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永志听到罗大纲的话,眼中闪过一丝感激,他紧紧握住罗大纲的手,声音中带着一丝哽咽:“罗大叔,谢谢你。我……我有时候真的觉得,自己的力量太渺小了,我多么希望自己能够强大一点。”
罗大纲道:“很多时候,只靠一个人的力量是不够的,有时候需要朋友的帮助。你知道我还有一层什么身份吗?”
何永志和赵先都摇摇头表示不知,罗大纲知道何永志是何老拳师的弟子,早就不准备瞒着他们了,于是把三合会之事全告诉了二人。
何永志很小的时候就听过父亲给自己讲天地会的故事,对他们的忠义之举钦佩不已。如今得知罗大纲是三合会的一个堂主,对他更是刮目相看。何永志知道,父亲何老拳师有一个更为宏大的志向,那便是赶走洋人,推翻腐朽的满清政府,建立一个全新的汉人江山。这个志向,其实与三合会的初衷不谋而合。
“罗大叔,原来三合会和我父亲的志向是一样的。”何永志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激动,“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们能加入三合会吗?”
罗大纲道:“我既已向你们说明此时,自是因为何老拳师同我有相同的志向,希望你们能加入的,只是我还不能做主,待正月初七广西广东两省三合会合盟之时,我再向广东三合会总舵主还有我们广西三合会代理总舵主禀明此事,待他们决定。”
“至于找金威报仇之时,须得待此事已了。报仇不差这一天两天,切莫因此误了大事。”罗大纲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我还有一事不明,金威跟随何老拳师二十多年,他儿子也二十多岁,七年前害死何老拳师的时候,他儿子应该也十五六岁了吧,怎么会对此毫不知情呢?我当时逼问他怎么会流云棍法,与何老拳师什么关系,他完全不知道,还说只知道伏虎门,伏虎棍法,全广州他只知道他爹一个拳师,看他样子也不像说谎,这到底怎么回事呢?”
赵先解释道:“这就是金威的城府之深了,我前面说过,他一直没有变。近三十年前,何老拳师刚收留他的时候,他才二十几岁,过了几年,他和一个青楼女子生了一个儿子,觉得不光彩,也就没有让何老拳师知道。我为什么知道?因为亲眼看到他去在一个小胡同里抱着刚出生的孩子,而在他旁边的女的,我曾经见过,是一个青楼女子,我告诉何老拳师此事,金威矢口否认,还说自己不会看上低贱的青楼女子,那时候我才不到二十岁,认识何老拳师也才三年,年纪和认识何老拳师的时间都不及金威,何老拳师当然信他不信我。但何老拳师还是跟金威说:‘贤弟,我信你,不过我还是要说一句,青楼女子未必就低贱,你若真的跟人家有情,为兄绝不阻拦,’他依旧矢口否认,何老拳师也就没有再说什么了。”
“后来他见何老拳师一直都没孩子,就极力表现自己,十多年来,他一直这么装,或许是装的太真,他自己都相信了吧。永志出生之后,他可能有些着急了,但仍然继续装下去,这些细微的变化,不知道何老拳师是没看出来,还是选择相信他,反正我是觉得他不对劲。从永志出生,一直到七年前他害死何老拳师,这期间我一直劝说何老拳师要小心金威,何老拳师一直不相信我。”
“他一直视青楼女子为耻辱,十多年来都很少去那里,只是偶尔去一下,给点生活费。六年前,他通过层层关系,认识了当时的巡抚琦善,给官府做事,后来摇身一变,成了广州的显赫大户,还开创了伏虎门,收了一众弟子,那些弟子进入伏虎门的时候至少都有二十来岁,大多都是带艺投师的,还有些是为了跟着他攀权附势的。那个青楼女子后来也莫名其妙死了,他把十几岁的儿子,也就是金雄飞接到身边。嘿,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啊,几年时间,金雄飞就变成了欺压良善的纨绔子弟。这几年,广东巡抚换了又换,他每一个都巴结,办事又牢靠,深得巡抚信任,甚至连广州知府的面子他都可以不给,但在外人看来,他一直以来都低调行事,也可能是因为做官府事的原因,除了官府任务外,不得不低调行事,因此不在广州的你是不知道他的。加之林青天因被人弹劾,罢了官,离开了广东,官府把有关何老拳师的事都封锁了。如此多种原因下,他的一众弟子,包括他儿子,都不知道他发迹之前的事,除了大弟子,无心,他好像是七年前就跟随金威了,或许,杀害何老拳师及云武堂众弟子的凶手中也有他。”
三人此番推心置腹之后,所有的疑点都解开了,心中的阴霾也一扫而空。他们彼此的信任更加坚定,心中的目标也愈发清晰。何永志深知,报仇之事急不得,须得从长计议,现在最要紧的是,好好养好身体,确保明年正月初七的会盟能安稳完成。一番长谈后, 三人虽疲惫,却带着一丝安心,终于安稳地睡去了。
夜已深沉,窗外的天空漆黑如墨,星星稀疏地点缀其间,月儿躲在地底下,迟迟不肯起山,夜空被黑暗笼罩得严严实实。腊月的寒风凛冽,带着一丝刺骨的凉意,偶尔从窗缝中钻进来,让人不禁打个寒颤。远处的山林静谧无声,偶尔传来几声鸦啼,更显出夜的寂静。
夜色愈发浓重,小茶馆里的炉火已经彻底熄灭,只剩下几缕余温在空气中徘徊。芸儿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睡。她的心中满是担忧和不安,而隔壁房间里,爷爷也没有睡着。 他听着芸儿房间传来的细微动静。他知道芸儿在担心阿永,而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呢?他伤势未愈,却依然坚持要走,爷爷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但这一路的艰难险阻,谁又能说得准呢?爷爷叹了口气,心中默默祈祷阿永能够平平安安。
爷爷的思绪飘得很远。一方面,阿永虽然是个好孩子,但他一看就知道身份不一般。他未来可能会卷入更大的风波,是否能很好地保护芸儿,爷爷心里实在没底。另一方面,自己年岁已高,身体大不如前,还能陪芸儿多久呢?爷爷的内心满是忧虑和不舍。
芸儿又翻了个身,轻声呢喃:“阿永哥哥,你的伤还痛吗?你一定要平安啊。”她的声音很小,却还是被爷爷听到了。爷爷的心中不禁一紧,他知道芸儿在担心阿永,而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芸儿想起阿永离开时对她说的话:“芸儿,我会一直记得你的,我好了就回来找你!”那句话,像是一个承诺,又像是一个安慰。她知道,阿永是个有担当的人,他一定会回来的。可是,她的心里还是忍不住害怕,害怕这一别就是永别。
夜越来越深了,带着那份担忧与不舍,芸儿渐渐地进入了梦乡,梦里,她仿佛又回到了今日黄昏,与阿永分别的黄昏,她站在门口眺望,阿永三步一回头,心中满是不舍。她多么希望这一刻能永远停留。
梦中的风轻轻吹过,阿永的身影渐渐模糊,最终消失在远方。芸儿伸出手,想要抓住他的影子,却只触到一片虚无。她的心中涌起一阵失落,泪水不禁滑落脸颊……
时光匆匆,年关已过,转眼间已到了正月初六。官府的搜查从未停歇,近几日更是愈发严密,整个广州城都被笼罩在一片紧张的气氛之中。城外的道路上,官兵们来回巡逻,每一个可疑的身影都不放过;城内的各个场所,但凡有三人及以上聚集,都会被严格盘查。伏虎门的弟子们也四处活动,肆意抓人,比官府还要猖狂。而官府却像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给予口头上的警告,并无实质性惩罚。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伏虎门不过是官府的白手套——看到可疑之人,官府不便直接抓捕,便让伏虎门出面,事后再象征性地警告一番。整个城市,仿佛被一层无形的阴影笼罩,人人自危,空气中都弥漫着不安的气息。
城外的破庙中,罗大纲焦虑地来回踱步,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如今官府的人精明得很,城墙上涂满了桐油,墙顶布满了铁蒺藜和刺绳,更可恶的是还设置了瓮听,简直无所不用其极。实话说,桐油我不怕,用匕首扎进墙体也能攀爬而上,做到不被听见。铁蒺藜和刺绳我也不怕,对于会轻功的江湖人士来说,这算得了什么?直接越过去便是,根本不用触碰。可有了桐油,墙体变得光滑无比,没有着力点,顶上又是不能落脚的铁蒺藜,难度便大了许多。不过,我倒也不是全无信心。最难对付的,还是那瓮听。若是只有瓮听,没有其他两样,我也能过去。可如今这三样都有,实在难翻越了。”
“明日便是会盟之期,我的内力早已恢复,永志的伤势也早已痊愈,我们本该早几日进城,或许还能从城门设法混入。可如今眼看着城防一日严过一日,明日真不知该如何进去。这可如何是好?”
赵先接过话题,语气中带着一丝担忧:“何止如此?如今官府连城外都时不时来巡查,若非我们昨日躲得快,险些被发现,真是惊险万分。这城防越来越严,我们进城的难度也越来越大。”
何永志灵机一动,眼中闪过一丝光芒:“或许我们可以从越秀山翻越过去。越秀山地势虽不甚高,却也有二十余丈,城墙的防御措施相对薄弱。我们从越秀山北麓上山,翻越山顶,再从南麓下山,甚至可以直接进入内城!”
赵先有些担忧道:“可越秀山上也有布防。城墙、炮台、官兵,一样不少。而且,城墙上的防御措施也相当严密,想要翻越并非易事。”
罗大纲接过话来,声音中带着一丝笃定:“赵兄有所不知,此处不同于其他地方,只有一道城墙,建于明洪武年间。历经数百年的风雨侵蚀,且地处山麓,维护相对较少,城墙表面长满了青苔和杂草,桐油的滑性大打折扣。铁蒺藜虽布置在城墙顶部,但因城墙表面不平整、杂草丛生,我们亦可找到额外的抓握点,从而避开铁蒺藜。至于瓮听,广州地处岭南,气候温煦,山上树木虽不如夏季那般繁茂,却也有许多四季常青的树木,枝叶在微风中沙沙作响,为瓮听的监听效果带来了不小的干扰。这三样东西,虽看似严密,但实际效果并不好。只要我们小心行事,翻越过去并非不可能。”
罗大纲的话音刚落,众人便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片刻后,赵先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一丝决绝:“既然如此,那便依此计。事不宜迟,我们今夜便出发。”
戌时已至,夜幕低垂,天边最后一抹余晖渐渐隐没于山峦之后,四周被一层淡淡的暮霭笼罩。此时,上弦月已悄然升至中天,清冷的月光如水般倾洒而下,将大地染上一层银白色的轻纱。在这朦胧的月色中,越秀山的轮廓愈发清晰,树木的剪影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诉说着古老的秘密。
虽已入夜,但明亮的月光让一切无所遁形。罗大纲深知,此时他们无法再借助夜色的掩护,反而要尽量避开开阔地带,选择在树木茂密的地方行动。他低声提醒众人:“月光太亮,我们得小心些,尽量走树多的地方,别让身影暴露在外。”
三人换上了夜行衣,轻手轻脚地离开了破庙。他们沿着山脚的小路,悄无声息地向越秀山北麓进发。山间夜风微凉,带着一丝潮湿的青草气息。罗大纲走在最前,他轻功了得,内力深厚,身形如狸猫般敏捷,几乎不发出任何声响。何永志虽不如罗大纲,但亦能紧随其后,赵先却稍显吃力,虽如此,但也尽量保持安静,以免惊动守军。
越秀山虽不算高峻,但山势起伏不定,三人又刻意选择树木茂密之处前行,相较于开阔地带,这里显得昏暗许多。月光被枝叶遮挡,只能透过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路面上的灌木和杂草也给攀爬增添了不少难度。然而,三人皆是江湖中人,身手矫健,即便在这样的环境中,也能如履平地,一路攀爬并未遇到太大阻碍。约莫半个时辰后,他们已悄然接近山顶。
山顶的风更甚,吹得树叶沙沙作响,为他们的行动增添了几分掩护。罗大纲停下脚步,低声说道:“小心些,山顶可能有守军巡查。”
三人伏低身子,借着岩石和树木的掩护,缓缓向南麓靠近。果然,山顶不远处有一座小小的哨塔,隐约可见两名守军在塔上巡逻。罗大纲示意二人不要轻举妄动,三人伏在草丛中,屏息凝神,等待时机。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守军似乎并未察觉他们的存在。待守军背转身去,罗大纲轻声说道:“走!”三人如狸猫般跃出,沿着山脊快速向南麓奔去。罗大纲和何永志的动作轻盈而迅速,几乎不发出任何声响,而赵先则稍显迟缓,不时被树枝挂住衣角,但他也尽量压低声音,紧随其后。
下山的路比上山更为艰险,罗大纲率先来到城墙脚下,伸手触摸着那历经风雨的城墙,低声说道:“就是这里了。”
月光下,城墙的轮廓清晰可见,青苔和杂草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幽深。罗大纲深吸一口气,目光如刀般扫过城墙,低声说道:“我们得格外小心。虽说桐油的滑性、铁蒺藜的威胁以及瓮听的效果都因这城墙的荒芜而大打折扣,但它们仍然有一定用处,不可小觑。若是稍有不慎,仍有可能被发现。大家切记,攀爬时要尽量减少声响,避开守军的巡逻路线。”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越秀山地势虽不算高,但城墙沿山势而建,部分地方较为陡峭。大家手脚要稳,不可急躁。一旦翻越成功,进入内城后,我们还需继续谨慎行事,毕竟内城的守备更加不容小觑。只要我们小心应对,定能化险为夷。”
说罢,三人屏气凝神,目光紧紧锁定城墙上方。恰在此时,乌云悄然遮蔽了明月,夜空陷入短暂的黑暗;阵阵风声呼啸而过,似是天地间独有的掩护。守卫的视听在这风声与黑暗中被悄然削弱,三人默契十足,抓住这稍纵即逝的瞬间,身形如魅影般动了起来。
罗大纲率先而动,他使出一招“壁虎游墙”,双手紧握匕首,指尖在光滑的墙面上轻点,借着匕首的微弱抓力,身形如游鱼般沿着城墙边缘迅速攀升。匕首与城墙摩擦出细微的声响,却被风声完美掩盖。攀至墙顶,他身形一跃,腾空而起,使一招“飞云踏雪”,身形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稳稳落地,竟未发出丝毫声响,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赵先紧随其后,云武堂虽不以轻功闻名,但亦不算差,他凭借多年江湖经验,稳稳攀上城墙,一跃而下,落地时稍有晃动,却也迅速稳住身形,隐入夜色之中。
何永志最后一个行动,攀爬时身形灵动,匕首在墙上留下一道道浅浅的痕迹。跃过墙顶,他深吸一口气,“无声落雁”,身形轻盈落地,动作一气呵成,仿佛与这夜色融为一体。三人落地后,迅速伏低身子,借着夜色与阴影的掩护,悄然向预定地点遁去,仿佛从未在这城墙下停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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