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
“法能师兄,苦海无边,望师兄回头是岸。”
小禅院外,一大一小两名和尚相依而行。
也不知两人是经历了一场怎样的浩劫,素白僧袍浸染着大片鲜血,红如寿衣,小和尚吃力地搀扶着大和尚,脸上泪痕斑斑,看来是刚刚嚎啕大哭过一场。
这两人突兀出现,明显让入魔后的法能愣了一愣,因这一愣,也使得本该魂归九天的香公子得以苟延残喘。
两人步近以后,方屿才识出那位大和尚是晨时送来舍利的悟觉,只是神态疲惫,再不复凛凛威势。
悟觉身旁,小和尚微颤着出言道:“大师兄,停下来吧,你已经错得够多了。”
话音一落,他嘴里开始嘟嘟囔囔,像是在默念什么经文。
一股牵动人心的佛性悄然绽放。
不同于让人目眩神迷的佛光,这种佛性只带给人平静和安稳,倘若非要找个词汇概全,慈悲足矣。
不时,法能一身魔性仿如潮退。
李汤圆左看一眼,右看一眼,悄悄用膝盖顶了顶笨生姜,小声道:“笨生姜,你觉不觉得,那个小光头和你有几分相似?”
唐生姜仔细端详了一阵,纳闷道:“不会吧?!小道若是系好道髻,再换上一身崭新道袍,可要比他神气多了,恩,样子也好看一些。”
“笨蛋,谁跟你说这个!”
笨蛋笨蛋,真不开窍,要说好看当然是方大哥好看,哪轮得到你?
思及此处,李汤圆不禁偷偷瞄了眼方屿,心中一阵酸楚,却只能默默祈祷。
姑姑你可要早一点到啊。
除了抵御攻击,绫罗玉镯还拥有两道特殊器纹,其一用来遮掩玄器本身气息,另一道则是由她口中那位姑姑亲手设下,一旦触动法阵,即使后者身在万里之遥也会生出感应,知晓她身处险境,这正是通玄法器与灵器最大的区别所在。
自从法能入魔后,香公子的小命就掐在了法能手中。
偏偏此时悟觉赶来,就算最终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他一个外人,恐怕也很难有命活到那个时候。
趁法怔怔出神,香公子把心一横,猛然挥拳,意图摆脱钳制。
魔头这个称呼可不是浪得虚名的。
但凡身陷危局,他们都会有着各自极尽不同,却又殊途同归的疯狂抉择,不管是血符老人的舍生求死,抑或是香公子此时的向死而生,皆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只是可惜,一头性情暴虐的老虎在擒下兔子以后,或许会因为某种情绪放兔子一条生路,但一定不会容忍兔子自行逃生。
霎时,香公子头颈分离,血溅五步。
死状惨不忍睹。
“师兄!”小和尚与悟觉惶恐出声。
法能眼神空洞看着两人,似乎并无太大感触。
小和尚呜咽道:“大师兄,求求你了,回来吧。”
法能缓慢地抬起头,对着天空轻轻一摇。
“回不去了。”
无可奈何花落去,个中滋味,也只有这师兄弟三人最能体会。
悟觉苦涩问道:“师兄,我只问你一句,你有今日,是....因我而起?”
法能沉默不语。
可有些话即便不说,答案也十分明显。
凄寂无声时,最易有所思。
最早被师尊纳入门下时,他的确只是一个只懂吃斋念佛和修行理禅的木讷和尚,但自从悟觉入门,不管是寺中诸僧还是师尊,都把目光聚焦在了悟觉身上,而他这个师兄,哪怕做得再多,修行再刻苦也无人问津。
师弟青出于蓝,法能自幼修佛,按说也不至于就此堕入魔道,偏偏悟觉性情刚直,曾三番四次当着众人的面斥责法能,不留分毫情面,恰巧法能生性木讷,不善言辞,每次遇上这类情况,只能沉默以对,久而久之,难免魔念丛生。
昨日师尊静定留下遗言,让悟觉继任卧佛寺主持,那件东西则给了小苦禅,就连坐化后的两枚舍利也尽皆送予了外人,没给他留下一件东西,甚至是一句关切话语。
“除了当年剃度时,你给过我一册《楞严经》,你还给过我什么?”
“说来多亏那册《楞严经》,方使我习得诸般破魔真解,悟出无上真魔。”
其实在法能心中,师弟眼里没他这个师兄,他不介意,长老们不将他这个大弟子当回事,他也不介意。
但师尊心中没他这个徒弟,他很介意!
怀书尚温,十载渡日如年。
人如草木,一朝情冷断缘。
若得两枚舍利,足够他破去心境囚笼。法身舍利融入佛身,炼化佛性佛理,骨身舍利融入魔身,锻造不朽魔体,一举三得之下,便可褪去凡身,直抵明灵。
沉默顷刻,法能一步步朝李汤圆那方走去。
悟觉只身上前拦住去路,法能淡淡问道:“凭现在的你,也想拦我?”
搁在平时,悟觉确实有这个本事,可如今悟觉自骨塔强行破阵而出,实力大损,完全不值一提,至于尚未修行的苦蝉儿,就更不必多说。
悟觉双手合十,苦涩道:“他们是师尊的客人,身为师尊弟子,纵有百般不愿也应该遵从师尊遗命,师兄若不肯回头,那就从师弟身上跨过去罢。”
望及法能双目猩红,杀机蓬勃,苦蝉小和尚狠狠抹了把脸,直直冲了上去,生硬地拦在两人中间。
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眼神坚决望着法能。
苦蝉的出现似乎令法能稍有一丝悸动,他声音嘶哑道:“小师弟,连你也要站在悟觉那一头?”
苦蝉小和尚连忙摇头道:“大师兄向来对苦蝉悉心照顾,苦蝉心知肚明,也一直记在心里,但在这件事上,大师兄你错得很离谱,若师傅在此.....”
“够了!错又如何,对又如何!?”
“他若在此,除却无地自容,又能如何?”
当提及静定老僧,法能和尚勃然大怒。
悟觉斩钉截铁补充道:“师兄应当知晓,师尊平生积善积德,只做过一件错事,哪怕是血符老人,香公子这等邪魔败类,师尊也同样不忍诛杀。今日若师尊在此,定会亲手杀了你,再向佛祖告罪自焚。”
仍是一副自以为是的口气,仍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摸样!
法能闻言攥紧了双拳,满目狰狞,一字一顿道:“你们,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了你们?!”
悟觉心头一颤,心湖中泛起阵阵涟漪。
他终究是有了执念。
至于是放心不下卧佛寺,担心有负静定老僧所托,还是贪图卧佛寺主持的权位,竟然连他自己也分不清。
相对而言,苦蝉小和尚要平静许多。
倘若无法阻拦大师兄,反而死在他手上,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师傅孤身上路,想必很凄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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