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见汽车喇叭声,德仁马上出门迎接。马师傅已经走出驾驶室,两人的手便紧紧地握在一起。“马师傅,辛苦啦”,德仁一声问候,马师傅扬起笑脸。俩人一起走进院子,秀兰手正忙着,玉娥先走出厨房迎接,随意地问候一声“来了”,马师傅一看,粉面娇艳,好一朵白牡丹,他眼前一亮:张老师,嫂子好漂亮啊!
玉娥羞得满面绯红,德仁顾不得解释,俩人已经走了进去,院里摆好了饭桌和凳子。秀兰端来洗脸水,笑吟吟地招呼一声,德仁对马师傅说:这才是我老婆,刚才那个是亲戚。
马师傅不好意思地笑笑:去年我来过,嫂子是认识的,我就说么,几个月不见,变化这么大。
马师傅洗去风尘,秀兰端走脸盆,望着她的背影,马师傅有点内疚的:其实,嫂子人才也挺不错,我怎么就认错了呢?
马师傅黑红脸膛,人高马大,是有名的山东大汉,为人豪爽,就为这一点小事惴惴不安,德仁安慰他:不知者不为罪,何况那个亲戚是我的干妹子,是个平辈,说错了也没有大的妨碍。
马师傅听了,这才放下心来。这时,玉娥端来两碗汤面,放在桌上,她冲着马师傅微微一笑,马师傅也朝她笑笑,虽然没有言语,也算消除了误会。马师傅这便放心地吃饭,其实是品尝向往已久的西府臊子汤面的独特风味。他拿起筷子一看,黄亮亮油汪汪的汤上漂着一层绿绿白白的葱花和黄黄菱形的鸡蛋薄片。这真是一幅绝妙的油画,他看呆了,便不忍心用筷子去破坏这优美宁静的画面。德仁笑了:马师傅,你真的在欣赏艺术品吗?我初来到这里,也被臊子汤面迷醉了。不单是它独特的风味,而且是它各种颜色巧妙的搭配,使你的味觉、视觉都得到极大的享受和满足。
马师傅说:张老师不愧是搞文学的,我刚才的感觉让你几句话表达出来了。
秀兰又端来两碗,看他们还呆呆地欣赏着汤面,没有动筷子,她笑了:哎呀,你们还对着汤面相面吗?
他们笑了笑,这才慢慢地吃起来。德仁对秀兰说:下的面多了,让大家都吃吧。我们慢慢地吃,你不要催。
马师傅挑起面条一看,是细细的,长长的,白白的,晶晶发亮的,咬上一口,是筋筋有劲的,越嚼越有味的。他感觉臊子的香味,和黄花、木耳、豆腐、鸡蛋、葱花的香味,混合着油盐酱醋的香味,真的是一种特殊的香味,使人迷醉……马师傅吃了一碗,正要喝汤,被德仁拦住了:马师傅,在本地,吃汤面是不喝汤的。
马师傅说:油济济的倒掉太可惜。哦,我听说了,把每个人吃剩下的汤倒在锅里,热一下继续吃,所以叫做哈水(口水)面,这多不卫生。
德仁笑笑:你真内行。我们改进了一下,把吃过的汤倒在泔水里,重新捞面浇汤再吃。
马师傅说:唉,这多浪费。
德仁说:总要让客人吃个干净卫生、有滋有味才行。再說泔水喂猪,猪也肯吃嘛。
就这样说着,吃着,马师傅一连吃了八碗,德仁饭量小,吃了四碗。马师傅放下筷子,端起碗喝汤,德仁拦住他:不能喝汤,喝饱了,往哪儿吃面呢?
马师傅笑呵呵的:嗨,八碗面,这可打破我的历史记录了。让别人知道了,还说我是大饭桶哪。
德仁说:马师傅,继续吃,在我们这儿吃十几碗汤面是很平常的事情。
在德仁的鼓励下,马师傅又吃了两碗,端起碗咕咚咕咚地喝了一碗汤:呵呵,这汤酸济济的真好喝,真解馋,早知道这样,我就不吃面,光喝汤了。好了,把我剩的这碗汤放在这儿,等我走的时候喝了上路。
德仁说:这是自家做的醋,用各种粮食发酵做成的醋,当然特别好吃有味呗。搬家时带的臊子和醋,到了西安给你送些,在自家屋里也能做臊子汤面。
马师傅说:那我就提前谢谢你了。不过,真的要做臊子汤面,还得请嫂子指导呢。
德仁说:这个自然。
德仁领马师傅到里屋炕上休息,炕上只剩下一张芦席和一个秀兰枕的砖头,马师傅倒头就睡:我就喜欢枕砖头。
德仁说:马师傅只管休息,等车装好了再来叫你。
马师傅没有吭声,德仁看时,马师傅已经睡着了,发出轻轻的鼾声……就在德仁和马师傅吃饭的时候,自强领着逢春来了,他们抽空吃了饭,自强用托盘给他爹端了四碗汤面,秀兰说:自强,这四个景德镇瓷碗不用拿回来,给你们留作纪念。
正在这时水莲来了,跟着大家一块吃了,洗涮完毕,收拾停当,水莲取出风箱,喊了一声:自强,你替嫂子抱着走。
自强说声好,拦腰把水莲抱了起来,水莲大惊小怪地喊起来:哎呀呀,自强,我叫你抱风箱,谁叫你把我抱起来呢?
人们都笑了,自强放下水莲,抱起风箱前边走了。水莲高高兴兴地风摆杨柳腰跟着去了。玉娥望着水莲窈窕的背影,格格地笑个不住。秀兰打趣道:玉娥,你别笑,干妹子要升嫂子了。
玉娥扑过来搂住秀兰,嘿嘿笑着:秀兰姐,你情愿?可别后悔!
秀兰坏笑着:我情愿,晚上你过来,可要来真格的呢。
玉娥说:晚上?晚上你和德仁哥早到西安了。
德仁走过来,两个女人都笑红了脸,德仁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德仁走到门口,汽车旁边站着许多看热闹的村民,卡车车厢里挤满了小孩子,蹦蹦跳跳的,大声喊叫的,嘻嘻笑的,呜呜哭的,乱成一团……德仁掏出一盒中华烟,给人们一个一个散着,德仁饱含深情的:各位乡亲,十几年来有了大家的关心,才有了我的今天,今后不管走到哪里,我都会永远记着你们,记着这美丽的安平村。
人们七嘴八舌地乱嚷嚷着:德仁,我们也会记着你的。
德仁,有空了,常回家看看。
植棉组的几个姑娘恋恋不舍地:技术员,我们会想着你的……
有人开始抱下车厢里的孩子,大一些的孩子自己跳下车厢……人们拥进院子帮着搬东西,往车上递东西,自强爬上车厢理顺家具、行李、木板,把两把椅子和凳子放在车厢前边,红玉、怀玉被扶了上去坐了。德仁搀扶着秀兰爹和马师傅一块走出来,马师傅坐进驾驶室,秀兰爹在副驾驶位上坐了,系了安全带。秀兰爹笑嘻嘻地向靠近他的乡亲说:哎,我都是快入土的人了,把我的户口迁到西安干啥呀?咱成了孩子的拖累了。
有个平辈的说:五哥,我看是福大把你烧的了,你招上门女婿为了啥?还不是为了老了有个依靠?德仁这孩子也够孝顺的了,能把你接到西安养老,真不容易,村上的人谁不羡慕你?五哥,你要真的不愿意去的话,你下来,咱两换一换。
秀兰爹嘿嘿地笑了……自强在车上喊道:德仁哥,你们再进去看一看,看漏掉啥没有?
德仁、秀兰走进院子,玉娥也跟了进去,秀兰要离开这生她养她的地方,不由得悲从中来,眼眶里充满了泪水。玉娥搂住她:姐姐,你难过了?你舍不得离开老家了?
秀兰指着上房:妹妹,我就是在这屋子出生的,我妈妈也是在这屋子走了的……
玉娥补充着:姐姐和德仁哥就是在这屋子结婚的,你的四个孩子有三个就是在这屋子出生的,你的逢玉、怀玉就是我在这屋子接生的。
秀兰笑嘻嘻地盯着玉娥:妹妹,你现在还提这些事情,是不是想让姐姐感谢你呀?好了,这里只有我们三个人,有什么要求只管提,我一定满足你。
秀兰笑了笑,大胆地:吻别纪念,姐姐,你们吻吻我吧。
秀兰说声好,搂住玉娥就吻在一起。亲吻结束,秀兰说:妹妹,你的要求满足了,现在咱们该走了吧?
玉娥红着脸:姐姐说话不算数,我提的要求是“你们吻吻我”,你吻了,那个“们”呢?
秀兰说:我就是“你”,我就是“们”,我就代表“你们”了。
玉娥说:姐姐不讲理,平日里开玩笑说我喜欢德仁哥,又说德仁哥喜欢我,今日那个马师傅也把我称作嫂子,既然我背了这个名,就让德仁哥吻吻我吧!秀兰姐,在这分别的时刻,我要老老实实地告诉你,我对德仁哥不过是喜欢,我们的关系是清白的……
正在这时,自强在前院喊“德仁哥”,秀兰急忙把德仁、玉娥推到屋里,说声快,自己也跟着进来。在这紧急关头,玉娥、德仁便急忙搂在一起热吻,竟然有点难舍难分……秀兰走过去硬是把他们分开了:行了,你们这是吻别,不是生死离别,叫自强看见了,多不好意思。
说话间,自强走进来:德仁哥,快一点,看还有啥东西需要带上。
其时,德仁、玉娥已经分开,德仁一眼瞅见了墙角的一对小木椅,赶忙走过去拿在手里:哎呀,我就说忘记什么东西了,这对小家伙硬是躲在墙角不吭气,它是我在县上花十块钱买的呢。
德仁、秀兰爬上汽车,自强递上一把小木椅,玉娥又递上一把小木椅,双方招着手,德仁分明看见了玉娥眼眶里闪烁的泪花。汽车开动了,德仁、秀兰向送别的乡情频频招手,汽车缓缓地驶出了安平村,于是熟悉的村舍、树木、田野、金黄的麦子,渐渐地模糊在他们的泪眼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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