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汁(已修改)

同一片阳光下。

  伊藤惠美坐在狭小公寓的客厅里。厚重的窗帘死死拉着,将外界最后一丝天光隔绝在外,房间里弥漫着一股食物残渣混合着廉价香烟的浑浊气味。

  昏暗的光线下,伊藤那张刻薄的胖脸上笼罩着一片挥之不去的阴郁,眼神像淬了毒液的刀子。

  她烦躁地按了按自己酸痛的腰背——昨晚为了教训那个小崽子,结果自己脚下打滑摔了个结结实实,在地板上躺了整晚才挣扎起来。这份屈辱和痛楚像毒蛇一样啃噬着她的心。

  “都怪那个扫把星!灾星!”她咬牙切齿地咒骂着,“要不是他躲了一下,我怎么会被绊倒!都是他的错!”她把所有的不顺心和身体的疼痛都归结到了羽生柊月身上。

  她瞥了一眼墙上的挂钟,焦躁地扯了扯头发。“都一天了……那小崽子还没滚回来?”一个可怕的念头浮上来。

  “该不会……跑了吧?”随即又被她自己否定,“不可能!不过是被打了几下,躺了几天而已,之前也不是没试过……给他几个胆子也不敢跑!”她像是自我安慰般地加重了语气。

  就在这时,刺耳的手机铃声打破了沉寂。伊藤瞥了一眼屏幕上的来电显示,脸上的阴狠怨毒瞬间消失无踪,如同川剧变脸般堆满了谄媚到近乎扭曲的笑容,声音甜腻得发齁

  “哎呀,木川先生!您好您好!您有什么吩咐?我伊藤随时为您效劳!”

  “伊藤桑,听说你最近手头有点紧?”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略显油滑的男声。

  “可不是嘛!木川先生您真是消息灵通!我这……”伊藤心头一喜,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连忙诉苦。

  话没说完,就被对方打断:“最近呢,有位‘老板’感觉有点……孤单了。”木川的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某种不言而喻的暗示,“想找个‘懂事的’孩子养在身边,陪着解解闷。我记得……你家里是不是有个十几岁的男孩?你上次提过一句,说长得……挺‘精致’?看着也‘活泼’?”

  伊藤的眼睛瞬间亮了,贪婪的光芒在里面疯狂闪烁,脑袋点得像小鸡啄米:“对对对!木川先生您记性真好!叫柊月,羽生柊月!长得那叫一个精致漂亮,像个瓷娃娃似的!性子嘛……也绝对‘听话’!”她刻意加重了“听话”二字。

  “行,你先拍几张清楚点的照片发给我看看。”木川的声音带着公事公办的冷漠,“如果合适,‘老板’那边可以出这个数——80万(日元)。要是‘品质’特别好,后续也不是不能谈。”说完,不等伊藤再奉承,电话就被干脆利落地挂断了。

  听着“嘟嘟”的忙音,伊藤脸上的谄笑瞬间冻结,随即又爆发出一种混合着狂喜和算计的精光。80万!甚至更多!她死死攥着手机,仿佛那冰冷的机器已经变成了诱人的钞票。

  当黄昏的暮色将天空染成一片瑰丽却即将消散的金红,羽生柊月拖着疲惫却异常沉重,的脚步回到了不能称作是家的房子。。

  他推开家门,一股熟悉的、令人作呕的气味混合着一种……奇异的食物香气扑面而来。

  更反常的是,伊藤惠美那张平日里对他只有凶恶和厌弃的脸,此刻居然挤出了一个笑容!“小羽生,回来啦?饿了吧?”那笑容堆满了虚假的关切,像一张做工拙劣的面具挂在她脸上,肥肉挤作一团,显得格外扭曲和怪异。那声音更是甜腻得如同裹了毒的蜜糖。

  事出反常必有妖!羽生柊月心头警铃大作,后背瞬间爬上一层寒意。他表面上顺从地点点头,微微垂下眼睑,浓密的睫毛掩盖住眼底一闪而过的冰冷厌恶和深深的警惕。他紧锁着眉头,暗自思索:这老巫婆又在打什么恶毒的主意?

  “那快坐下,正好我刚做好饭!”伊藤热情地招呼着,指了指那张油腻的小方桌。

  羽生柊月依言抬头看向餐桌,瞬间,他的双眼因为惊愕而瞪得滚圆,脸上是掩饰不住的震惊!鳗鱼饭金黄诱人,味增汤热气腾腾,炸猪排金黄酥脆,甚至还有一小碗盖着满满肥牛片的米饭……这丰盛程度,简直像过节!跟他平时吃的冷饭团、过期面包简直是天壤之别!

  ‘不会……下毒了吧?’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冰锥般刺入脑海。羽生柊月全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那些精致得反常的饭菜,最后定格在伊藤那张极力掩饰却依旧透着算计的脸上。

  极度的震惊过后,是强行压下的恐惧和冷到骨子里的戒备。他深吸一口气,脸上努力挤出一点符合“听话”人设的、带着受宠若惊的羞涩笑容,声音细弱却清晰地说道:

  “伊藤阿姨做饭辛苦了……您先吃吧?我不太饿。”他要把这致命的“好意”,原封不动地推回去。

  伊藤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眼角微微抽搐。这些可都是她在便利店咬牙买的现成熟食,花了她不少钱!给这小兔崽子吃简直是浪费!但想到那可能的80万日圆。

  她还是挤出一个更“慈祥”的笑容:“好孩子真懂事!阿姨不饿,专门给你准备的,你快趁热吃!”她拿起筷子,作势要给他夹那块硕大油亮的炸猪排。

  一顿气氛诡异、暗流汹涌的晚餐终于结束。餐桌上杯盘狼藉,残留着丰盛却令人不安的证据。

  整个过程,羽生柊月像一只被无形丝线操控的人偶。伊藤用筷子夹起哪块鳗鱼,他就默默吃掉哪块;伊藤堆满笑容地舀一勺味增汤到他碗里,他就顺从地喝掉。每一次互动,伊藤脸上的“慈爱”就更深一分,羽生柊月则报以更“乖巧”的微笑。

  两人你来我往,唇角的弧度都像是用尺子量好的一般精准上扬,整个屋子里回荡着一种刻意的、频率极高的、甚至有些神经质的笑声——短短一顿饭的功夫,仿佛已经把这辈子该有的“温馨”假象都透支干净了。

  “吃饱了就好!”伊藤放下筷子,声音依旧甜腻,仿佛真心实意为他的饱足而欣喜,“放着放着,碗我来洗,你今天可是‘客人’呢!”她特意加重了“客人”二字,显得格外刺耳。

  羽生柊月刚站起身想帮忙收拾,伊藤已抢先一步,动作麻利(甚至可以说是粗暴)地将碗碟叠在一起,端进狭小油腻的厨房水槽。

  只听一阵哗啦啦急促的水流声,伴随着碗碟碰撞的刺耳声响,不过十几秒功夫,她就甩着手上的水珠出来了,那些碗盘表面还挂着明显的油花和水珠,显然只是被水草草冲过一遍。“好啦,干净了!”她语气轻快,仿佛完成了一项了不起的任务。

  接着,伊藤转身走向她那个堆满杂物的壁橱,在里面翻找了好一阵,终于费力地扯出一床半新不旧、颜色有些暗淡的薄被。

  她抱着被子,脸上堆砌着一种刻意营造的歉疚,对着羽生柊月叹息道:“哎呀,家里条件简陋,找来找去就这床被子还算能盖,真是委屈你了,小羽生。”她的语气听起来仿佛这是多么大的施舍。

  羽生柊月脸上立刻浮现出“善解人意”的乖巧表情,轻轻摇头:“伊藤阿姨您太客气了,有被子盖就很好了,谢谢您。”声音温顺得没有一丝波澜。

  “不客气不客气,走,阿姨帮你铺好!”伊藤抱着那团略显臃肿的被子,不由分说地就往羽生柊月那间狭小得几乎只能放下一张榻榻米的“房间”走去——那其实只是阳台隔出来的一个勉强能栖身的角落。

  羽生柊月跟在她身后几步,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当看到伊藤那肥胖的身躯抱着被子挤进他那方寸之地,并且因为空间过于狭窄,转身都显得极其困难、笨拙地蹭过他叠得整整齐齐的旧衣物时,羽生柊月的脚步在门口顿住了。

  他脸上那份伪装出来的温顺瞬间如同被寒冰冻结。一股冰冷的、难以遏制的厌恶和不耐烦如同毒藤般瞬间缠绕上心脏,几乎要冲破他强行维持的平静面具。他放在身侧的手悄然握紧,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刺痛感才勉强压下那股翻腾的戾气。

  ‌领地意识在疯狂叫嚣!‌

  这个狭窄、破旧、散发着霉味的小空间,是他在这个“家”里唯一能喘息的角落,是他用尽全力才勉强划分出来的一片私有领域。

  伊藤此刻的闯入,她那庞大身躯带来的压迫感,她身上那股混合着廉价化妆品和油烟的味道,像一场突兀而粗暴的入侵风暴,瞬间污染了这片仅存的“净土”。

  这种气息的强行入侵,空间的被侵占感,让他生理性地感到极度不适与排斥,仿佛自己的安全屋被强行撬开了门锁,暴露在窥探和践踏之下。

  “伊藤阿姨,我来吧。”羽生柊月的声音响起,比平时低沉了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硬。

  他快步上前,几乎是有些强硬地从伊藤笨拙扭转身的动作空隙中插了进去,挡在了她和那张小小的榻榻米之间,伸出手“给我就好。”

  他的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于结束这场入侵的迫切。眼神冰冷地扫过被伊藤随手放在他叠放衣物上的被子——那上面沾染的陌生气息让他感到一阵反胃。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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