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笛声在青蚨巷尽头消散时,苏明修站在“71号”老宅门前。铁门锈蚀的纹路与镜中世界的“17号”完全一致,门楣上的“苏宅”二字被倒贴,在月光下泛着青灰色,像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这房子……不存在于现实地图。”唐薇的指尖划过手机屏幕,地图软件上青蚨巷只有1到30号,“但镜中世界显示它存在,就像现实的镜像反转。”她脖颈处的龟纹胎记仍在隐隐发烫,袖口下露出半截罗盘状红痕——那是从镜中血池带出来的印记。
苏明修摸出父亲留下的碎瓷片,瓷片边缘的逆盘符号突然与铁门的锁孔重合。“咔嗒”声中,门轴转动的摩擦声像极了骨节错位的脆响,门内涌出的不是腐木气息,而是浓重的血腥味,混着某种古老的檀香。
玄关处摆着七面落地镜,每面镜中都映着不同年代的青蚨巷:有的飘着民国时期的纸灯笼,有的回荡着文革时期的批斗声,唯有中央那面镜子漆黑如墨,镜面上用骨血写着“七代守镜人,骨归镜池时”。
“明修哥哥,你终于来啦。”童年的自己从镜后走出,手中的青铜罗盘滴着血水,盘面刻度逆时针旋转,“爸爸说,只要集齐七代守镜人的骨头,就能让镜池复活哦。”
苏明修的脊背撞上冰冷的墙面,镜中孩童的瞳孔是两团跳动的烛火,映出他后颈处不知何时浮现的龟纹血印。唐薇突然指着镜中世界的二楼:“看!那里有具骸骨在摆罗盘!”
二楼的窗台上,穿着中山装的骸骨正用指骨在窗玻璃上刻画罗盘,窗台下的墙面上,密密麻麻写满了“苏明修”的名字,每个名字都被红笔打了叉。当骸骨转头时,苏明修看见他胸口插着的,正是父亲坠楼时的那半片碎瓷。
“那是……第一代守镜人。”他认出骸骨身上的中山装与祖父的老照片同款,《青乌秘录》里记载的初代守镜人画像,正是这副模样,“镜中世界的时间是逆流的,我们在看七十年前的场景。”
唐薇的手机突然响起,是警局发来的新消息:“第五具尸体在废旧钟表厂发现,心口罗盘印内刻着‘镜’字,死者鞋底沾有镜湖的红藻——那是三十年前就已灭绝的品种。”附带的照片里,死者手中攥着半张泛黄的工牌,上面写着“苏记罗盘坊 1953年”。
苏明修的指尖划过镜中孩童递来的罗盘,盘面中央突然浮现出血池的影像:七具骸骨围绕着池心的青铜镜,每具骸骨的胸口都嵌着碎瓷片,而池底沉着的,正是他颈间吊坠的完整形态——“长寿镜罗盘”。
“明修,七代守镜人的骨头必须凑齐。”镜中父亲的声音从血池深处传来,他的身影此刻漂浮在池面,胸口的伤口正不断涌出碎瓷片,“二十年前我没告诉你,你妈妈也是守镜人,她的骨头,现在就在镜池第三具石棺里。”
苏明修如遭雷击。母亲的死因一直是家中禁忌,父亲从未提过她与玄门的关联。镜中血池的第三具石棺缓缓开启,露出半枚眼熟的翡翠镯子——正是他幼年时见过母亲佩戴的那枚,镯面上刻着的,是与他吊坠相同的二十八宿纹。
“所以当年妈妈不是坠楼……是被献祭了?”他的声音在颤抖,镜中父亲的身影逐渐透明,只剩下胸口的碎瓷片在血池上漂浮,“你们早就知道我会成为第七代祭品?”
“不,你是第二十七代。”童年的自己突然咯咯笑出声,罗盘盘面转动出“27”的刻度,“七代是一个轮回,镜池每七十年就要吞掉一位守镜人哦。1953年、1983年、2013年……现在轮到2043年啦,正好是你的本命年呢。”
唐薇突然按住他的手腕,指着镜中七面落地镜:“每面镜子对应一个年代,1953年那面镜子里,有个女人在刻碎瓷片!”苏明修望去,只见穿旗袍的女子正在镜中雕刻碎瓷,她的侧脸与母亲的老照片分毫不差,而她手中的碎瓷,正是父亲留给他的那半片。
“妈妈……”苏明修刚开口,镜中世界突然剧烈震动,所有镜子同时碎裂,血池的影像化作无数碎片坠落。童年的自己在碎镜中渐渐模糊,最后留下的,是罗盘盘面上的一行血字:“第五眼已开,你的骨头该回家了。”
现实中的“71号”老宅突然恢复寂静,铁门“砰”地关上,将两人隔绝在血色月光下。唐薇盯着手机地图,震惊道:“刚才的房子不见了!地图上还是17号老宅,但门楣上的字……”
苏明修抬头,只见门楣上的“苏宅”二字不知何时正了过来,却在右下角多出一行极小的刻痕:“七代镜池,骨血同归,逆盘者死,顺盘者祭。”他摸向颈间吊坠,发现青铜表面的二十八宿纹正在重组,竟拼成了“2043”的数字——正是童年镜中世界提到的年份。
“苏先生,你看!”唐薇突然指向老宅墙面,雨水冲刷下,砖缝里渗出的血水竟在墙上画出了镜池的平面图,七具石棺的位置对应着青蚨巷七起凶案的现场,而中央的血池,正位于17号老宅的地下。
手机在裤兜震动,这次是条彩信,发件人显示为“镜中世界”。点开后是段模糊的视频:昏暗的墓室里,第七具石棺正在开启,棺盖内侧刻着苏明修的生辰八字,而棺内躺着的,是具穿着寿衣的骸骨,胸口嵌着完整的长寿镜罗盘。
“那是……我的骸骨?”苏明修的指尖几乎掐进掌心,视频最后一帧,骸骨的眼窝突然转向镜头,里面倒映着正在看手机的他,“七代守镜人,每一代都是同一个人?我们只是镜魂的容器,不断轮回献祭?”
唐薇的手突然按在他肩上,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不管镜中世界怎么说,我在现实中查到,1953年、1983年、2013年,青蚨巷都发生过离奇死亡案,死者都是苏氏族人,死状和现在一模一样。”她翻开笔记本,上面贴着三张老照片,死者心口的龟纹血印与当前案件完全一致,“你父亲是2003年坠楼,属于‘逆盘’,所以他的骨头没有进入镜池,而是成了阵眼。”
苏明修猛然想起《青乌秘录》里的“逆盘者死”,父亲当年试图打破轮回,却反而让阵眼稳固。他摸出碎瓷片,终于看清血渍覆盖的后半句:“唯有毁了长寿镜,才能看见真正的自己。”
老宅地下突然传来闷响,像是什么重物砸在石板上。苏明修蹲下身,发现青砖缝隙间渗出的血水正在汇聚成罗盘形状,而罗盘的中心,指向地面——那里,有块石板刻着与长寿镜罗盘相同的纹路。
“唐警官,后退!”他拉住唐薇的手腕,就在石板翻转的瞬间,地下涌出的不是泥土,而是带着体温的血水,水面上漂浮着七枚骨签,每枚都刻着不同的生辰八字,最后一枚,正是他的。
血水中倒映的老宅不再是17号,而是镜中世界的71号,二楼窗台的骸骨正对着他们微笑,指骨缓缓指向胸口——那里,插着的碎瓷片正在吸收血池的能量,化作完整的长寿镜罗盘。
罗盘吊坠在胸前炸裂般发烫,苏明修低头,看见自己的指尖正在透明化,仿佛下一秒就会被吸入镜中。唐薇突然惊呼,指着他的后颈:“你的龟纹血印……在动!”
他摸向颈后,触到的不是皮肤,而是冰冷的镜面。镜中世界的血池在他眼中无限放大,七具石棺正在缓缓开启,棺内骸骨同时举起手中的罗盘,盘面刻度全部指向他——那个即将成为第二十七代祭品的守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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