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镜奴现形

青蚨巷的晨光被槐树切割成碎片，洒在苏明修颤抖的手背上。他盯着掌心的罗盘刻度——那些本应顺时针旋转的山向，此刻全部逆时针扭转，像极了镜井石壁上的禁忌纹路。唐薇的父亲作为第六具尸体出现，意味着镜魂已开始啃食现实中最亲密的羁绊。

“唐警官，你父亲的死亡时间……”苏明修咽下涌到喉头的腥甜，镜骨生纹带来的眩晕感让他眼前发黑，“是不是1993年10月3日？和我父亲坠楼是同一天。”

唐薇的指尖划过手机里的验尸报告，瞳孔骤缩：“对，死亡时间精确到子时三刻，和前三起凶案完全一致。”她忽然抓住苏明修的手腕，盯着他颈侧的血痕——那里本该结痂的伤口，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镜化，皮肤下透出细碎的镜面反光。

巷口突然传来刺耳的刹车声。三辆警车急刹在17号老宅前，带队的张队长冲下车时，苏明修注意到他的影子边缘泛着镜纹，像是被人用碎镜拼贴而成。“唐薇，局里接到匿名举报，说你和苏明修涉嫌连环杀人！”张队长掏出的手铐上，竟刻着极小的罗盘刻度。

唐薇刚要解释，张队长的瞳孔突然变成纯黑，嘴角扯出不自然的微笑：“小唐，跟我们回镜里吧，你父亲在等你呢。”他的皮肤下浮出龟纹血印，指尖长出镜刃般的骨片，正是镜中世界“镜奴”的特征。

“是镜魂附身！”苏明修拽着唐薇后退，镜骨生纹带来的剧痛让他几乎站不稳。张队长身后的警员们同时转头，眼窝黑洞洞的，里面倒映着无数个苏明修的镜像。最前排的警员抬起手，掌心摊开的正是唐薇父亲的工牌，背面用血水写着：“第七眼需至亲血，守镜人断红尘缘。”

唐薇突然想起镜中世界的户籍表，子女栏标注自己“2003年夭折”——那正是父亲失踪的年份。“他们在篡改我的记忆！”她掏出备用警枪，却发现弹匣里的子弹全部变成了骨签，“苏先生，镜魂要拿走我的现实存在！”

苏明修咬破舌尖，将血沫喷在镜奴群身上。守镜人血接触镜奴的瞬间，那些镜化的躯体发出滋滋声响，张队长的胸口浮现出唐薇父亲的脸，痛苦地大喊：“小薇，逃！去镜湖底找你妈妈的……”话未说完，身体便碎成万千镜片。

“爸爸！”唐薇的眼泪滴在镜片上，每片都映出父亲临终前的笑容。苏明修趁机拉住她冲向老宅，却发现17号的门楣正在融化，“苏宅”二字变成了“镜冢”。门内传来童谣般的哼唱：“七眼开，镜门启，守镜人的骨头回家去……”

阁楼的碎镜不知何时重新拼合，映出镜湖底的场景：唐薇的母亲穿着八十年代的连衣裙，站在青铜镜前，手中握着半片刻着“唐”字的碎瓷。“那是……镜魂用来锚定她执念的载体。”苏明修按住太阳穴，初代守镜人的记忆再次涌来，“1983年，你母亲为了阻止镜魂，自愿成为镜奴。”

唐薇的手机突然收到母亲的短信——来自已注销十年的号码：“小薇，去镜湖底找‘逆盘罗盘’，那是你父亲当年藏的。”附带的定位直指镜湖中心，而地图上的镜湖，此刻正在现实中逐渐消失，湖岸线退化成一条细黑的镜纹。

“镜湖要变成镜池的一部分了。”苏明修摸向口袋里的碎瓷片，发现它正在吸收唐薇的泪水，“你的血和泪是破阵关键，镜魂害怕普通人的‘红尘缘’，那是它永远无法复制的。”

老宅的地板突然裂开，露出直通镜湖的水道。血水从裂缝中涌出，托着七枚骨签漂向他们。苏明修看见自己的倒影在血水中站立，胸口的长寿镜罗盘已经显形，而倒影的嘴角，挂着镜魂冰冷的微笑。

“明修哥哥，你看谁来了？”童年的自己从血水中升起，怀里抱着唐薇五岁时的照片，“唐阿姨在镜湖底等你哦，她的骨头，还缺最后一块拼图呢。”

唐薇突然想起父亲失踪前一晚，曾在她耳边低语：“如果有天爸爸不见了，就去镜湖找‘逆盘罗盘’，记住，逆时针旋转三圈半……”她望向苏明修，发现他的镜骨生纹已蔓延至胸口，罗盘吊坠正在融入他的皮肤。

“我们去镜湖。”她握紧苏明修的手，警服下的肩章不知何时变成了镜纹形状，“我相信我父亲，他当年一定找到了破阵的方法。”

镜湖的水面在他们靠近时分裂，露出湖底的青铜祭坛。祭坛中央摆着的，正是唐薇父亲拼死保护的“逆盘罗盘”——盘面刻度全部逆时针，中心嵌着半片碎瓷，与苏明修的吊坠严丝合缝。

“逆盘罗盘需要守镜人血激活。”苏明修将流血的手掌按在盘面上，青铜表面浮现出初代守镜人刻下的字：“七代逆盘，血祭双生，镜魂不灭，因果不停。”他突然明白，所谓破局，竟是要牺牲自己，让唐薇成为新的“镜魂容器”。

“不行！”唐薇抢过罗盘，发现盘面中央不知何时映出了自己的生辰八字，“镜魂要的是你，我来当诱饵！”她举起罗盘对准湖面，镜中世界的倒影突然全部破碎，露出湖底沉睡着的巨型青铜镜——那才是真正的“长寿镜”。

苏明修的镜骨生纹在接触逆盘罗盘的瞬间开始消退，他看见长寿镜表面刻满了历代守镜人的名字，而唐薇的名字，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刻在最后一行。“原来逆盘的关键，是让普通人承接镜魂，而守镜人……”

话未说完，镜湖底突然喷出强光，长寿镜缓缓升起，镜面映出的不再是苏明修，而是唐薇的倒影——她的胸口，正长出与苏明修相同的镜骨纹路。镜魂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聪明的孩子，既然你想代替他，那就让你们俩，成为镜中世界的新门神吧。”

苏明修猛然想起《青乌秘录》的最后一页：“逆盘者需双生血，守镜人与凡人同归镜。”他望向唐薇，发现她的瞳孔已经开始镜化，而自己的镜骨生纹，正通过交握的双手，缓缓转移到她的体内。

“对不起，唐警官。”他松开手，后退半步，镜骨生纹在胸口凝聚成罗盘形状，“我终于明白，破局的方法不是毁镜，而是让镜魂永远困在镜中——用我的魂魄，换你的现实。”

镜湖突然沸腾，长寿镜发出刺耳的尖啸。苏明修转身跑向镜湖深处，镜骨生纹在水中化作万千镜刃，为唐薇劈开一条现实的通道。最后一刻，他听见唐薇的哭喊，看见她手中的逆盘罗盘正在逆时针旋转，而镜湖的水面上，正倒映出青蚨巷重新完整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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