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放心,儿子这次得了个高人,宝月阁一定会经营得蒸蒸日上!”
城东赵家的花厅里,晚饭后父子二人坐着谈天,上首主位是赵家老爷赵航,下首坐着的便是他的次子赵林,因着长子年纪轻轻就殁了,赵家的生意将来也只能靠着这个儿子了。
赵老爷年前年后身体一直不大好,便极少往店里去巡铺,生意大半都交给儿子打理了。最近听闻似乎赵林将精力都花费在了裕隆酒家改造的剧场,虽说是扭转了酒楼一直亏损的局面,但旁的生意也不可放下,赵老爷便想提点儿子一二。
“我们赵家自你爷爷起,在浔阳打下根基。我们这一辈兄弟多而不合,分家后来往不多。我的生意呢,就越做越好,将来肯定也是要留给你的。
所以我希望你能长进,也要吸取你那几个叔伯的教训。知道他们的生意为何做不好么?”
赵林恭恭敬敬地向父亲道:“请父亲赐教!”
赵老爷见儿子态度良好,但面上满是志得意满之色,也有些担心,对于这个儿子他再了解不过,有热情有冲劲,但难免是急功近利后劲不足。
赵老爷捻着胡子,重重叹口气道:“当年,你大伯和你三叔、四叔都是嫡出的,而我和你五叔是庶出的,所以他们一向看不起我们。你爷爷一向是不想我们分家的,想我们兄弟五个并肩作战,把赵家的生意打造成浔阳城百年基业。
可是呢,你大伯就不这么想,一直认为是你奶奶抢了他们母亲的丈夫,所以对我和你五叔很是排挤。你爷爷刚一病倒,他们便要闹着要分家。
结果呢,可想而知,他是大哥又是族长,当然都是他说了算。我和你五叔分到的就不过是几亩薄田,几间年久失修的小铺子。可是我和你五叔,越是因为输不起,就越是小心谨慎,凡事亲力亲为。把我们的生意打理得井井有条。
可是天不遂人愿啊,我们刚做出点成绩,你五叔就累倒了,离我而去。唉!你现在没有兄弟跟你一起分担,自然是更加辛苦。
我见你也有些生意头脑,但一定不能浮躁,要沉下心来,我们赵家做丝绸、做酒楼还有粮食很是得心应手,单是把我们自己的生意好好发展起来,再扩大些规模,稳定住基业就吃喝不尽了。旁人的东西,我们学不来,也不见得适合我们。”
赵老爷说的这些,赵林自是知道的。他从小都跟爹和五叔站柜台,赵家的历史他清楚的很,但还是面上恭恭敬敬地说一句:“儿子受教了,以后做生意定当更加当心便是。”
可内心知道老爹是嫌他抄了陈亦卿的明月楼,怕他贪多嚼不烂。明明就已经是后来者居上的生意,更何况现在虽一时半刻没挖来朱玉轩,但是这赵孬蛋也是很尽心尽力地搭上了这条线。
何况这现成的买卖比他们赵家祖业酒楼、粮食之类的要做起来轻松,利润也高,他没理由放着到嘴的肉不吃。
朱玉轩已将自己如何打理明月楼,如何计划开展挖些现成的清馆姑娘和红玉楼头牌去坐镇,搞热个场子。再买些妙龄少女让浔阳城的老少爷们儿们再以拍卖的方式,请得姑娘们可以在台上为拍得的老爷们专门做广告,编歌舞唱诵一番,定是能赢得那些老爷们心花怒放,一掷千金。
“哼!那个陈亦卿假清高,也没读过几年书非要扮文化人。我们不拦着他,他非要将明月楼继续如此清汤挂面的经营下去,不正是我们的商机。”
听完赵孬蛋的汇报,赵林很是放心,这原本在浔阳城红极一时的陈公子恐怕是江郎才尽了,不过一直的演出那些各种公子姑娘的舞台剧,能有什么看头。陈亦卿不买朱玉轩的帐,他赵员外买!
既不用花大钱养着朱玉轩,不过是给些小恩小惠,就套来了他的生意经,又可以扩宽经营宝月阁的思路,一举两得。
赵林对赵孬蛋和宝月阁的掌柜各自交待了任务,“孬蛋你这样,你再去给我找些姑娘,能歌会跳的,越放得开越好!买也行,雇也行,都给我弄来,最好是直接让他们卖身过来,省的被别人再给我挖走。
许掌柜,你让人置办些衣服,料子当然越少越好,这眼看天也暖和了,咱们给浔阳的老爷少爷们增加点福利。既然陈亦卿被咱们狙得不行了,以后下午场便不演了,学他们好好排练歌舞,晚上尽情了表演。
另外去选一排长得齐整的姑娘,站门口拉客,越热闹越好,让人经过我宝月阁门都想进去看看,没心思再往城东那鸟不拉屎的犄角旮旯去!”
陈亦卿才顾不上赵家这会子憋什么大招,狙击他的明月楼,他眼前就有一个老麻烦!
齐生堂后宅,齐怀生将学徒、儿孙都支走,气沉丹田冲着他面前的陈亦卿一声怒吼,这一声一般的怒气怕是无法做到,如此压低声音却又无比用力的字字清晰,似是脑腔、胸腔、腹腔同时共鸣,要用内力震碎面前的陈亦卿。
“你小子,腿好了为何不告诉我,竟瞒了我一个月!我是大夫,是你的大夫!”
陈亦卿像是早知道这老头会对他不满一样,并没有太过激动,只是淡淡地说:“可是,我不过是大腿根刚有点知觉,整条腿还是没有一点感觉,我也是练了半个月才能勉强站起来……”
齐怀生看着他如此淡定才更来气,咬牙切齿道:“就算只有针扎的感觉,站都站不起来,有感觉便是我治好的!你也应该第一时间告诉我!”
陈亦卿看着他有些沉默,过了一会儿才缓缓问:“告诉您了您打算怎么办?告诉所有人,是您治好了我?不辱您浔阳医圣的名号?”
若不是刚才施针时,陈亦卿的腿有了反应,肌肉自然的抽搐了一下被齐怀生感觉到,或许陈亦卿还想瞒他更久。
齐怀生生气,却更多的是怜惜和失望,“你……你就如此不信任我?”
“我……我……”陈亦卿眼底满是无奈、忧伤与疲惫,沉吟了一会儿才说:“您要是告诉我,我可以信您,那么……那么我就信!”
齐怀生看看陈亦卿的背后,原本一片废地的自家后院,被陈亦卿找人收拾出来,又给他建了一个花园,这不是普通的花园,而是一座温室,里面种得也不是普通的花花草草,都是名贵的草药。
也亏得他一个年轻人,有这样的心力去找水苔、碎石、花生壳、苔藓、椰子皮、松树皮、木屑做基质混上土和肥料帮他养活了铁皮石斛。那铁皮石斛还是陈亦卿亲自去南疆山上寻来给他的,听他的伙计三丰说,陈亦卿从南疆回来手上划破的疤就是找铁皮石斛时候伤到的。
还有那已含苞待放的金银花,是他亲手植的,再过半月定是“金虎胎含素,黄银瑞出云”的喜人之景象。
陈亦卿也很聪明,他命人建的温室花棚,既通风又可通过人力控制日照时间,找来的各色土壤根据草药的习性有排湿良好的又有营养丰富的。
他还很会做生意,知道去哪里收低价的草药。不管是买来的灵芝、人参之类名贵的也好,三七、黄芪等常用的也好,抑或是难得的熊胆、马宝也从来都是先拿来孝敬自己。陈亦卿喜欢收集这些草药,不亚于自己,却总是敬自己是大夫,找到好东西都拿来跟他这个老头子分享。
这花园是陈亦卿送他的寿辰礼物,他常说自己是浔阳医圣,可陈亦卿了解他是名副其实的医痴,日日对着这些奇花异草,他才真的是“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就为了看着这些草药在他老齐家后院落地生根枝繁叶茂,他也要长命百岁。
“我知道,你是生意人,你有你的难处,你也要各种手段保护自己,但是!”齐怀生还是第一次如此温和的跟陈亦卿说话,因为别人不懂,他懂,懂陈亦卿的无奈和惶恐。
知道他的身世可怜父母早亡,带着几个孩子在异乡做生意,自是比常人更多顾虑与担忧,也定是因此比旁人要多更多的秘密与谨慎。
他希望自己不仅要给他医病,还能为他医心,“但是,在我这里,你不用担心,你可以信任我!你要保护自己我懂的,我们齐家毕竟出过御医。你们波谲云诡的商场,一点也不比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简单。”
“我的腿便交给您了!”陈亦卿终于放开他常皱着的眉头,如释负重般露出孩子气的微笑。
“另外,生意上我还想请齐大夫您帮我的忙!”
“哦?我不过是个大夫,可不想参与那些恼人的事情!”齐怀生摆摆手,道:“我只做医人的事情。”
齐怀仁觉得自己好像又被陈亦卿给绕进去了,本来他是来审问陈亦卿的,但是此刻好像又是这个毛小子掌握了局势,变成了他在引着自己走。他好像总有能力,让周围的人跟着他的节奏谈话。
虽然齐怀生嘴上说着他是大夫只医人,不谈生意,但是也忍不住好奇起来,陈亦卿到底想让他怎么帮。
陈亦卿一副微微笑的样子,也不着急,只是伸手触着他旁边刚种下不久的甘草,又伸手翻晒一下框子里晾着的枸杞子。吊足了齐怀生的胃口才说:“既然您家里还出过御医,自然明白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无,我想请您做我店铺里的特聘专家。您知道我开饭店的,推出点药膳也不错,另外您也时不时去帮我检查检查食物的品质,干净程度什么的……”
“说重点!”
“我想买点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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