前的台阶上，周围是来来往往的学生，欢笑声、讨论声此起彼伏，但两人之间却仿佛隔着一道无形的墙。

"我们需要谈谈。"靳泽最终说，牵起了纪清的手，"但不是在这里。"

他们去了图书馆三楼的角落——那个纪清曾经每天坐着看书，而靳泽偷偷拍下她的地方。熟悉的座位，熟悉的阳光角度，甚至连空气中漂浮的灰尘都一如从前。

靳泽从背包里拿出笔记本电脑，调出一个Excel表格。"我做了初步规划，"他说，声音里带着经济学课上学来的分析语气，"如果我们都按计划去深造，时差是12小时，寒暑假可以..."

"等一下。"纪清打断他，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个文件夹，"我也做了分析。"

靳泽接过文件夹，里面是标准的SWOT分析表，详细列出了异地恋的优势、劣势、机会和威胁。在"威胁"一栏里，纪清用红笔写着："沟通效率降低57%，情感维系成本增加3倍，不确定性风险指数级上升..."

"念念，"靳泽放下文件，眉头紧锁，"我们是人，不是数据。你不能用Excel表格来计算感情。"

"但数据不会说谎！"纪清的声音突然提高，引得附近几个学生转头看她。她压低声音，"根据统计，跨国异地恋的成功率只有..."

"停下。"靳泽罕见地打断她，从包里拿出相机，调出一组照片，"看看这个。"

屏幕上是一系列纪清的照片：她在咖啡馆分析数据时皱起的眉头，在图书馆专注看书时咬笔的小动作，甚至是在校园里匆匆赶路时飞扬的发梢。每一张都捕捉到了她自己都不曾注意的瞬间。

"这是什么？"纪清困惑地问。

"我的数据分析。"靳泽的声音坚定而温柔，"数据显示，当你真正开心时，右眼角会有细小的笑纹；当你假装没事时，左手会不自觉地捏衣角；当你..."

"够了！"纪清猛地站起来，书本掉在地上发出闷响。她的眼眶发红，声音颤抖，"你不明白...我害怕的不是时差，不是距离，而是..."她哽住了，仿佛接下来的话难以启齿。

靳泽静静等待，相机还握在手中，镜头盖开合发出轻微的咔嗒声。

"而是当你看到更大的世界，遇见更优秀的人..."纪清终于说出口，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你会发现我只是个只会分析数据的书呆子。"

图书馆的钟声敲了六下，阳光从西边的窗户斜射进来，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靳泽慢慢放下相机，从背包深处拿出一个小盒子。

"我本来打算在你生日时送这个的。"他打开盒子，里面是三颗造型奇特的糖果——每一颗都被做成了不同时区的时钟模样。"三颗时区的糖，"他轻声解释，"代表无论我们相隔多远，时间总会让我们相遇。"

纪清看着那些糖果，感觉喉咙发紧。

"听着，"靳泽继续说，手指轻轻抚过那些糖果，"我可以推迟一年入学。罗德岛的导师说我的名额可以保留。这样你第一年研究生时我还在国内，等你适应了..."

"不行！"纪清这次真的震惊了，"你不能为我放弃这样的机会。"

"不是放弃，是选择。"靳泽纠正她，"就像你选择相信我一样。"

纪清沉默了。窗外的天色渐暗，图书馆的灯光自动亮起，在他们脸上投下温暖的光晕。她想起自己笔记本里那些关于靳泽的记录，那些她以为只是冷静观察的数据，其实每一个数字背后都是无法量化的情感。

"我查过了，"她最终开口，声音平静了许多，"我的学校有和纽约大学的联合培养项目。如果我能通过选拔，第二年可以去美国交换。"

靳泽的眼睛亮了起来。"真的？"

"但竞争很激烈，成功率只有..."

"念念，"靳泽笑着打断她，"有时候不需要百分百的成功率，只需要百分百的尝试。"

他从盒子里拿出一颗糖，剥开糖纸递给她。"尝尝，这是'北京时间'味道的。"

糖果在舌尖化开，是熟悉的白桃乌龙味——他们第一次约会时喝的茶。纪清突然明白了什么，翻开靳泽的相机，调出最近拍摄的照片。果然，每一张都是她：在教室，在图书馆，在校园的小路上...他的镜头始终追随着她，即使在最忙碌的申请季。

"我的相机从来不会说谎，"靳泽轻声说，"它只拍真正重要的东西。"

纪清深吸一口气，从包里拿出笔，在保研推荐表上签下自己的名字。然后她打开手机，点开早已收藏的联合培养项目申请页面，开始填写基本信息。

"我们会想出办法的，"她说着，拿起第二颗糖——做成纽约时钟样式的，"比如这个'纽约时间'的糖，可能是咖啡味的？"

靳泽大笑起来，笑声在安静的图书馆里格外清朗。"实际上是蓝莓芝士味，"他纠正道，"代表我们将在纽约一起吃的早餐。"

最后一颗糖被做成伦敦时钟的样子。"这是'罗德岛时间'，"靳泽解释，"海盐焦糖味，因为学校靠海。"

纪清小心地把三颗糖放回盒子，然后从笔记本上撕下一张纸，迅速画了一个表格。"三颗糖时差计划，"她展示给靳泽看，"每天三个固定通话时段，对应三个时区的共同空闲时间..."

这次靳泽没有抱怨她用数据分析感情，而是认真地补充道："每周一次视频'咖啡约会'，即使要有人熬夜；每个月一封手写信；每学期一次跨越太平洋的惊喜..."

窗外的银杏树在秋风中摇曳，落叶纷飞如雨。但在图书馆的这个角落里，时间仿佛静止了。两颗年轻的心正在学习如何既追逐各自的梦想，又不放开彼此的手。

纪清合上笔记本，突然问道："如果...我是说如果，联合培养项目申请失败了怎么办？"

靳泽举起相机，对准她按下快门。"咔嚓"一声后，相纸缓缓吐出。他等图像显现后，在背面写下："Plan B：我会飞回来见你，每次带三颗不同时区的糖。"

照片上，纪清微微睁大眼睛，嘴角却带着掩不住的笑意。阳光透过她身后的窗户照进来，给她整个人镀上一层金边，就像他们初遇时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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