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蒙蒙,孤月西坠。
随着众兵卒,伴着零碎的说话声和惫懒的脚步声,笙畅和樊简明终于和惨败仅剩的不足千人来到了西夏皇城。
行至城门前,队伍前早有兵卒用西夏特制的牛角号声轻吹,城楼上执勤兵卒以号呼应,立即打开城门,让队伍入内。
皇城内店铺房屋林立,虽在深夜中户户门扉紧闭,家家门前檐角挂的大红灯笼,映耀得整个皇城灯火通明。
听到队伍脚步声起,偶有百姓家人从门口探望,似时等待出征的家人回归。
“吩咐下去,有家眷的将士各自归家休息待命,其余随我到内城军营,”枣红骏马之上,宁宁哥疲惫地下令道
“是,少主”,虎将军应声。
随即挥手,众将士会意,有不少人各自散去。不一会儿,仅剩廖廖数百人继续前行。原来西夏国每逢出征,尽是全民皆兵,随时号集,这种民心的凝聚力,看来国势一定会日渐强盛,笙畅心中暗道。
隐隐之中,笙畅似乎听到了身后有断断续续女子轻泣的声音,便和樊简明对视一望,各自叹息……
白河东一直默默伴随宁宁哥身旁,听到城中泣不成声,回首一望,白发在夜色中飘荡,轻捋须发,长嘘一声,然后回转马头,继续跟随。
虎将军似是也听到声音,眉头微锁,面露愁云,不由漠然一叹,对身旁副将道:“明日将为国阵亡的将士家眷从尤发放体恤金,不得有误。”
“是,将军”。
回到军营,未出征的士卒立即赶过来帮忙卸下众人衣甲,方才陆陆续续拿了毛巾,到澡房洗浴。
澡房开阔,正中一大浴池,周围烛光点点,浴池中若星空烁世,很是美观。
“二位,这是你们的毛巾皂品,这次出征回来,看虎将军很是欣赏二位,它日若是出人头地,可别望了提拔我们兄弟俩。”正在笙畅和樊简明立在池边观看时,两位士卒匆忙跑来送上洗浴用品,其中一名讨好地说道。
“多谢,一定一定”,笙畅接过东西,仔细看时,有一位正是不久前在归来途中,窃窃私语在军中传播消息者。他二人一瘦一胖,瘦的鼠头明目,胖的浑圆木呐,两人站在一起,甚是滑稽。
“呵呵,云兄”,看到二人后,樊简明早已忍俊不禁。
“敢问兄弟怎么称呼,”笙畅笑着问道。
“我叫竹竿,他叫黑虬,我们二人都是随虎将军从黑水城而来,已经在将军麾下多年,有关将军的性情喜好及军中事务,尽无不知。”瘦的滔滔不绝地说道。
胖的却一脸懵然,右手轻摸着秃头,在旁痴痴地看着竹竿说话,自己闭口不言。
接着笙畅也把自己和樊兄介绍给二人,只是用了两个化名“云生”和“林月”。
“竹兄弟,那一起洗吧”,笙畅笑道。
“噗,噗”四人立即跳下水去。
洗完随二人到营房入眠。
数间营房依次罗列,四人走进其中一间营房,中间只容两人并行走道,两旁紧挨石墙各自摆着一张简易木床,每张木床既长又宽,足了容纳数十人。
也许是行军累了,见四人进来,房内众士卒大多数早已铺被入眠,有未睡低声交流的,也是淡淡抬一望,四人也悄然入睡。
“云生,林月,虎将军在喊你们两位呢,”迷迷糊糊中,看到两张不太协调的面容,笙畅慢慢揉揉眼睛,这才完全醒了过来。
一看来人正是竹竿,黑虬两兄弟。
“嗯,知道了,待我叫醒林兄,马上赶来,多谢二位相告。”
“呵呵,云兄客气了,我兄弟乐意效劳”,说完,竹竿二人笑着离开。
笙畅回顾周围,士卒们来回奔走,有依然酣睡的,有起床打水梳洗的,还有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聊天,赌钱的,纷杂的声音和营房窗口蹿进的阳光交织在一起,士卒们或面目淡然,或兴致燃起,好像浑然忘却昨晚还操戈沙场,同伴浴血亡国之事。
笙畅收回思绪,忙拍醒正在酣睡的樊简易,下意式地摸摸昨日乔装粘的胡须,未曾掉落。樊简易并未见来过西夏王宫,再无须客意乔装。二人带好兵刃,这才奔出营房。
“二位昨晚睡的可好”,临立风中,浓眉在晨光中烁烁生威,见二人奔来,虎将军轻声问道。
“嗯”,谢将军挂怀,二人躬身谢道。
“时候不早了,随我一同进宫吧”。
“是”,二人应道。
一路无声,路上不时有来往的城中百姓,或是宫女侍卫。
春光明媚,紧随虎将军一路前行,路人纷纷让道行礼,可见虎将军素日里多受百姓爱戴,笙畅顿时对这位浓眉将军无端生出了几分好感。
正要走近一座豪华府邸,只见从府邸门口走出一位仙风道骨,白发剑老者。
笙畅抬头一看,原来那老者竟是白河东前辈。
“白师傅好,不知可曾见到过少主”,迎面而逢,虎将军开口道。
“原来是虎将军,自从昨夜归来,我一大早也是刚寻少主未见,听府上人说公主最近情绪不佳,少主一早就去公主哪里了。”白河东一边行礼,一边说道,然后翩然离去。
“白师傅慢走”,虎将军回礼道,然后稍作犹豫,转身朝宫内走去。
就在与白河东擦肩而过瞬间,笙畅左手拇指紧扣小指,其他三指伸展,在离腿外侧三之外摆动一下,白河东走过只是扫视一眼而去,并未太在意。当日笙畅在梅庄救出谢书亭时,在竹林和他畅聊时,谢书亭无意说出这种手势是他们兄弟常用的联络暗语,笙畅猛地忆起,也不知道白河东是否明意。
走了许久,白河东鄹然停步。
想起刚才露过虎将军近侍身边时,那个侍卫做的一个简单的手势。
那正是我们兄弟三人以前行走江湖时惯用的信息,难道二妹,三弟有了音讯,忽地心头一热,转身几欲追赶去探究那位侍卫,想了一下,可能那人自会找我吧。当下还是去皇宫要紧,此次随少主败阵而来,虽说国主素日厚待自己,这次惨败归来多少脱不了干系。想到这里,便匆匆而行。
“姐,你多少吃点么,你都两天没吃东西了,我昨日出征惨败都没来的及去向父皇认罚就跑来看你,你就看在弟弟关心的份上,别再任性了么”。
一句温声哀求的声音从香阁内传出,虎将军三人行止门口生生止住脚步。
笙畅心中一阵心疼,阁内住的自然是雪儿,没想到自己一走,便这样待自己。
不由分说,上前悄声道:“将军稍后,我进去请一下少主。”
“嗯,去吧”。
樊简易看到云兄主动请缨,神色貌似紧张,心中稍感诧异,只是静静地看他前去。
玉帘轻垂,花香满屋,刚进门口不远,便迎来一名宫女,笙畅朗声道:“请通传一声,虎将军在外恭候少主”。
看那宫女进去传话,笙畅方才走出回到虎将军身后。
“是你吗,真的是你的声音吗”,忽然听到熟悉的声音,雪儿掀开被子,忽地从闺床翻声起来,这时那位宫女正在恭身给一旁宁宁哥传话。雪儿似是未闻,忽道:“刚是谁在外面说话”。
“回公主,是虎将军的侍卫”。
“哦”,雪儿心中窃喜。
一直蒙头睡觉的二姐忽然翻身起来,又向宫女莫名其妙地问话,这一反常的举动更让宁宁哥有些猝不及防,“二姐,你还好吗,这是怎么了,我要和虎将军去见父皇的,你多保重”,宁宁哥回顾着离开。
“去吧,二弟,我没事”,雪儿欣然道。
宁宁哥看姐姐心情莫名好转,这才迷惑地走来。
“果然是云大哥,他竟然混进军营了,难道是特意看我来的,虽然容貌乔装,身材是骗不了我的”。
看着二弟他们离开,雪儿在窗口睽视,一边笑着说道,一边轻呼侍女,“快给我吃的,还有,备衣,稍后我也要去见父皇。”
立即有的宫女手忙脚乱地端来各种菜肴,有的拿来各种华服侍立。
她们心中惊奇万分,公主两天不吃不喝,连陛下,少主不时劝说都没用,忽然这么开心起来,真是让人费咦所思。
可谁又能知道。
各种情绪,只为心中一人。
百般烦恼,却抵不住忽然听到那般熟悉的声音。
“数万人,区区回来几千人,我大夏何曾有这样的败绩,偷兵符,私自出兵夜袭,真当宋兵不堪一击吗,这逆子,看怎么有脸来见我!”
笙畅随虎将军刚到大殿门口,却听见殿内声若洪雷的声音。
听到声音,宁宁哥猛地双腿发软,大了一个冷颤。而虎将军忽地脸色铁青,身情依旧冷漠。
大殿之上,李元昊大发雷霆,群臣噤若寒蝉。
“请父皇降罪”,一进大殿,宁宁哥慌忙跑去跪倒在地,随即笙畅二人也随虎将军拜倒在地。
“臣有罪,请陛下责罚”,虎将军道。
刚才一阵痛斥,却真正见宁宁哥和虎将军一起拜倒在地,李元昊反而冷静下来。
半晌,淡淡说道:“连日和宋兵交戎,我军皆是大捷而归,虽说昨日你是偷兵符私自用兵,按理说不至于如此惨败,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回父皇,儿臣刚袭敌营时依仗我大夏骑兵本来是胜劵在握,谁知后来敌军中有一人片刻之间布局一种诡异的“梅花阵”,我大夏兵这才残败”。
“虎爱卿,果真宋营中有懂阵法之人,有如此破敌的奇妙阵法吗”,李元昊又道。
“是陛下,确实如此”,虎将军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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