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凤舞九天（四）

　　随着日子一天天减少，道风知道她对外面的世界从未死心。

　　他也知道自己对她动过情，可他活过百年，自然是饱经风霜，饱经世变。

　　果不其然，他们终究逃不过命运的考验，上天的惩罚，鬼神相恋，亦无好结果。

　　七月半晚，凤吟挽念去了地狱之门，传说中的鬼门关，当初从这里踏入阴间之时，还未曾好好看过。

　　只是这次并非她自己来此处，而是中邪一般径自来到这里，她前脚刚到，后脚便掉入了鬼门关下层。

　　地底层是一片狭小的空地，暗黑无比，无孤鬼冤魂，亦无阴司判官，只有中间燃着一团熊熊烈火，恰似鬼火。

　　“看到那鬼火炼狱了吗？那正是十八层地狱，我想你也明白，道风奉大帝之命，即将与五弟子碧瑶公主完婚。”

　　刹时，白主丧突然现身。凤吟挽念心中有数，白骷髅鬼定是前来劝告她的，作为旁观者，自然比当局者清醒。

　　她略有疑惑。“此事我已听闻，那碧瑶公主不是道风的师姐，常年镇守南海泉眼不在阴司吗？”

　　白主丧解说：“你说的没错，但大帝有令，将碧瑶许配给道风，今明两日风光迎娶进门，两人皆无异议。”

　　“是吗？”她垂头，顿然凄入肝脾。

　　“你们的事大帝与阎罗王已知晓，他们听后赫然而怒，你为凡鬼，他为冥神，本就不能在一起，这一点你心知肚明。”

　　其实白主丧也是好心好意，他们在一起已是触犯了天条地规，当初好言相劝他们非但不听，还被青衣反驳阻挠。

　　“自古情义两难全，当真是义更为重要。”她泫然欲泣，“好，为了顾全大局，我定当舍情取义。”

　　白主丧心满意足，再度警告：“凤娘子是聪明人，不，聪明鬼，这样一来对你们俩都好，都不用下无间地狱。

　　“若是下了无间地狱，永生受苦，永世不得超生，那可比你们万年修炼而来的情分多得多了。”

　　“只是我有一个请求，还望鬼使成全。”凤吟挽念顿了顿，哀求。

　　白主丧想着她已经答应不会再纠缠，便道：“说。”

　　“我想再见他最后一面，见完之后，我便遵从你们的命令，转世投胎，听天由命。”她想给转世前最后的留念，做个永远的道别。

　　“这个……好，我答应你，不过你得快点，我可不希望你们再拖拖拉拉，误了时辰。”白主丧心地一软，应允她。

　　“多谢。”

　　酆都大殿内，灯火通明，四处鬼火肆虐，一道红绫三尺灼，可见西窗烛影，长夜漫漫共枕霜。

　　虽是灯红喜庆，却冷清至极，殿内无一魂魄阴司，只有孤影摇曳。

　　“道风，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恭喜啊！”凤吟挽念抑制此刻的心绪。

　　只见他身穿红袍，立冠束发，眉宇之间充斥着英气，眼底那冷似寒冰的精芒，身姿清瘦挺拔，步履轻缓，如诗似画。

　　“挽念，你怎么来了？”

　　“今日七月十五，见了你这最后一面，我就该回枉死城了。”她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她怕一没忍住就崩溃而哭。

　　道风见她略带慌张，心里倏地柔软起来，俯身一吻她的额间。随后她猛然一颤，仰头注视着他，舌桥不下。

　　“我说过我会给你带来自由，就一定会，你要相信我。”

　　凤吟挽念始终不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她想要的“自由”，是可以与他相伴一生，可他所说的“自由”，却并非如此。

　　他们不知，酆都大殿旁，青衣与师姐碧瑶正观望讨论着。

　　青衣说：“这是他的情劫，师父说，他若度得过此劫，便是他的造化。”

　　“道风本就有一番道风仙骨，劫数再是难逃，我相信道风师弟也会迎刃而解。”碧瑶回应说。

　　凤吟挽念坐在她以前常与道风坐的城墙高楼上，喝着痛不欲生的苦酒，今日本是他的喜酒，故此借酒消愁。

　　本是借酒消愁，可无奈愁是更愁，一往而情深，以万年之情换一世之缘，到最后竟是有缘无分。

　　经此一别，任它情深似海，都已烟消云散了。

　　引人注目，这一景观惹得过路的鬼皆停留观望，顿时谣言四起，且传播迅速，很快就引来了道风与碧瑶公主。

　　“我为你倾其所有，只为一个“一眼万年”，你说会给我自由，我如今才想明白，这样的自由我宁可不要！”

　　凤吟挽念一哽咽，泪如涌泉，喃喃自语：“可是，又不得不要。”

　　他给她的自由，就是放她走，他原以为自己放她走的那一刻，她会很快乐。

　　“挽念。”这是他的声音，如同淙淙流水声悄然传来，既熟悉又如此温柔。

　　她一眼便看到他们，仅见他们喜服加身，那碧瑶公主当真非尘世中人，脸如白玉，颜若朝华，秀丽绝俗。

　　凤吟挽念凄然一笑，心如死灰，但更多的是坦然自若，她纵身一跃，跌落轮回之谷，再不见身影。

　　青衣走来，说道：“她喝的不是酒，而是孟婆汤，这是世间真正的忘情水，喝了之后可以忘记所有的烦恼以及爱恨情仇。”

　　“真是个孤傲的女子，敢爱敢恨，我倒是有点佩服她了。”碧瑶感叹。

　　“我宁愿她恨我，也不要……她爱我，她已跳入轮回之境，如此也好。”道风思付。

　　“你我成婚只是师父的策略，如今她已进入六道轮回，即将投胎转世，我也该回南海继续镇守泉眼了。”

　　碧瑶向他们作揖。

　　话音刚落，一道金光直冲而上，惟见一只金色的凤凰烈鸟从轮回谷底飞出，直似涅槃重生，凤舞九天。

　　转眼间，化成一个穿着雍荣华贵的女子出现在众人面前，一袭黄袍加身，额上长髦飘然，眉心垂落珠玑。

　　“多谢各位相助，我本是凤凰神族的后裔，凰女凤吟挽念，本在人间与地狱边境的古凰城生活。

　　“只因被人族傀儡师鬼婆婆陷害，而致全族灭亡，如今涅槃重生，已度过生死之劫，就此上天，重回神族，告辞！”

　　凰鸟公主果真是文雅从容，庄重大方，能在地狱重生，也是几世修来的缘分与福气。

　　“告辞！”众人作揖，恭送神鸟。

　　道风现在才明白，为何她与其他凡鬼不同，不能飘荡，原来这是凤凰神族留在她体内的封印，只有度过生死劫，才得以释放神力。

　　但看这形式，她饮下了孟婆汤，果真已将所有人忘记，包括对他的这段情，若要成仙成神，便不得留恋世间之事。

　　道风在阴司服役多年，三十年后反出师门，前往人道轮回，于是道风出世。

　　与同门师兄弟青衣等等，一同对抗反叛阴司的四弟子无极鬼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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