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十四第八人

一直问出了这个问题之后一秒，我才回过神来，被我自己的这个问题给深深地吓到了。

我自己也不曾料到，自己会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

我顿时有些尴尬，想要辩解什么，可是我心里却又觉得好笑。对于一个仅仅只是执行任务的机器人，为什么我还会觉得慌张和尴尬呢？

眼前的黑衣玄牝静静地看着我，并没有任何动作，她既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我。

一直过了两秒，黑衣玄牝才嘴唇翕和，轻轻地点了点头。

眼中却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

我轻叹一声，忍住了心中那一份隐隐弥漫的思念，上前了两步，然后重重地张开双臂，把眼前这个和玄牝有着极高重合度的少女拥入怀中。

淡淡的墨梅香气飘入了我的鼻中，刺激着我的神经，而温柔的暖意也从我的双臂缓缓流入了我的脑海里，那一刻，我想起了我和玄牝的最后一次告别。

如果可以，我真的希望眼前的这个少女就是她。

如果可以，我真希望时间能够静止在这一刻。

可是……逝去的一切，都回不来了。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跪在了阳光下的石板上，孤单地搂抱着自己，早已泣不成声。

“飞晖？飞晖？”

有什么人，在叫我的名字。我缓缓地抬起头，看到站在玄牝铜像周围的几个老师正围在我的周围看着我，而在这些老师的中间，还夹杂着不知道何时跑上前来的矮子和几个围观的学生。

“你没事吧，飞晖？”矮子忧心忡忡地看着我问道。“你怎么哭了？”

我茫然地看着眼前的矮子，下意识地伸出手擦了擦我的眼角，才意识到自己的眼睛已经是一片湿润。

“没事吧，飞晖？”一旁的鹭泽青忧切地上前问我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摇了摇头，道：

“没事……没什么事。”

矮子眯着眼审视着我，问道：

“飞晖，你刚才是怎么了？大家眼睁睁地就看你进了玄牝门之后半天没有出来，都被你给吓到了，现在出来之后又突然开始哭泣，这是咋回事啊这是？”

我苦笑了一下，按揉着眼角，道：

“真的没什么的，百阅哥，我……在玄牝门里产生了幻觉，看到了一些不太开心的回忆，现在没事了……那个，我通过测试了吗？”

“过了，过了。”

鹭泽青连连点头道：

“刚才玄牝铜像有反应了，正是因为你通过了测试之后半天没有出来，我们才担心你，过来看看状况，结果……就看到你这个样子。去台上吧，和其他参赛者站到一起开始圣典仪式。”

我点了点头，在矮子和周围的一众老师学生的拥簇之下绕过了玄牝铜墙的正前方，向着乙灵他们所在的高台走去。

走到高台下的台阶前时，矮子停下了脚步，他拍了拍我的裤管，阴着脸，叹息了一声，对我道：

“我就只能陪你到这里了，这步台阶，是我跟你的分割线，过了这步台阶，就不是我能够到的地方了。”

听着矮子有些失落的语气，我心中不禁有些难受。一直以来，过去的多少次冒险，矮子都是跟随我一起度过的，但是这一次，这场史上最大的盛典，他却没有参赛的份额，我想他心中肯定是感到了深深的遗憾吧。

尤其是狐仙儿也已经站在了高台上，成为了这场圣像战争的参赛者之一，风光无限，而矮子的落选，却似乎在告诉他，他和狐仙儿注定不是一个高度的人，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这不过短短四米的落差，却仿佛成为了矮子和狐仙儿之间遥不可及的距离。

“百阅哥，高兴点，其实我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上去吧，飞晖。我不是选手，没有资格上高台……还有，替我保护好仙儿。”矮子苦笑着，轻轻摇了摇嘴唇，一双湿润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我，语重心长地道，“我是个没有本事的人，关键时刻，仙儿就拜托你了。”

矮子再次重重地拍了拍我的裤管，然后深深地望了一眼站在高台上的狐仙儿后，默默回头，像个无家可归的老人一般，孤单单地转身离去。

看着矮子孤零零离开的背影，我心中产生了一丝深深的愧疚与遗憾之意。我能够感觉到，事实上，矮子是非常希望能够自己被选上，然后像当初参加神鹰祭典那样跟我一起闯关冒险的。

可是现在，他却被排除在外了。

鹭泽青也已经回到了玄牝铜像前的高台上，他冲着下方情绪激亢的师生们挥了挥手，朗声道：

“……至此，圣像战争沧泱区的选手选拔测试已经结束，我们的七名代表选手已经全部选出，那么，接下来，让我们祝福这七位选手……”

就在鹭泽青想要宣布七位参赛选手的名单时，高台下的学生之中再次陆陆续续地发出了一片喧嚣的惊呼声，甚至有几个女生捂住了嘴，眼神惊骇。

看到下方突然间躁动起来的学生群，鹭泽青皱眉道：

“请所有人保持肃静，现在是我们宣布名单的时刻……”

“可、可是……铜像……铜像又亮了！”鹭泽青正下方的一名女生指着玄牝铜像，合不拢嘴地惊呼道。

鹭泽青的表情突然僵住了，同样站在高台上的教授老师们也纷纷转头，顺着这个女生的手指看向了后方的玄牝铜像。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玄牝铜像之上。

不知道何时，玄牝铜像的双目已经再次亮起，那血红色的光芒，就像是交通路段的红灯一般鲜艳夺目！

“这不可能……”我注意到了鹭泽青的喃喃轻语声，然后我看到鹭泽青的视线和其他教授一样缓缓下落，落在了一道正垂头丧气地从玄牝铜像前走过的矮小身影之上。

那道身影，居然是陈百阅。

大概是发现周围突然间变得安静了下来，正从玄牝门前走过的矮子霍然顿住了脚步，有些错愕地看着广场上的无数双眼睛，当他意识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时，矮子的表情顿时慌乱了。

“陈百阅！”鹭泽青突然咆哮了一声。

“是、是！矮子吓了一大跳，身子一抖，差点跌倒在地，他不明所以地看着所有人，茫然道：

“怎、怎么了这是……大家怎么都看着我？”

矮子慌慌张张地从玄牝门前跑了下来，似乎以为自己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可是他才从玄牝门前没有跑开两步，玄牝铜像双眼的红光居然就暗淡了下去，渐渐消失了。

“陈百阅，你站住！”鹭泽青气吼吼地再次喊了一声，双目如炬，这一下，高抬腿轻落脚的矮子缩着脖子不敢动了。矮子就像是个犯了错的小孩似的一脸无辜地看着高台上的鹭泽青，无辜地睁大了双眼，却是一动也不敢动。

“你，退回去！”鹭泽青指着矮子瞪大了眼睛道。

矮子吓得一阵哆嗦，在无数人的目光注视之下，他只好僵着脖子，像只老鼠似的缩头缩脑地退回到了玄牝门前。

而果不其然，这矮子往玄牝门前这么一战，玄牝铜像的双眼就再一次像是红灯一般亮了起来。

矮子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关键所在，只可惜以他此刻的角度只能够看到鹿像的下颚，根本看不到铜像那发光的双眼。

鹭泽青似乎有些不太敢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一切，他语气有些焦躁地道：

“你，再退回来！”于是矮子急忙又从玄牝门前退了回去，但是果不其然，矮子一离开玄牝门的门口，这玄牝铜像双目之中的光彩就又消失了。

到此，真相已经再也不容怀疑。

但是，不管是鹭泽青还是此时在场的其他师生，都还是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这不可能……”我连着从鹭泽青的嘴里听到了三次这句话。

“选拔不可能出错……”牛舟山教授道，“玄牝不可能选出超额的选手……历史上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先例……”

“除非，这是玄牝的旨意？”一旁的鹤阑山教授皱眉议论道。

矮子挠着脑袋看着鹭泽青，道：

“先生，我还要继续来回走舞步吗？”

鹭泽青有些无奈地道：

“够了，你……你也先上台来吧。”

“噢。”矮子不明所以地揉着脑袋，瞪大了眼睛，灰溜溜地向着高台的方向小跑了过来。而此刻不管是广场上的学生也好，还是高台上的教授团成员也罢，都已经陷入了纷乱的讨论之中，而大多数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忧虑之色。

一直跑到了我和狐仙儿的面前时，矮子的表情还是茫然的，他指着自己，道：

“我……我被选上了？”

我看了看一旁同样满脸茫然的猫三昧、狐仙儿、凌子蟾和乙灵，才道：

“是啊，百阅哥，你好像真的被选上了……刚才你一靠近那门，鹿眼睛就亮了。副校长都看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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