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身世

　　在得知大法师Bubo已经死去的事实后，Dunkel同Brunnhilde便放弃了前去圣城的打算，取而代之地是日夜兼程地往光明和黑暗两块大陆的边界上赶，他们的目的地定在了位于两个大陆交界处的被称为“诅咒之地”的地方，那里也即是Dunkel家乡所在地。在同昕梓国士兵的那番遭遇之后，Dunkel像是清醒过来了一般，总算是从内心的泥潭中跳了出来，先前他不是沉溺于自我纠结，就是思维还停留在他最为风光的时候——不管降魔战争如何演变，适合者的家乡总会受到点眷顾的吧，而且他也情愿相信，那个人——昕梓国新的王后应该会念在他的情面上优待他家乡的乡民吧，但是就像是神有意要惩罚他一样，他美好的希望又一次地落了空，感觉就像是又被骗了一次，他怎么可能会想到那个人会狠毒到这般地步，在Dunkel的生死都不明确的情况，仍要对其赶尽杀绝。

　　其实如果换一个角度考虑的话，她的做法也无可厚非，毕竟Dunkel这个适合者再怎么不受欢迎，但多多少少还是存在点号召力，加上有帝国那边的人为他作的宣传，如果适合者或者干脆是适合者这个名号继续存在下去的话，无疑对她的权威是一个威胁，所以她就算不是针对Dunkel，就是针对适合者这个名号，她也要趁此机会加以灭除。想到这里，Dunkel心里就直感到忧心，如果他的家乡能逃过毁灭性的战争动员，那么这次受他的牵连，是肯定逃不了的，他和Brunnhilde对沿途随处可见的大的柴堆灰烬并不是不知情，不管怎么说灰烬中的人的残骸他们是绝不可能看走眼的，战争动员时的情况，他们不用费多少劲就能想象得出来，大凡有契约者嫌疑的，都被扔进了柴堆——Dunkel和Brunnhilde之所以能平静地一路走下来，也只是因为他们不愿为已经无可挽回的事而扰乱心思，但是一旦要把沿途所见的惨况同自己的家乡联系起来，Dunkel终于还是无法再保持平静了。

　　比起Dunkel来，Brunnhilde要更显得忧心，她不仅要为未曾谋面的Dunkel的乡亲担心，还得为Dunkel的前景的担心，因为一旦结果不尽人意，这时候已经显得有些抓狂的Dunkel到时难保又会失去控制。当然了，Brunnhilde的这个心思，以Dunkel当前的心情来看，他自然无法体会到。

　　走在两年前，他同Hunding、Sieglinde、jean、wolverine他们一起走过的从边界前去圣城的路上，Dunkel免不了还是有了一番感慨，至今他都认为走在这条路上的那一段时日里是他享受到的最为幸福的时光了，就算是那之后有c.c和Brunnhilde陪伴在身边，他都不曾有过体味过那个时候给他的幸福感觉，因为同c.c在一起的那会儿，他没有好好地珍惜，以为他们两人一定会天长地久，以后的相处的时光还有很多，而现在同Brunnhilde在一起，又缺少合适的情境和心情。

　　也只有在紧张的神经从回忆当中舒缓过来后，Dunkel才能把心思重新放回到Brunnhilde的身上，想来他和Brunnhilde之间都没有什么愉快的回忆，之前明明下定决心要带着她去创造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美好的回忆，如果没有好的环境，就干脆自己创造出一个好的环境来，但是一转眼，Dunkel这会儿就带着她奔波于自己回乡的路上。也许，他和Brunnhilde在一起的回忆都将是缺少安静平和的环境下留下的，因为如果他的家乡，也就是光明世界的另一个尽头都是一副惨不忍睹的样子，那么谁还能保证光明之下，还会有适合他们制造回忆的地方呢。

　　直到接近诅咒之地，他们才听说到尼采的家族城堡——龙之国度，在大战动员之际以及战争正式发动之时是作为前沿的指挥阵地所使用的，当中坐镇的自然就是那位龙骑士家族的传人了，而在部队出发之后，那里便成为了后勤保障的中心，对于在黑暗之地毫无给养可得的联军来说，如今作为大后方的这片诅咒之地便是维持战争进行的关键，整个瓅玄的物资都被集中到了这里，当中的龙之国度，其现有的地位更是不亚于圣城。了解到这一点后，Dunkel实在很难想象，他的老家还能保留下来而不会被夷平。

　　在踏进诅咒之地后他们所见到的场面也比较符合他的料想，龙之国度的周边除了军队的营地外，没有别的什么被保留下来。虽然已经注定落得失望，但Dunkel还是怀着一颗急切的心，想去看一眼自己的家乡。按着脑海中永远无法抹去的清晰记忆，Dunkel毫不费力地找着了自己的家乡，令他不由一阵惊奇的是，他的家乡，那个简陋的村庄竟然完好无损近乎于原封不动地呈现在他眼前。

　　这是怎么回事，Dunkel没有立即产生欣慰或是高兴的感觉，反倒是产生了一个奇怪的想法，那就是他眼前的这一幕一定是那个女人可以为他安排好的，为的是让Dunkel知道他对她的误解也会有错误的时候。来不及再有第二个念头，也顾不上落在后头的Brunnhilde，Dunkel径直跑入到了村内，虽然里面的房屋都一副完好的样子，但就是见不到一个人影，他对着怎么看都像是没人在房屋呼喊了几声，得到的也只有被风吹回来的自己的声音。

　　就在他不禁要开始怀疑这是不是那个女人为他安排的好戏中的一部分，为的是让他在高兴之后尝到更加加倍的痛苦时，他突然就念起了自己的住处，见不到活人，那就去见一下死人吧，到头来要面对依然是这般境地，Dunkel觉得他也就只能在自己父母的坟前能得到些安慰了。

　　踏入那个熟悉的矮泥墙围成的庭院，他终于又回到了自己的家，那间父母留给他的低矮房屋，像是一位日薄西山的老妇人在无声中守候在这里等待着他回来一样，要知道，在那个女人没有说出要带他和Hunding走出去以前，这间屋子就承载着他人生的全部，想来如果当初他选择留在这里，想必这时候他一定已经在这间屋子里养育着自己的孩子了吧，至于当下里发生的一切会不会照常发生他倒是没有再考虑下去，因为不管怎么说，命运的残酷在于，它根本就不会留有第二种选择，在是否要跟那个女人走的问题上，他那时候根本就没有犹豫过。

　　扶着墙角，来到了房屋的后头，Dunkel所见之景又一次将他渐渐平复的心境又一次被击破得粉碎。原先的父母亲的坟墓上被一个大坑取代，而坑中更是布满白色的碎石。过不多久，Dunkel就认清了所谓的白色“碎石”的真面目——那分明是他父母亲骸骨的碎片，不但在被挖开的坟墓中，坟墓边上的空地上也满是散落一地的骸骨碎片，而Dunkel的脚底下竟也踩上了一根不知是属于父亲还是母亲的手指骨。霎时间，Dunkel脑海中没有显现出一片空白，而是出奇地感觉充实。感觉虽然充实但并不丰富，他有的也就是只有一个念头，尽快找地方复仇——龙之国度，当下里算是最好的发泄怒火的通道了。

　　Dunkel转身正要踏出他第二次复仇之旅的第一步时，却让Brunnhilde迎面挡下。Brunnhilde毫不退让地迎接着Dunkel的目光，没有半点让Dunkel再往前走一步的意思。

　　“前面那么凄惨的场面，你都忍下来了，为什么还要在这里功亏一篑呢？”Brunnhilde说起来有些埋怨的意思，也带着深刻地理解体谅之情。不过这一些，Dunkel都没有心情去体会。

　　“告诉你吧，在这里的是我的父母，难道你是没有父母的人吗，你怎么就能说得这么轻巧？”

　　Dunkel仅仅是反驳了这一句，还谈不上增强气势，便在一瞬间瓦解了Brunnhilde的抵抗。Brunnhilde不仅是躲开了Dunkel的目光了，更是给他让出了路来。Dunkel无心的这一句话的的确确是说到了Brunnhilde的要害处，从小就失去母亲的她不但没有从父亲那里得到更多的关爱，反倒是受尽他父亲的冷落，最后她父亲还联合她的阿姨，将她以公主仅有的价值的廉价地出卖掉。有着此等经历的Brunnhilde可以说，要远比打小失去的父母的Dunkel来说要来得不幸，也正是这一点，连一时间被仇恨占据的Dunkel都不得不在意起来，这才没有继续冲动下去。

　　“Dunkel——真的是你吗？”不远处，传来一个略显熟悉的声音有如干旱时地大雨及时地打破了Dunkel和Brunnhilde之间的紧张局面。声音显然是一个老妇人的声音，Dunkel本能地转回头去满心欢喜地想着Hunding的奶奶会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但是现实跟理想终究还是差了那最后的一步，喊他名字的人并不是Hunding的奶奶，而是老村长的未出嫁女儿，一直以来照顾年迈村长的就是这位也已经到了不惑之年的妇人。

　　“没错，是我，我回来了，其他人呢，其他人都怎么样了？”Dunkel心中希望的火焰顿时又燃烧了起来，就算下一刻就要面对更为严酷的失望，他也决心不放过最后的希望。

　　妇人没有立即给出Dunkel想要的回答，而是对着Dunkel轻声啜泣了起来，不像是悲伤，也不见得是高兴，Dunkel也就只能用宽慰来解释妇人如此反应的缘由了。

　　“那会儿折腾得最热闹的时候，我们这里倒是能相安无事地过去了，那都是因为你的关系，我们这里是适合者的故乡，就跟龙之国度一样神圣，所以我们这边能不受打扰，但是命这东西说变就变，那时候说你是死了，我们因为你没有遭殃，都觉得对不起你，但就几天前，外边突然来人说你还活着，只是从适合者变成了契约者，我们这里的人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被人拖走了——”

　　“拖去哪里了，乡亲们都被拖去哪里了，快说！”Dunkel突然的情绪爆发，即刻打断了妇人回忆般的陈述。

　　“他们没怎么样，也没被带去黑暗大陆，只是外面来的人说要在这附近找样东西，急需人手，就把我们年纪轻些的人都带走了。”

　　“真的吗，这是真的吗，我们的人都不会有事的吗？”在Dunkel几乎是逼问的口气下，妇人只能是哆嗦地点点头。

　　“那我父母的坟墓是怎么回事，这是谁干的？”

　　“这个——这个其实也是没办法的事，战争还没开始的时候，说是为了防止尸体被对岸的人被人利用，所以所有的尸体都被挖出来粉碎了，你的事说变就变，你父母的坟墓也就难免——”

　　“够了，快告诉我这里的人都被带去什么地方，我这就去带他们回来！”

　　“Dunkel，你既然都回来了，就先去看看我父亲吧，他快要不行了，恐怕是撑不到第二天了，他好歹也是看着你长大的，就算是神志不清的时候也老惦记着你，你就去看他最后一眼吧。”

　　村长的女儿的话很有安抚作用，Dunkel烦躁的心情瞬间就被抚平了，虽然将死之人他是见过多了，但对这他也恰恰是没抵抗力的，他也不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能这么快换上一颗平静的心去面对将要死去的人。说到垂死的村长，Dunkel不免想到了Hunding的奶奶，虽然从村里走出去那会儿，他就没想过还能见上老奶奶的最后一面，但当下里他还是想见一下老人的最后一面，不过他的这个最后的希望还是落了空，从村长女儿口中得知，老奶奶早在一年前就去世了，她死之前都还不停地念叨着她的孙儿，要旁边的人把她的孙子找来，到最后也没有人把老人的孙儿带到她跟前，也没有人知道老人所要见的到底是Dunkel还是Hunding。

　　在随同妇人前去探望老村长最后一面之前，Dunkel还是回过头来看了眼Brunnhilde的状况。Brunnhilde也同Dunkel一样，平复了许多，至少从她能站平稳地呼吸这一点来看是如此。

　　从自己家一路走到村长家门口，直到踏进房门内，那天Hunding拉着他一路跑到村长家里的情形不自觉地就跑进了他的脑海里，虽然这一段路他在那之前走过了也不知道多少趟，但此时此刻，他惟有对那一趟留有印象，因为那之后，他就将会见到那个改变了他一生，也改了一整个世界的女人。将要村长家门口之时，虽然意识里有了抵抗，但他终究还是把目光瞄向了当初那个女人所站着的位置，那时候，对现今这个世界最为致命的两个人就由此相见了。

　　村长女儿俯下身对着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的村长耳语了几句后，村长就有如大梦初醒一般，立刻挣扎着要从床上坐起来，并直对着Dunkel招手，示意Dunkel坐过去。Dunkel这才从思绪中回过神来，照着老人的意思，坐到了他的床边，接替妇人让村长靠在自己的胸膛口上。直起来身来的老人重重地缓了口气，这才说出了第一句话，而就是这一句却让Dunkel感受到了十足的震惊。

　　“Dunkel啊，我有个事要对你说，是关于你身世的，本来这个事我们大伙是想永远对你保密下去的，但是现在到了这个地步，也只有把事情告诉你，才是对你好。Dunkel，其实你不是父母亲生的孩子。

　　你父母一直没有自己的孩子，就想到了要去Eule墓地向Eule祭拜，他们到了Eule墓地不多久，四周一下子就变得漆黑一片，他们一开始是以为惊动了Eule，而受到了他的惩罚，但是他们没想到笼罩在他们四周的黑暗很快就消散掉了，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只是他们耳边无缘无故地响起了婴儿的哭声，一个活生生的婴孩就平白无故地出现在了他们面前，那时候他们就认定这个婴儿是Eule赐予他们的，所以当即带回来当做是自己的孩子的抚养。”

　　Dunkel没有对老人的话做出任何的反应，倒是老人在说完话沉寂了一会儿之后，重重地叹出了口气，仿佛那就是他最后的一口气。

　　“在我们村，凡是年纪大些的都知道你的来历，所以你小时候对黑暗亲近一些，我们没法管，只希望你不会出什么大事，能平平安安过完一生就好了，十几年下来，你也真的跟我们希望一样，跟一个正常孩子没什么两样，所以我们大家也就认为你也只是一个平常的人罢了，让你出去见识见识世面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现在看来我们都还是错了，你要是留在这里像你父母一样平平安安地过完这一辈子该有多好啊。”老人拖着哭腔，手掌不停地轻拍在Dunkel的手上，“你父母带你来的时候，也有不少人说要把你丢回黑暗大陆去，我也是其中一个，不过到头来，你的事被你父母和Hunding的奶奶顶了下来，他们也就只是希望你能像个平常人一样安安稳稳地过日子而已，可是到头来，还是让我们这些人坏了事，要不是我们想急着送你走，也就不会有今天这样的事了，真是罪过啊罪过，哎——”老人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这让他的气息更显得微弱，而此时的Dunkel也好不到哪里去，听完村长的一席话，就像是丢了魂一样，虽然知道了身世，却又一次丢失了自我，完全有得不偿失的感觉，扶持老人也只能转交给妇人，他自己则茫然无措地走出了门口。门外，Brunnhilde又是直面对着他，不过这一次她没有要挡住他去路的意思，而仅仅只是等着他。

　　面对眼神温情的Brunnhilde，Dunkel再也无法顾及自己方才对Brunnhilde所说的话，只能像个任性的孩子似的毫无保留地一把抱过了Brunnhilde。对于自认为能习惯了在谎言中生存的Dunkel来说，当发现自己的存在就确确实实是一个谎言后，他还能作何感想呢，他都不确定自己是否还有勇气继续实践当初自己对自己许下的那个永远不再欺骗的承诺。

　　曾几何时，当真正关心自己的人仅剩下了那一个人——那个就算明知在自己身边的是一个连人都算不上的家伙都还愿意永远陪伴在其左右的人，那么为了她，就算要同整一个世界对抗，也是无可厚非的事。对于zero毁灭世界的动机，再没有什么比Dunkel现在的心情有更好的解释了。现在不论是什么事，只要能不再让Brunnhilde受到伤害，他都做得出来，哪怕让Brunnhilde受伤害的是他自己，他都不会原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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