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日头裹着薄纱似的云,将碎金般的光斑洒在应府西园的鹅卵石径上。
应絮倚在青竹靠椅上,半旧的月白缎面斗篷裹着单薄肩头,袖口露出的指尖泛着冷玉般的青白。
廊下残雪未消,她望着石缝里钻出的嫩黄迎春微微出神,忽听得身后传来刻意压低的脚步声。
春杏:"小姐仔细脚下青苔。"
丫鬟春杏扶着应絮起身,红漆食盒搁在石桌时磕出轻响。
几片梅花瓣从枝头飘落,正沾在应絮鸦青的发间。
傅云夕转过垂花门时,正见那病弱的姑娘抬手拂去鬓边落花。
玄色官服袖口银线绣的獬豸在光下忽闪,他脚步顿了顿,青石板上冻结的冰晶在靴底发出细微碎裂声。
应絮闻声侧首,恰见那人眉峰如裁,眸色比园中未化的雪还要冷上三分。
应絮:"见过傅大人。"
应絮屈膝时晃了晃,春杏忙托住她手肘。
斗篷领口镶的兔毛被风吹得颤动,露出脖颈处淡青的血管。
傅云夕颔首还礼,腰间玉牌与佩剑相撞,清越声响惊飞了檐下麻雀。
擦肩而过时,玄色衣摆扫过石阶残雪,转身时带起一阵裹着沉香气味的风。
他目光掠过石桌上半盏冷透的汤药,褐色的药汁在瓷碗边沿凝成暗痕,像干涸的血迹。
春杏:"小姐莫怪奴婢多嘴。"
春杏搀着应絮坐下,眼睛却偏头偷瞄那挺拔的背影。
春杏:"都说大理寺的大人们凶神恶煞,谁知傅大人这般品貌......"
小丫头忽然掩口,耳尖泛起红晕。
春杏:"听说他至今未娶?小姐儿时还与他....."
应絮:"春杏!"
应絮轻斥,苍白的脸颊漫上薄红。
她伸手去拢斗篷,腕间缠着的药纱却被竹椅勾住,细链银镯滑到小臂,露出寸许淡紫的淤痕。
走了不远的傅云夕握剑的手倏地收紧,指节在鹿皮手套里发出轻微摩擦声。
他记得十年前姜夫人带着小应絮来傅府做客,粉团似的小姑娘躲在母亲身后,眼睛却亮晶晶地偷看他腰间玉佩。
彼时她腕上系着五彩丝绦,跑动时铃铛响得像春溪。
应絮望着那道身影消失在月洞门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银镯凸起的缠枝纹。
春杏收拾着药碗嘀咕。
春杏:"奴婢可没胡说,老夫人从前常念叨,说傅家小公子眼睛像黑曜石......"
应絮:"噤声。"
应絮突然咳嗽起来,帕子掩住唇瓣闷声道。
应絮:"如今陈姨娘掌家,这些话叫人听去......"
她望着傅云夕走过的青石路,几片被踩碎的冰晶正在化水,倒映着支离破碎的日光。
东厢房传来陈姨娘训斥丫鬟的尖利嗓音,应絮闭了闭眼。
春杏忙将手炉塞进她怀里,炭火噼啪炸开两点红星,落在斗篷上烧出针尖大的焦痕。
应絮却恍若未觉,只怔怔望着傅云夕消失的方向——那里有株老梅探出墙头,干枯的枝桠上竟爆出米粒大的红苞。
傅云夕走出应府角门时,抬手按住心口。
那里收着半块双鱼玉佩,鱼眼睛嵌着的墨玉被体温焐得发烫。
十年前小姑娘踮脚想摸玉佩,被他冷着脸吓退时含泪的模样,竟与方才那抹病弱的白影重叠成锋利的丝线,细细密密缠上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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