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景二（三十五）：姐姐

人最后是失血过多死的，当然其中也有疼死的部分，那凄惨的模样让人不忍直视

沐诗白却没有因为人死了就停下动作，双手早已被血染红，动作机械而稳定，没有因为对方生命的消逝而有丝毫波动

直到把皮完整剥下，他才终于收手

沐诗白随意将手中的手术刀扔在一旁，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房间里弥漫着浓烈的血腥气味，沐诗白静静地站在那里，身上是浓烈的血腥气

“诗音，你还好吗？”

陆景风的声音打破了这死一般的沉寂，眼神中带着一丝担忧，紧紧盯着沐诗白的背影

沐诗白缓缓抬起头，脸上溅满了鲜血

“我没事”

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陆景风走上前，轻轻拍了拍沐诗白的肩

“别太往心里去，这是我们的任务”

沐诗白微微一颤，沉默了片刻

“我知道，可每次经历这样的事，总觉得心里有个地方在一点点崩塌”

“我们没得选择，在这个世界，弱肉强食，不是我们残忍，就是别人对我们残忍”

陆景风声音轻轻的，似乎已经不是第一次说这样的话

沐诗白闭上双眼，深吸了一口气

“走吧，把这里收拾干净”

陆景风和沐诗白开始动手清理现场，血腥的画面逐渐被掩盖

之所以清理，一是看着恶心

那满地的鲜血、凌乱的肉块以及那张触目惊心的人皮，任谁看了都觉得胃里一阵翻涌，整个房间仿佛是一个血腥的屠宰场，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气息，每走一步，脚下都传来黏腻的触感，让人直泛鸡皮疙瘩

二是这毕竟是组织的地盘，要这玩意没收拾干净，保不准会不会被白墨扇几巴掌

想起上一次累得慌没清理现场，白墨说的话…

[“再把组织弄的脏兮兮的，我让你们和那些死掉的人一样！”]

尽管知道白墨不可能真的随意杀掉组员，但也绝非危言耸听

白墨在这分组乃至整个慕夜组织中的威严都是不容置疑，她手段狠辣，真正见过的人都没活着回来的，一旦触怒了她，后果不堪设想

也许不会真的丢了性命，但那生不如死的惩罚，也足以让人胆寒

沐诗白和陆景风用拖把用力地擦拭着地面的血迹，抹去那残忍的痕迹

血水在拖把的挤压下四处流淌，其中还混合着肉块和杂物

终于，经过一番艰难的清理，四周渐渐恢复了原本的模样，只是那空气中残留的血腥气息

收拾完，沐诗白给雇主报备后，便拖着疲惫的身躯离开了组织

…

回到家，沐诗白一进门，就像个孩子般缠着黎果要贴贴

他张开双臂，紧紧地将黎果拥入怀中，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寻得一丝温暖和慰藉

黎果在沐诗白怀里显得贼小一只，她轻轻依偎着沐诗白，感受到他身体微弱的颤抖

“小白，你怎么了？”

沐诗白没有回答，只是更用力地抱紧了黎果，仿佛要将自己融入她的身体里

黎果也不再追问，只是安静地陪伴着他，用自己的温柔给予他无声的安慰

“姐姐，晚饭…我就不吃了”

沐诗白的声音带着一丝低落，从黎果的头顶传来

黎果微微一怔，从他的怀抱中抬起头，望着他那写满倦意的脸庞，抬手心疼地轻抚

“怎么了小白？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沐诗白轻轻摇了摇头，避开了黎果关切的目光

“没有，姐姐，我只是不饿，有点累，想早点休息”

黎果皱了皱眉头，轻轻抚摸着沐诗白的脸颊

“那好吧，你先去睡会儿，有什么事一定要跟姐姐说”

沐诗白“嗯”了一声，松开了抱着黎果的手，转身缓缓走上二楼

…

[真的不见一面吗？]

屏幕那头传来消息，芸清玖似乎还有些委屈

当然，这只是沐诗白猜的，对面发过来的再怎么说也只是一行文字

沐诗白盯着这行字，眉头微微皱起，脸上闪过一丝犹豫，但很快又变得坚决

[不见]

发送完这两个字，他像是松了一口气，又像是有些失落，将手机随意地扔在一旁，仰头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芸清玖可能会有的表情，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涟漪，但他很快又摇了摇头，努力将这些杂念甩出脑海，告诉自己这样的决定是正确的

迷迷糊糊睡着了，梦里他和黎果大吵了一架

沐诗白不知道梦里自己和黎果吵架的原因，但那种悲愤、难过、嘶吼都是真切的，仿佛将他的灵魂都深深刺痛

“杀手怎么了？你不也是在杀人吗？！说到底你和我有什么区别！？慕夜和慕白又有什么区别？！”

沐诗白听的很清楚，梦里他是这么说过的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锋利的刀，直直地刺向他内心深处

“你还想让我怎么样？你还想让我怎么样啊！！？”

他声嘶力竭地吼着，声音在梦境中回荡

痛苦

绝望

沐诗白猛的惊醒，睁开眼睛，心脏剧烈地跳动着，仿佛要从胸腔中蹦出

他用力拍了拍脸，试图让自己从那可怕的梦境中清醒过来，然后深呼吸几下，平复着那如狂风骤雨般的情绪

梦中的场景太过真实，沐诗白的嗓子几乎都吼哑了，那种疼痛和疲惫仿佛还残留在身体里

他知道，黎果大概率是得知了他是个杀手，才和他吵起来的

可具体原因，他却想不明白，他不愿意去深究，也不敢去深究

他想，自己和姐姐偶尔虽然会小打小闹，但大吵架什么的是绝对不可能的

不可能吧…

而且就算黎果知道自己是杀手，也不会那么歇斯底里吧，虽然她确实很讨厌杀手这个身份

沐诗白知道，所以他才一直小心翼翼地隐瞒着，不让姐姐发现

他有设想过黎果知道了他是杀手后，自己会怎样向黎果解释，也有考虑过会小吵一架什么的，但自己绝不会那么吼黎果的

那是姐姐啊，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最珍视的人，他怎么舍得对她大声吼叫，怎么舍得让她伤心难过

沐诗白坐在椅子上，思绪依旧沉浸在那个梦境中

…

次日到了组织，陆景风一看到沐诗白，就嬉皮笑脸地凑了过来，绕着他转了一圈，随后笑嘻嘻地搂住他的肩

“小诗音你这是咋了？怎么画了个烟熏妆呐？”

陆景风的语气里满是调侃，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沐诗白那带着浓浓黑眼圈的脸，脸上的笑容愈发肆意

沐诗白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一把甩开他的胳膊

“去去去，少在这儿胡说八道”

陆景风却不依不饶，又凑上前去

“哟哟哟，还不让说了？看你这没精打采的样子，昨晚没睡好？该不会是做噩梦了吧？”

沐诗白皱着眉头，满满的烦躁

“你烦不烦啊，能不能闭嘴！”

“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过你可得注意休息啊，别把自己累垮了”

陆景风在前面蹦跶着走，那活泼的样子像只欢快的兔子

他突然转身朝后面的沐诗白挥挥胳膊，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声音清脆响亮

“别睡了诗音！醒醒啦！”

沐诗白抬起沉重的眼皮，看着陆景风那充满活力的模样，心中的烦闷又增添了几分，有气无力地答应

“知道了知道了，别吵吵”

陆景风却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依旧蹦蹦跳跳地喊着

“快点快点，今天还有好多事儿呢！”

他那灵动的身影在阳光下跳跃，与一脸疲惫的沐诗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哎呀，你这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可不像平时的你哟！”

陆景风歪着头，冲沐诗白做了个鬼脸，继续挥舞着胳膊催促着他

陆景风转回去和沐诗白肩并肩，嘴里轻哼着不知名的小调，那曲调欢快而轻松，仿佛能将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活泼起来

“诗音，你觉得你姐姐怎么样啊？”

陆景风突然发问，眼睛斜睨着沐诗白，嘴角还挂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沐诗白微微一怔，脸上闪过一丝疑惑

“什么怎么样？我姐姐当然很好”

陆景风挑了挑眉

“我是说，如果有一天你姐姐知道了你在组织里做的这些事儿，她会怎么样？”

沐诗白的脸色瞬间阴沉下去

“别胡说八道，她不会知道的”

陆景风耸耸肩

“我就随便问问，你这么紧张干嘛？不过话说回来，你姐姐要是知道了，估计得气个半死”

“你闭嘴！”

沐诗白突然侧头怒喝，眼中满是警告

陆景风见他真的生气了，连忙摆摆手

“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还不行嘛”

但嘴角那一丝坏笑却依旧没有消失

沐诗白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努力平复着自己被陆景风挑起的怒火

越想越气，不能便宜陆景风啊

“别说我了，风子，你确定当年是你姐想杀你吗？”

“嗯…说实话我也不太确定，但白姐是这么跟我说的，而且当时我确实差点被火烧死，是白姐救了我，我那什么亲姐姐从头到尾没出现过”

沐诗白微微垂眸，停下脚步

“万一…我是说万一，万一她当时只是被大火困住，没能第一时间去救你呢？”

“诶？诗音，这问题你可是头一次问哈，但我确实不太清楚，当时我几乎在阎王殿门口闪呢”

陆景风脸上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又恢复了那副无所谓的神情

“可那毕竟是你亲姐姐，天下有几个姐姐会对亲弟弟起杀心”

语气中带着丝急切，似乎想要说服陆景风

或者，说服自己

“说不准她就是其中之一呢”

陆景风故作轻松地笑笑，可那笑容却无比苦涩

“而且就算真的是误会，我都已经亲手把她杀死了”

陆景风抬眸看向不远处的大厅，心中充斥着复杂的情绪

“就在四年前，就在那里，就在你和白姐还有一众慕夜组织成员的面前，我亲手捅了她十五刀”

回忆如潮水般涌来，陆景风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血腥的一幕

他的姐姐倒在血泊中，眼里满是难以置信

而他自己，手持利刃，双手沾满了亲人的鲜血

“那时候，我满脑子都是仇恨，只想着让她付出代价”

陆景风倒不觉得自己有错，他只是在…报仇？

…

陆远风是陆景风的亲姐姐，他们是龙凤胎

三岁那年，命运的巨轮无情地碾碎了他们原本幸福的家庭，父母双亡，留下这对幼小的姐弟在世间相依为命

七岁那年，一场大火席卷了他们的家，陆景风惊恐地看着熊熊烈火肆意蔓延，浓烟滚滚呛得他喘不过气来

小小的他身上被烫出不少伤痕，凄厉地哭着到处跑，声嘶力竭地喊着姐姐，那稚嫩的嗓音在火海中很是无助，可姐姐却从始至终都没有出现，他小小的心灵被恐惧所占据

陆景风被突然坠落的吊灯砸中，身体重重地摔倒在地，口中喷出一滩鲜血，与地上的灰尘混在一起，泪水就那么不受控制地顺着他小小的脸庞滑落

他不想死，他还那么小，对这个世界还有太多的渴望和期待，但他又没能力没力气再起身或挣扎，只能绝望地躺在那里，等待着命运的裁决

就在他近乎绝望，以为自己即将被死神带走时，十七岁的白墨出现在他面前，将他抱起，温柔又坚定地告诉他以后慕夜就是他的家，随后便将他带回了慕夜组织

也就是那年起，七岁的陆景风正式加入慕夜组织，由白墨亲自指导

陆景风习惯的很快，似是见过不少伤亡的场面，他那幼小的心灵对这残酷的世界有着超乎年龄的适应能力，再加上白墨的“催眠”，陆景风很自然的就接受了杀手这个身份

做着和杀手一样的事，积极学着如何更快更精准的杀人

仅三个月，陆景风就已经学会了基本能力，展现出了惊人的天赋和毅力

陆景风十五岁那年，他身为慕白组织成员的姐姐找上门，一是带人攻打慕夜，二是找陆景风

姐弟重逢，本应是温馨感人的场景，却充满了剑拔弩张的气氛

最后陆景风看出破绽找准机会攻击，姐姐又因月柚的毒倒下，那一刻，仇恨和愤怒占据了陆景风的头脑，他毫不犹豫地举到捅了姐姐十五刀

他恨陆远风明明把他丢在火海，却又装作在意他的样子来找他

他恨陆远风选择了慕白，与自己对立的地方

他恨，只恨陆远风

从亲姐弟到杀死对方的敌人

“你来找我就是个错误的决定”

这是他最后对陆远风说的话

看着姐姐倒在血泊中，他的心中没有丝毫的怜悯和后悔

白墨对当年的事闭口不谈，陆景风也就不去询问白墨当年的细节

或许是害怕知道真相，或许是已经不在乎

但如今旧事重提，沐诗白的话让陆景风的心中有了那么一丝丝的动摇

万一…真的不是如白墨所说那样，陆远风有能力救自己，却想自己死呢？

虽然白墨不可能对自己说谎吧

可能吧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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