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4、【它】（6）

时间下午四点左右。

乌云遮顶，天光黯淡，小雨淅沥沥。

小区的道路上居民并不多，三两只，还都是迫于这糟糕的天气而行色匆匆、急于前行。

只有叶未白与牧铃漫步在雨幕中，像是无聊到了极点，两人之间一言不发，绕着居住区外围的道路转了一圈又一圈。即使这居住区的景色多么优美，公园、广场、人工湖……淋着雨看了这么多遍，想来也腻了。

可牧铃却依旧津津有味地反复瞧着，那眼神之中透露出来的情绪甚至可谓是贪婪。

“有这么好看？”第四遍的时候，叶未白开口问道。

“没看过嘛。”身后撑着透明小白伞的少女轻盈地越过一泓水洼，裙摆飞扬间，大腿肌肤柔嫩奶白，有什么白色棉质的东西若隐若现。

“不过现在也看够了呀。谢谢前辈。”

少女站定，对着叶未白微笑，“那接下来，去前辈家看看吧。”

牧铃说出“去前辈家看看”的时候，脸上挂着笑容，声音轻柔，就像是轻松地说着“邀请我去做做客吧”这样简单的要求，可是那态度却又异常认真，似乎不容叶未白拒绝。

“走吧。”

叶未白也并未拒绝。他凝视了少女几秒，便转身向前。

“嗯。”身后少女加快了几步，赶上了他。

前往叶未白家中的这一路上，两人反而不再沉默不语，牧铃恢复了那叽叽喳喳的闹腾性子，天马行空地扯着话题与叶未白聊天，偶尔过于放肆的言论只会引来叶未白回头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爆栗。

少女捂着额头脸上露出不满。

叶未白则是笑着。

两人之间的氛围似乎又恢复了正常。

“诶？前辈是把钥匙放在这里呀。”

这条路比想象中要长，但终于也是走到了目的地。

瞧着叶未白走进院子里，打开门前鞋柜的门，在里面摸索着掏出了一把钥匙，打开门之后又放了回去。

少女双瞳湛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动作。

“不危险么？”脱下鞋，露出被白色棉袜包裹住的一对小巧的足，少女把脚伸进一双有些过大的拖鞋，亦步亦趋跟着叶未白走进了客厅中。

“危险什么？”并未开灯而有些黑暗的客厅中，叶未白回过头来看着少女。

“很多呀。”少女笑着说道：“要是钥匙被什么坏人拿到了。偷偷溜进来，不就麻烦了。”

她只是玩笑似的话语，并无任何深意，却一语成谶地命中了【昨天】深夜发生的事情。

——少寒的死去，是否就是在这里出现了致命疏漏？

“铃。”叶未白凝视着少女，轻声说道：“我本来是带了钥匙的。”

“嗯？”少女像是不明白他什么意思，歪了歪头。

“但是我还是刻意地在这里拿出了备份钥匙——”叶未白一顿，“那是不假思索的行为。”

少女微微一怔，随后笑容便有些温柔又有些柔软起来，她上前一步，踮起脚，伸出手有些为难地摸了摸叶未白的头顶，“没关系的前辈。”

“这样。”少女浅浅的笑容中忽然就多了一份歉然，“——是铃的错才对。”

“——是我还不够厉害。”

铃说着不着边际的话，不，不仅是她。

叶未白的台词也充斥着迷雾，若有旁人，定会听得一头雾水。

但是，这两人却是都十分明白对方在说些什么，以及那些词语背后所蕴含的深刻情绪和……近乎扭曲的【真实】。

“前辈。”

“嗯？”

微微停顿，少女的笑容在黑暗的客厅中依旧璀璨夺目，“拥抱一下吧？”

“好呀。”

发丝交叉，气息交融，互相感受彼此肌肤的柔软。所谓的拥抱，大概便是这么一回事。

那是比接吻更能感受到对方身体触感的社交动作。

“果然很轻——”

就像【空】的一样。

这是叶未白在将那身着学生服与黑色长筒袜的马尾少女拥抱在怀中的时候，内心产生的念头。

……

……

“差不多也快到时间了。我先走啦。”

牧铃弯腰穿鞋子的时候，圆圆的仿佛水蜜桃般的小屁股向上挺翘，绷直的双腿被黑色长筒袜勾勒出优美曲线。那曲线从脚踝处开始，首先是垂直而略带弧线地拂过小腿与大腿的边缘，掠过小巧可爱仿佛圆规画出来的臀部向上蔓延，便延伸到了微微下弯纤细优雅的背部，平滑的曲线优美动人，你的视线最后便会情不自禁地落在那白皙明亮而又美好的颈部。

这一切，十分漂亮，甚至可以说是……性感。

而当叶未白内心产生这样的念头，他的鼻尖就绽放了一股味道。

那是……【厄运】的味道。

这并非什么陌生的味道，在这个世界的许多小女孩儿身上，叶未白都已经见识过了。

但都远不如此时此刻，叶未白在牧铃身上所感受到的【厄运】。

——那是仿佛在腐烂的淤泥中深埋了三天三夜的咸鱼的味道，又似乎如同漫天飞舞的火山灰涌进了肺腑，更如同带着铁锈的钢铁荆棘绽放在心脏。

那是前所未有，甚至超过了当初叶未白在菲莉亚身上感受到的量与浓度的【厄运】。

可叶未白的脸色却没有过多的变化，他只是微微叹了一口气，然后微微抬头望了望天。

天色愈发阴霾。

当他重新低下头的时候，少女已经消失在眼前了，不知道在何时已经匆忙离去了。

取而代之的是，正拖着重重的行李、背着大大的书包走来的上身白色上衣、下身水洗牛仔裤的马尾高挑小女孩。

正是少寒。想来【昨天】这小丫头也是差不多这个点数到了这里的吧。这个别扭的孩子，该是在这里站了多久啊。

看着少寒呆呆地立在邻居家门前，撑开有些破烂的透明小白伞，右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了下，又放了回去，然后没多久又掏了出来……

小妮子那副纠结矛盾的样子，看得叶未白都想笑。该说是别扭还是傲娇呢，【昨天】见到我的时候，小丫头那独立冷淡的表现，果然都是些伪装的。

“喂。那边的笨蛋。”

走到庭院里，叶未白冲少寒喊到。

“诶？”

远处，小女孩呆呆地转过头来，看向叶未白。似乎有些茫然于为什么小叔会站在那边的屋子里，歪了歪脑袋，竟然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诶什么诶。就是跟你说话，背着书包撑着白伞的笨蛋。”

一边说着，叶未白撑开伞走上前去。

呆呆望着他，直到浑身被黑色大伞的投影所笼罩，小女孩这才反应过来，抬起头看着叶未白：“啊。大——小叔。”

“到底是大还是小？”叶未白没好气地给了她一个白眼。

他伸手去拿小女孩的行李，一如【昨天】，少寒浑身一僵，然后躲过了他。

不过【昨天】叶未白是顺其自然，她躲着便由着她了，今天可没那么容易饶过她了。

也是收回手，叶未白笑眯眯的抬起了右手。

“什……什么？”

“要么主动给我拿，要么被我打屁股——选择吧。”

“我——啊！”行李啪地一声落在地上，小女孩捂着小屁股，难以置信地看着叶未白，“我还什么都没说呀！”

“我还以为你默认两个都选择了。”叶未白笑着挥了挥了还残留着小女孩屁股弹性触感的右手，伸手去拿跌落在地上的行李。

“好了，走吧。哎哎哎，还真有点重。你都带了些什么鬼东西？”他本想轻松地捡起行李，可超乎想象的沉重差点没让他摔倒在地上，一个趔趄，扶着老腰加了把劲才好不容易站稳。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真是不中用的身体。”

“噗。”

还正准备说些什么的少寒瞧着小叔这窘态，要不是捂着嘴，差点就笑出声来，饶是这样，还是没忍住从嘴角溜出了一抹笑声。

只是当她的视线落在小叔那拖着行李略显佝偻的背影上的时候，她的心猛地一跳，嘴角那抹笑意便缓缓收敛。她怔怔地看着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过去的身影与此时完美重合，心中仿佛感觉饮了一大杯热柚子茶，甜丝丝的、暖暖的，又莫名有些酸涩。

紧紧跟着他，小女孩的身影完全被前面那高大的影子所覆盖。低着头，她以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口中嘟囔着。

“你才是笨蛋……大白。”

……

……

拿着行李，叶未白站在了二楼左手边的房门前，身后则是跟着少寒。

“小叔？”她看向小叔。

白色灯光下，叶未白则是盯着自己伸出却始终无法触碰到门把手的右手，微微一笑。

一如【昨日】，有【某人】在旁，死死地握住了他的手腕，不让他打开这扇门。那人的力量奇大无比，让他动弹不得。

在【昨天】，叶未白原本以为那是【某人】不让他接近少寒，现在看来，那或许也是原因之一，但更大的原因或者是——不让他进入这个房间才对啊。

——这个房间里面有什么？

当这个问题出现的时候，叶未白的脑海中并未浮现相关的记忆，而是一片模糊。有个念头在告诉他，似乎里面并没有什么值得好奇的东西，不过就是普普通通的卧室，不必过多纠结——就像【昨天】有个念头在告诉他不要打开门。

“但是很可惜……”

——事到如今，“白叶”已经无法再如【昨日】一般蒙蔽叶未白的双瞳了。

即使是脑海中再次被“白叶”塞满了铁锈与杂质，可是恢复过一次正常状态的叶未白已经铭记住了那时的巅峰感觉，正如叶未白所说，相同的招数是无法起第二次作用的。

心底始终秉持着一丝清明，即使双眼混沌，叶未白依旧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丫头。”

“嗯？”

“帮我打开这扇门吧。”

……

……

PS：哎呀，感谢各位这一段时间来新面孔、老面孔的月票以及打赏支持。特别感谢一下古铭的支持，你成功激起了我今天更新的欲望。

顺便，新封面可是满足了我一直以来给自己画封面的愿望，才不管各位喜不喜欢（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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