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景二（二十三）：以何为恶

“话说，你多久洗一次澡啊？”

两人站在浴室，沐诗白已经习惯在这地方洗澡了，从一开始时的僵硬到现在的自如，就好像在自己家一样

沐浱潇抱着浴巾缩在角落，整个人显得局促不安，连脸都不敢抬一下，头都快垂到胸口了，小声嗫嚅道

“一天洗一次…”

“啊？”

“我、我很爱干净的！诗白你别嫌弃…”

沐浱潇急忙解释，声音中夹杂着一丝慌乱

“一天一次不怕洗秃噜皮啊？”

沐诗白笑着调侃

沐浱潇一听，猛地抬起头着急想解释，可目光在触及沐诗白那完美的身材后，又像触电般迅速垂下头，脸瞬间红到了耳根，心跳愈发急促，仿佛要从嗓子眼蹦出来

“我…我就是习惯了，不洗会觉得浑身不自在”

沐浱潇的声音越来越小，双手紧紧抓着浴巾

沐诗白看着他那紧张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

“行了行了，别解释了，赶紧洗吧”

沐浱潇轻轻应了一声，却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脑海中满是刚刚看到的沐诗白的身影，怎么也挥之不去

浴室里弥漫着氤氲的水汽，让他感到愈发燥热

沐诗白快洗完了，随手关掉喷头，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珠

他回头看了眼沐浱潇，只见沐浱潇还呆呆地站在角落里，身上那不多的水都是自己不小心溅上去的

那些水珠在沐浱潇的身上缓缓流淌，映着浴室里朦胧的灯光，仿佛为他披上了一层薄薄的轻纱

沐诗白不禁笑了笑，道

“你到底洗不洗啊？就这么一直站着？”

沐浱潇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结结巴巴地回应

“洗…洗”

沐诗白摇摇头，擦干身体，走出了浴室，留下沐浱潇独自在那满是水汽的空间里，心却还在为刚刚沐诗白的那一眼而砰砰直跳

沐浱潇打开淋浴，也不管水温如何，径直拿冷水往自己头上浇

冰冷的水哗哗地冲下来，嘴里念念有词

“快忘掉快忘掉快忘掉啊…”

沐浱潇不断地自我催眠，试图将脑海中沐诗白的身影驱赶出去

可那画面却像是在他的脑海中生了根，怎么也抹除不掉

冷水顺着他的脸颊、脖颈、肩膀流淌而下，然而那股燥热感却丝毫没有减少，反而在心底越烧越旺

呼吸逐渐变得急促，紧抿着唇，心跳的厉害

浴室外，沐诗白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毛巾擦拭着头发

他不经意间瞥向浴室的门，发现里面没有雾气冒出，心里便明白了，沐浱潇这是在拿冷水洗澡

他微微皱了皱眉，想着这家伙还真是奇怪，也不怕把自己给冻坏了

但转念一想，或许沐浱潇有自己的想法和习惯，也就不再过多干涉

只是那浴室里不断传来的哗哗水声，让他的思绪不由得又飘向了里面的人

浴室内，沐浱潇就差没把自己整个塞进冷水里了

他真的付诸行动了

他在浴缸里放了满满一浴缸冷水，然后又不知从哪儿弄来一堆冰块，一股脑全倒了进去

当他的脚尖小心翼翼地探进去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缩了一下

那刺骨的寒冷让他倒吸一口凉气，可心里的燥热却驱使着他咬咬牙，将整个身体慢慢沉了进去

浴缸中的冰块撞击着他的肌肤，每一寸接触到冰水的地方都传来针扎般的刺痛，但他愣是强忍着，紧紧闭着双眼，仿佛在与自己内心的某种冲动进行着一场艰苦的斗争

“坚持住沐浱潇…你二十岁时可是在冰湖里泡过一星期的人…这种程度…怎么会受不了…”

沐浱潇牙齿上下打架，发出“咯咯”的声响，身体也因为寒冷而止不住地颤抖

浴缸中的水仿佛化作无数只冰冷的手，拼命拉扯着他，想要将他拽入无尽的深渊

几分钟后，沐浱潇彻底没了思考的能力

眼神变得迷离，脸上表情痴痴的，嘴角液体不受控制地在流

就在几分钟前，他催眠自己这是沐诗白给的惩罚，不知为何，他莫名其妙就感到一丝丝快感

这种奇怪的感觉让他愈发沉沦，仿佛置身于一个虚幻而又令人陶醉的世界中

沐浱潇的意识逐渐模糊，心中的燥热与身体的寒冷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难以言喻的奇异感受

沐浱潇此刻已经完全失去了对自己的掌控，任由那复杂而混乱的情绪将自己吞噬

浴室门被猛的推开，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沐诗白一脸焦急地冲了进来，当他看到浴缸中已经意识模糊的沐浱潇时，瞳孔瞬间放大，心中涌起一阵惊慌

“沐浱潇，你这是在干什么！”

他迅速跨步向前，伸手试图将沐浱潇从冰冷的浴缸中拉出来

可当他触碰到沐浱潇的身体时，那刺骨的寒意让他的手微微一颤

“你疯了吗？这样会把自己弄出病来的！”

沐诗白眉头紧皱，话语中满是担忧和责备

此时沐浱潇对沐诗白的呼喊毫无反应，依旧沉浸在自己那混乱的世界里

沐诗白咬了咬牙，加大了手上的力气，终于将沐浱潇从浴缸中拽了出来

他迅速拿起一旁的浴巾，将沐浱潇紧紧包裹住，试图给他传递一些温暖

“醒醒，沐浱潇，你到底怎么了？”

沐诗白一边用力摇晃着沐浱潇的身体，一边急切地呼唤着

然而，沐浱潇只是迷迷糊糊地嘟囔着一些听不清的话语，整个人显得虚弱而无助

沐诗白的心中的不安逐渐被疑惑所取代，他不明白沐浱潇为什么会做出如此极端的行为

···

不出意外的出意外了

次日一早，沐浱潇意料之中的感冒了

“搞什么…副本里面生病，我总不能被鬼追的时候也扛着你跑路吧”

沐诗白一脸无奈地看着床上脸色苍白的沐浱潇

沐浱潇用力摇摇头，声音虚弱的慌

“不用、不用的…我没关系…只是小感冒而已…”

他强撑着想要坐起身，然而这一动，也不知是扯到了哪，发出一声有些娇的叫声，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你这是…怎么了？”

沐诗白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反应吓了一跳，急忙凑上前询问

沐浱潇躺在床上翻了个身，趴在床上，脸埋在枕头上，声音闷闷的

“腰…后腰…太…”

他抿抿唇，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太…敏感了…”

沐诗白有那么一瞬的无语，轻轻掀开被子，查看他的后腰，只见那里的皮肤微微泛着青紫色

“…我给你按摩一下缓解缓解吧”

“等等…别…唔噫——”

没等沐浱潇把话说完，沐诗白的手就按在了沐浱潇后腰上，开始帮他轻轻按摩

让沐诗白没想到的是，他的手刚一碰到沐浱潇的后腰，沐浱潇就像触电一般颤抖了一下，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咽声

沐诗白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以为是自己手劲太大弄疼了他，刚想减轻些力度，却听到沐浱潇带着哭腔嘟囔

“别停…”

这让沐诗白有些哭笑不得，只能继续手上的动作，心里暗自嘀咕这家伙怎么这么奇怪

随着按摩的持续，沐浱潇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嘴里的呜咽声也慢慢变成了舒服的哼哼声

“你呀，下次可别这么胡来了，副本里，生病可不是闹着玩的”

沐浱潇含糊地应着，此刻的他只觉得后腰处传来的舒适让他无比安心，仿佛所有的痛苦和不适都在这一刻渐渐消散

沐浱潇脸上红扑扑的，像只小猫似的呼噜呼噜，那模样看上去可爱又惹人怜

沐诗白的动作突然停了，沐浱潇眨眨眼，有些不满

“别停啊…”

沐诗白是因为敲门声停了动作，他略带歉意地看了一眼沐浱潇，然后起身去开门

外面站着的是夜樱璃，沐诗白有些意外怎么是她

“怎么了？”

沐诗白皱着眉问

“有些事情，需要跟你单独谈谈”

夜樱璃语气平淡

“为什么不当着所有人的面说？”

夜樱璃双手抱胸，勾起一抹笑，带着几分神秘

“就说谈不谈吧”

沐诗白没回答，回头看了眼床上的沐浱潇

沐浱潇赶忙收了那阴沉沉的表情，迅速将自己蒙进被窝

“…在这谈吧”/沐诗白

“嗯，可以”

夜樱璃点点头，迈步走进房间，目光在屋内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床上鼓起的那一团

沐诗白关上门，走到夜樱璃面前，神情有些严肃

“说吧，什么事这么神秘？”

夜樱璃微微仰头，看着沐诗白的眼睛，压低声音

“关于这个副本，我发现了一些不寻常的线索，昨天我独自探索的时候，在一个偏僻的角落里找到了一本日记”

床上的沐浱潇虽然把自己蒙在被窝里，可耳朵却竖得直直的，心里暗自猜测着夜樱璃要说的究竟是什么

“那上面的字迹从一开始的工整到后面的潦草，再到后来几乎看不出模样，但可以确定，是伊萨在监狱那段时间写的”/夜樱璃

“起初，那些文字还能清晰地表达他的想法和经历，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字迹逐渐变得狂乱，仿佛他的心智也在渐渐崩溃”/夜樱璃

“到了最后几页，那根本不能称之为字迹了，更像是胡乱的涂鸦和疯狂的划痕，仿佛伊萨在拼命地想要倾诉什么，却又被一种无法抗拒的力量所压制，只能用这种扭曲的方式来宣泄内心的痛苦”/夜樱璃

沐诗白眉头紧锁，想象着那日记的内容

“…我能看看那本日记吗？”/沐诗白

夜樱璃点点头，将日记递了过去

日记本是很普通的样式，褐色的封面显得有些陈旧，金色的修边也已失去了往日的光泽，日记的边边角角都沾染着些干涸的血迹

沐诗白小心翼翼地接过日记本，仿佛捧着一件珍贵而又易碎的宝物

轻轻翻开日记本，纸张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沐诗白的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纸张，似乎想要透过这些文字，触摸到伊萨当时的心境

沐浱潇悄悄从被窝里探出脑袋，好奇地张望，却又不敢出声打扰

『1 月 1 日 阴雨

说实话我自己都不相信，我一个遵纪守法好公民，居然也有一天会进监狱，还是在埋亲妹妹的时候被抓的

呵，真是可笑，什么警察，什么公正，所谓的公平公正，就是把一个无辜的人当作杀人犯骚扰了三年，最后又送进监狱吗？

不过也还好，我没做过，完全没有负罪感

不过就是换个地方待几年吗？无所谓』

窗外的雨声淅淅沥沥，仿佛也在为伊萨的遭遇而哭泣

『1 月 2 日 晴

今天是个大晴天呢，阳光真好！

今天是来监狱的第二天，和狱友打成一片了，他们还挺好相处的，其中一个女人很有意思

除了他们偶尔问我是干了什么入的狱以外，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我会诚实的回答，我是被冤枉的』

前几篇没有什么特殊之处，无非就是在监狱的日子，还有一个意外交的女友

一开始，伊萨似乎还挺乐观的

沐诗白的目光在这些文字上缓缓移动，心情却愈发沉重，仿佛能看到伊萨在那狭小的空间里，努力寻找着一丝温暖和希望的模样

“这样的开头，谁能想到后面会变成那样...”/夜樱璃

沐诗白继续翻动着日记，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后续的发展

突然中断的日期，中间隔了两天…不，两年

整整两年，伊萨都没写过日记

再写时，字迹已经有些潦草，但还可以看出他在尽力写好

『妈的，又被叫去审讯了，一天天的，到底有什么好审的！有这时间揪着一个无辜的人问这问那，还不如去找找真正的凶手！』

『右手碰了不该碰的东西，算是废了，只能试试用左手写字了』

『草，那女人居然敢骗老子！亏老子之前还喜欢她！杀人犯杀人犯杀人犯！！』

『我杀人了…我…我杀人了…』

『我不是杀人犯…没错…我不是杀人犯…我只是在自保罢了…对…自保…』

沐诗白一页页翻着，他不知道这每一页之间隔了多久

『怎么办…我感觉我快疯了…不，我不能栽在这，我不是凶手，我不是…』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都去死啊都去死啊！！！』

『杀了他们…对，杀了他们，只要杀了他们，就没人知道我杀人了…我还是那个无辜者，我不是罪人！』

『他们该死，他们都该死』

『我不是杀人犯…我只是，杀了本就该死的人而已…』

『我要离开这里』

『我要离开这里』

『我要离开这里』

『我要离开这里』

『我要离开这里』

『我要离开这里』

『我要离开这里』

重复的话语，像是伊萨内心深处绝望的嘶吼，充满了对命运的不甘和对自由的极度渴望

沐诗白的手微微颤抖，似是能感受到伊萨当时的疯狂与崩溃

最后一页，也是沾满血迹的一页

『f**k，老子出来了，等着，我不会放过你们，一个都不会，该死的，你们的命，该还给我了』

这行字仿佛是用鲜血写成，每一个字都透着无尽的愤怒、仇恨

沐诗白看着这页日记，心中涌起一阵寒意

那斑驳的血迹，像是伊萨内心深处喷薄而出的怨念，让人不寒而栗

“这简直就是他的复仇宣言啊…”/沐诗白

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三人沉重的呼吸声

“所以…他杀了那么多人，还能称作是‘无辜’吗？”

沐浱潇的声音打破了房间里短暂的沉寂

沐诗白眉头紧锁，目光仍停留在那页满是血迹的日记上

“或许曾经他是无辜的，但在这一系列的变故之后，他的双手也沾满了鲜血，无辜这个词已经不再适用”/夜樱璃

沐诗白轻轻咬着嘴唇，若有所思

“但我们不能忽视他所遭受的不公，也许正是那些不公正的对待，将他一步步推向了深渊”

房间里再次陷入了沉默

以何为恶…

副本的名字，以何为恶

到底什么才算是罪恶…

是伊萨最初被冤入狱的遭遇

还是他后来杀人复仇的行为

夜樱璃望着窗外，声音轻轻的

“也许罪恶并非简单的是非对错，而是在命运的捉弄下，人心的扭曲与挣扎”

沐诗白摩挲着下颚思索了片刻

“或许，罪恶没有绝对的标准，世上本无绝对的对与错，有的只是原本无辜的人最后挣扎，我们不能忽略导致罪恶产生的根源，否则永远无法真正理解和阻止罪恶的发生”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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