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十里蛙鸣,天上一片暗沉,不见繁星,月光朦胧,乌云盘集,想来不久之后便会降下一场大雨。
屋内,纱厨藤簟,方九凌轻摇罗扇,以阵阵凉风化解崔封后背的灼烧之苦。王书原送来的药石膏汁,都已按合适的剂量涂抹在了崔封的伤痛处。
方九凌不忍卒睹,只得微微别过头,将双眼对着其他地方。
崔封盘坐在床榻之上,嗅着满鼻的清香,背上与腹部的疼痛似乎都缓和了几分。
“好些了么?”方九凌终于开口问道。
崔封**一声,指着自己小腹,道:“这个地方很难受,你帮我推拿一下。”
方九凌柔和的目光顷刻间消散,她皱起眉头,语调抬高了几分,道:“我现在可是火烧眉毛,你还有闲情逸致跟我说笑?!”
崔封嬉笑的神色僵住,方九凌忽然发火,让他有些迷惑不解。
良久,方九凌紧绷的面庞松弛下来,她起身站起,走到椅子旁坐下,闭上眼睛,不再言语。
崔封怔怔地看着方九凌,他自认并没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对方,一阵纳闷后,他也闭上双目,开始运转十殿阎罗诀,一边修炼,一边疗伤。
十殿阎罗诀化作黑色的漩涡,聚纳着天地灵气,一丝丝清凉的气流在崔封受伤的地方盘旋。
所幸那打出灵弹术的男子修为不高,灵力也不够凝实,崔封这才能以出众的肉身抵挡住,不然的话,他的小腹只怕是会被开个窟窿。
回想起今日这事,崔封再次吃一堑长一智。有时候为了达到某种目的,的确需要隐忍。但倘若隐忍会导致目的不能达成,那也就没有隐忍的必要了。
接着,崔封开始纠结于方九凌的态度变化,左右思索了一阵,他实在摸不透方九凌脾性为何会骤变,索性不再去想,摒去所有杂念后,开始专心致志地运转心法。
三个真时后,崔封觉得自己的后背小腹疼痛轻松了许多,他睁开眼。其时屋外已下起了瓢泼大雨,窗棂上落满了雨滴,雨水顺着屋檐坠下,化作一面水幕。
方九凌依然在入定之中,没有醒转过来。
崔封轻叹一声,没想到自己革除了心中的一些幼稚、肤浅过后,反而会惹得对方不高兴。
所谓的成长就是这样,一念之间,心性便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崔封从竹篁村走出,经历了如此之多的事,逐渐积累的思想、道理,早已烙印在了他的心灵之上。
阎鸱的敲打,让他在俯仰之间顿悟,铸就了一种崭新的心性。
这一切说来牵强,实则水到渠成。谁人不是如此灵光乍现,就蜕变了心灵的呢?
换做以前,崔封根本不会关注方九凌奇怪的情绪变化,但现在,他对这些细枝末节尤为在意,不断推敲揣测。
怎奈,他对女人了解实在少的可怜,任他抠破头皮,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盯着方九凌娇媚细腻的面庞呆呆地看了一阵,崔封忽然感觉到脐下三寸微微发烫,他脑海之中猛地浮现出一个念头:“四下无人,她又对外界一无所知,不如我……”
“不行!她如此信任我,我又怎能让她失望!”崔封面露坚决之色,一双手却早已不知何时,覆在了方九凌的酥胸之上!
软!
然而,与此同时,方九凌睫毛微颤,似乎想要睁眼一般。崔封惊慌失色,想要收回双手。谁知道,两只像是扎根了一般,纹丝不动。
“完了。”崔封面如死灰,绝望无比。
万幸的是,方九凌睫毛轻轻抖动了一阵,便再无动静。崔封在这一刻如释重负,他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柔软以及那一点凹凸不平,心驰神往。
同时,他又对方九凌没能醒来,感到了些许惆怅。
良久,他才渐渐夺回自己双手的控制权,然后依依不舍地将手臂收了回来。
崔封大汗淋漓,连忙重新回到床榻之上,他生怕待会儿失去控制的,就是自己的身体了。盘膝坐下,崔封将种种香艳的幻想抛在脑后,开始运转通冥功,温养起自己的神识来。
而在崔封入定后不久,方九凌一下子睁开双眸,她双颊羞红得快要滴出血来,一双美眸中柔情似水荡漾,眼波流转、春意无限。
她压低自己的娇喘声,唯恐惊扰到崔封。待到周身绵长的酥麻感散去,她才发现,自己浑身上下潮湿一片,黏黏糊糊的,甚是难受……
……
第一缕晨光洒落,崔封从入定中醒转。
方九凌不见了身影,窗外山色空蒙,水雾弥漫。
掌心传来昨晚那柔软的触感,崔封神清气爽地从床榻走下,肌肉牵动间,他后背小腹传来阵阵疼痛。
崔封龇牙咧嘴间,门锁一阵晃动,一道人影走进。崔封心旌一摇,暗暗祈祷万不能露出马脚。可当他看清来人的模样之时,惊疑道:“你怎么会到这儿来?”
青澄听出了崔封语气中浓浓的失望,心中大为不悦,冷冷地撇下一句:“凌姐去修炼了,她让你好好疗伤,不用在意她的动向。”
说完,青澄扭头便走。
崔封知道此女对自己怀有敌意,也不打算与其有过多瓜葛。
按捺下心中的怅然若失,崔封穿上衣衫,踱步走出房屋。绿毯铺地、青翠欲滴,方九凌的住处幽谧僻静,风景怡人
崔封向外一边走,一边思忖起来。
付文虽打伤了自己,但并未对自己造成不可磨灭的创伤,而自己一出手便斩断了对方的手掌,论受创程度,显然是付文要重得多。
那可是永久性的残废。
即便有些灵丹妙药,能够生死人肉白骨,但显而易见,东篱宗不可能拥有那等天材地宝。
自己几乎可以说是毁了付文的前途,但虬泽峰的大执事,苏鹏厉,态度却相当耐人寻味。不仅没有追究自己断付文手掌的行为,反而对自己礼待有加。
落在外人眼中,一是付文理亏在先,二是自己掌握了鸣法之技,是宗门中潜力无限的后起之秀。苏鹏厉慑于这两点,才选择息事宁人,打碎了牙往肚里吞。
可崔封明白,自己虽然显露了鸣法之技,博得了个天赋异禀的名声,但实际上,自己还有一重身份:领悟不了悠心诀的废物。
崔封不信苏鹏厉会不知道这个消息,对方身为大执事,这些消息必定需要第一时间掌握在手中。既然如此,那苏鹏厉完全不可能忌讳自己,而付文的面相,便显示出他是一个睚眦必报之人。
可最后,对方依然选择草草了事,似乎很希望将这起冲突造成的影响压下,其目的,就有些非同一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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