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绾连的呼吸凝滞。
裴淮序的刀鞘透过十二重雀翎翟衣,传来森森的寒意。
崔御史挣扎间,他的指尖已触到她的领口。
那里藏着青莲虎符的纹样——若被发现,便是私藏兵符的死罪。
她猛然仰头。
晨光穿透槅扇雕花,将她的泪光淬成锋利的星子:“亲王亲眷,非诏不得验!”
她的声线裹着破碎的颤音,却故意让一滴泪悬在下颌。
裴淮突然擒住崔远戚的手腕,力度之大,深深陷进对方的皮肉。
“《祖训录》载,亲王内眷受审,当由宗人府会同三司。”
崔远戚激灵一抖。
裴淮序俯身,蟒袍领缘扫过江绾连的耳垂。
他温热的气息裹着冰冷的笑意:“况且,本王的王妃肤如凝脂,岂容你的秽目染指?”
江绾连在他掌心的桎梏中被迫抬头。
恰见他垂眸时,长睫掩住的一丝餍足——如同猛兽欣赏爪下猎物徒劳的挣扎。
崔淮序暴喝:“此女臂藏有血书!”
他的指甲猛地勾住江绾连广袖金丝缘边。
江绾连怔住。
她听见,云锦撕裂的声响。
像冰面乍破。
露出内里素纱下的雪色肌肤。
那本该藏在锁骨处的青莲纹,此刻正映在崔御史的狞笑中。
而胭脂写就的律法条文,在素白的肌肤上蜿蜒。
字迹随血脉跳动若隐若现:
“边镇粮草调度,需留副本于户部存档。”
她再次怔住。
裴淮序的刀倏然出鞘三寸,寒光劈碎崔远戚的冠上雉翎:“放肆!”
随即,他迅速地转身,玄色的罗纱却温柔地裹住江绾连的臂膀。
她能清晰感觉到亲王常服内衬的绸缎,浸过香味的丝帛,带着体温。
将撕裂的礼法,一寸寸地缠绕保护着。
崔远戚的身子明显一颤,浑身瑟瑟不已。
裴淮序回眸。
他的刀背压着崔远戚的脖颈,将其抵上蟠龙柱。
他冷声道:“崔大人的这双眼,倒是比通政司更会窥私。”
裴淮序的拇指按在御史的眼皮上,缓缓施力。
他的目中有冰冷的寒意,凝声道:“可惜,本王最擅长的,就是把不该现世的东西——”
骨节错位的脆响中。
他低笑:“永远封进棺材。”
大殿内的晨钟撞碎最后一声哀嚎时,崔远戚已经瘫倒在地。
江绾连与裴淮序对视一眼。
他的脸色隐隐发青。
一双眼里,似燃着两簇幽暗火苗般的怒意。
她欲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被他拉到身边。
这瞬肌肤相触,他的指尖在她的腰窝重重一按。
痛感混着酥麻窜上她的脊骨。
“陛下容禀。”裴淮序转身时,玄色的衣衫扫过江绾连颤抖的唇,“臣妻的臂书乃《女诫》训言——”
他猛然撕开自己右臂广袖。
露出同样用胭脂刺就的《内训》条文。
他缓缓开口:“夫妻同习圣训,何罪之有?”
江绾连不解。
她突然想起,昨夜他在耳边低喃的话:“明日朝会,我会让人在袖口内缝入《边镇粮草簿》,俞姑娘的臂上,也记得刻些。”
她默然低首。
在这场闹剧中,江绾连忽地明白。
这一切,都在裴淮序的计划之中。
而她,似乎只是一颗要在朝堂之上,为他所用的棋子。
皇帝的脑中一片冷澈,几乎收不住唇际的一抹冷笑,直直注目于裴淮序:“靖川王之忠心,属实令朕欣慰。”
“陛下谬赞。”裴淮序的目光在江绾连的脸上逗留了几转,几乎是冷声地问她,“王妃可是有话要对陛下呈言?”
江绾连轻叹,屈膝道:“青檀纸需用辽东松烟墨书写,可崔御史这调令上的字迹遇烛火会变色,这是假的调令。”
身侧的御史中丞将文书按在烛火旁,墨迹果然泛起金湛的毒光。
“是西夏人的狼毒墨!”御史惊呼。
裴淮序走到瘫在大殿上的崔远戚身旁,用力地撕开他的朝服,左臂的西夏刺青赫然在目。
“好一个爱国的御史大人。”裴淮序冷笑,反手折断了崔远戚的手腕,“原来早就做了走狗。”
满殿再次哗然。
“这招偷梁换柱,朕还是大意了。”皇帝沉默片刻,眼光一扫四周,又盯着江绾连,沉声道:“靖川王,还不快扶王妃起身。”
烛灯将人影拉得诡谲。
江绾连却盯着调令的墨迹发抖:“不劳烦。”
裴淮序的脸色遽地一沉,低声喝道:“俞婉婉。”
江绾连一恸。
蓦然抬头。
迎上他略有寒意的眼神。
她凄楚一笑,仿佛嘴角酸楚再笑不出来,别过头去。
裴淮序语气微微一滞:“今日,辛苦王妃了。”
说着,他便来伸手来拉她。
她下意识的一避,将手笼于袖中,只恭敬道:“谢王爷。”
裴淮序伸出的手有一瞬间的僵硬,叹息近乎无声。
他唇齿间顺着呼吸有蒙昧的白气逸出,淡若无物。
绢红的宫灯在风里轻轻摇晃。
似淡漠寂静的鬼影,叫人心里寒浸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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