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三章斗心

薛天贵体内的毒素沉积得厉害，变得与独孤家族的族人一般，毒性入侵每一个细胞粒子，令他浑身每一寸肌肤都是幽绿发黑的颜色。

然而奇迹的是，由于先天之毒已经被魏洪岩清除彻底，所以毒素的沉积并不会危及他的生命，只是让其容貌看起来不堪入目而已。

按照罗尊所说，这种情况只有等薛天贵修为达到匪夷所思的地步时，才能脱胎换骨，恢复正常的身躯。

幸好，薛天贵从小就被当作家主来培养，所以这样的变故，对他而言也能逆来顺受。

“使者，若是你这边的私事已经处理完毕，我们能否商议一下独孤家族之事呢？”见薛天贵这边的事已经结束，罗尊试探地对严琦道。

严琦也正有此意，离当初与慕容芸熙的约定之期已经不远，风花城的位置还需要打探，这样一来多少会耽搁一些时日，所以还是越早离去越好。

于是跟随着罗尊等众多独孤家长者，来到了当初供奉两位老祖的大殿中。

这座大殿已经多少年不曾如此寂寥过了，然而在严琦才踏足此处的几天之后，这里却变成了一片死地，这让独孤家族的人难免会心有怨念。

所以，从那之后许多人都不再对严琦毕恭毕敬，若不是不确定严琦的使者身份，他们甚至想要为老祖报仇雪恨了。

而当初两位老祖打坐之地，此时已经被两座人工雕像所占，满宫殿飘飞着血红色的曼珠沙华，一片片如柳絮般落下，然后被莫名的力量卷入半空，再落下……

这是血一样悲惨的世界，让触目者心中凄寒，严琦也是为此动容，同时对两位老祖的遭遇心怀愧疚。

虽然并非他本意，但这两位被族人爱戴的老祖，却的确因他而死。

“曼珠沙华，血色的彼岸之花，通向无间炼狱，为大道所不能包容。而我们修道众生，死后的祭奠不应该用白色的曼陀罗华么？”

严琦对于曼珠沙华还是有所了解的，在许多典籍中记载，曼珠沙华是许多歪门邪道所祭拜的圣花，因为它不但代表着死亡，更是象征着天道不容，无间炼狱。

而独孤家族用曼珠沙华来悼念老祖，在严琦看来极为不妥。

却听罗尊叹息着解释道：“听说过远古黎巫吗？他们的巫术本就是与道理相悖，为天道所不容。而我们的老祖，修习的便是古巫之术，他们是我族的祭司，也是天地间最后一代黎巫。”

严琦闻言心情更为沉重了，原来两位老祖对于独孤家族而言，除了是最敬重的人之外，还有着这样深远的意义。

罗尊似是看出了严琦心里所想，苦笑道：“是在为黎巫一族的彻底消失而遗憾吗？觉得从此之后再无九黎，是很悲惨的事情？还是觉得独孤一脉作为最接近九黎血统的家族，此后却只能独自偷生，苟活于世，连最基本的巫术都没能传承下来？”

一连串的问题问得严琦不知如何回答，而偏偏这些问题都在他心中闪现过那么一刹，也就是说，罗尊竟然真的明白他心中所想。

这让严琦无言以对的同时，心中也起了提防之心，因为他明白，罗尊这是要击溃他心灵的防线，一旦成功，那么他将来若是要求严琦做一些事情，严琦恐怕生不出拒绝的念头。

这等于是借助气势，对人进行洗脑。

罗尊见严琦竟做出精神防御之势，对严琦更高看了两眼，因为并不是所有年轻人都能像严琦这样冷静而且谨慎的。

“我说的那些，正是你的想法吧？不过实话告诉你，你错了。”罗尊并不打算放弃心灵攻击，依然沉声道：“因为你不明白两位老祖对我们而言最大的意义，是独孤家族赖以立足的诅巫之毒。”

“诅巫之毒？”严琦眉头一皱，沉思起来，诅巫之毒也一直是他的疑惑，他不明白为何明明有这样恐怖的手段，却不敢让家族在这一带崛起。

罗尊见严琦终于有了回应，咧嘴一笑：“听说你解除了诅巫之毒，那么你应该知晓，释放诅巫之毒最重要的并非蛊毒，而是毒圣意念吧？”

这一点严琦听噬吞魔炎说过，但当时并未太过在意，以为所谓的毒圣意念，只是一种激活蛊毒的手段而已。

然而如今听罗尊这样强调，才突然惊讶起来：“莫非……毒圣意念不是一种传承至今的手段，而是真正属于当年毒圣的灵魂意念？”

“没错。”罗尊点了点头，眼中浮现出一丝痛楚。

“毒圣先祖曾是九黎一族被流放的罪人，后来因机缘巧合而逆天改命，修为通天，便彻底斩断了与九黎巫族的血脉关联，以至于后辈血脉中虽含有先天之毒，却很难有人能修习巫术。”

“而想要炼制诅巫之毒，却必须以巫术为引导才行，所以放眼独孤家族辉煌鼎盛时期，族中能够炼制诅巫之毒者也是少之又少。不过那时候有先祖在，诅巫之毒的炼制不成问题，直到后来家族危在旦夕，先祖死前将意念化作千丝万缕，供后世族人使用。”

听到此处，严琦已经知道罗尊要说什么了，接话道：“经历这亘古的岁月流转，毒圣意念已经使用完了？”

罗尊苦笑道：“那是必然的，当初为了逃命，我们挥霍了大量的诅巫之毒，之后再偶尔使用使用，早已被消耗一空。不然的话，我独孤家族也不会龟缩这么多年。没有诅巫之毒，我们无法面对全部世家的敌对。”

“而两位老祖具备的黎巫血脉太过稀薄，想要炼制一次诅巫之毒，便需要将近百年的储备，而且还不能保证成功。纵然如此，我们全族也将两位老祖当作希望，因为他们是唯一能炼制诅巫之毒的人。当然，那是直到你出现之前。”

严琦心里咯噔一跳，这才发现心智险些被罗尊给带走，眼神一凝，道：“我知道因为我的出现，改变了你们家族的现状，不过相信我，命运并不会这么轻易就改变。就好比两位老祖的离去，他们预测出我的到来，但最终不同样得不到想要的结果么？”

原本按照正常情况，罗尊这附带了精神攻势的话语一出，严琦应该心怀愧疚到言听计从的地步才对，没想到严琦的意志如此坚毅，竟然还能够保持清晰的判断。

这让罗尊有些讶异。

“唉，或许使者你说得对，命运是无法更改的，我独孤家族没有了诅巫之毒的炼制能力，迟早要走向灭亡之路。所以我之前才说你错了，悲哀的不是黎巫一族的彻底消失，而是我独孤家族也即将不复存在了……”

原来独孤家族之所以将希望放在毒圣使者的身上，是因为毒圣使者能够苏醒远古毒圣的意志，这是炼制诅巫之毒的关键。

谁知道使者没有等来，反而葬送了两位老祖，这让独孤家族所有人都难以接受。

也幸好有一部分族人认为严琦就是使者，相信他的毒圣意志迟早会苏醒，否则的话，根本不可能让严琦活到现在。

这些话说得压抑至极，配合着大殿中纷飞的曼珠沙华，令人听了难免会心有感触。

可惜严琦已经明白了罗尊的意图，表情略微冷了下来，坦言道：“罗尊还请有话直说，我这人不喜欢玩心计，如果单凭一番话就想让我做牛做马，恐怕那是您低估严某了。”

罗尊见严琦表现出不喜之意，表情显得有些尴尬，干笑了两声才道：“好吧，那我就直说了，当初老祖要求我们尊重您的选择，而我们却希望您能够以家族的未来为重。”

这句话说得很是中肯，严琦的表情这才恢复过来，他对独孤家族的愧疚是真的，只要对方不是算计于他，他很愿意帮他们的忙。

于是略一沉吟，道：“其实我的选择必然是离开，因为外面还有很多事等着我去做，不过我可以答应你们，我会竭尽所能，帮独孤家族铺垫出一条大道。”

说着将毒尊元魂释放出来，轰地一下化作了数十丈的巨人，高高在上地俯览着众人，开口道：“我的元魂为毒，在外界出手的方式也可以用毒，相信我，一旦用毒成为了世人认可的手段，你们重见天日的时机就来临了。”

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毒尊，对如此另类的元魂感到惊诧。

虽然他们随便一人的修为都比严琦要高，然而因为心中将严琦当作使者，这毒尊元魂便理所当然受他们的敬畏。

严琦收回了元魂，对罗尊道：“或许我的见识在各位眼中微不足道，但我想奉劝大家一句，抛开独孤家族远古时候的辉煌吧！诅巫之毒的确能够让许多人忌惮，但却未必是壮大家族的唯一手段。”

“诅巫之毒未必是壮大家族的唯一手段？”所有人都嘀咕着这句话，突然间似乎明白了什么。

其实这个道理很简单，一个家族的强大，不一定非要有诅巫之毒不可。

然而道理简单，让他们觉悟却难，因为诅巫之毒是先祖创建独孤家族的依仗，也是当年能称霸称雄的依仗，在他们的意识中，诅巫之毒就好比是他们的姓氏一般，根本没有想过要去更改。

但严琦不同，他对独孤家族的辉煌没有代入感，所以很容易寻到关键所在：为什么非要有诅巫之毒才敢重见天日呢？没有诅巫之毒，你们就一定斗不过其他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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