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默逸的表现太不正常,导致叶玥兮也有些害怕死亡。
“妈妈,我们会活下去的对么?”
“会的呀。神会庇护我们的。”
叶玥兮转头,看到一个抱着孩子的黑人妇女。她穿得很是朴素,眉眼满是忧愁,可是却笑着安慰她怀里的孩子。
机舱门缓缓打开,强烈的风吹进来。叶玥兮只闻到越来越浓重的烧焦味,飞机上几百人想必都闻到了。
如今,他们也只有一条路可以走。跳伞,否则,他们就只能死于飞机坠机。跳伞存活下来的几率还是很大的。
一个接着一个——
看着那空荡荡的机舱门,叶玥兮神色恍惚。蓦然,有人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她怔住,不敢反应。也容不得她反应。
“小兮,我爱你。”
男人低沉得性感的声音在她耳边回响。下一秒,便是让人无法思考的冷气灌入。
伴随着那句话的,是男人红了的眼眶。
段默逸自认他不怕跳伞,可是他怕死。他若死了,他家小姑娘怎么办?他若死了,他那么多年做的努力怎么办。
可是,如果用他的命可以换小姑娘的命,死似乎也不是一件太过恐怖的事。一如很久之前,用他的听力换小姑娘开心地笑一笑,也不是一件难以接受的事。
确实,飞机失事,只要有降落伞就还不算糟。可是,倘若那些降落伞是被恶意剪短了的呢?倘若,那并不是真正的飞机失事呢?
段默逸没有告诉自己的小姑娘,因为CL的最大的分公司在M国,他每年至少要往M国飞五次,久而久之,他对M国的航空服务系统熟了起来。
M国航空服务有规定,真正的飞机失事,是由机长用广播通知的,而不是带着颤音的空姐的声音。真正的飞机失事,飞机的三个驾驶员至少有一个会出来安抚民众,而不只是一堆穿着制度的人。
M国的飞机驾驶员和工作人员,接受的都是传统的军人教育。他们的天职是服从命令,所以,他们不会将规章制度置于脑后。
而且,早早就开始不对了。所有的空姐有一段时间集体失踪,然而,按规定来看,机舱至少要有一个空姐服务乘客。那么多年,他就没试过出现那么久的服务断层现象。
所以,他觉得一直都不太对。可是,那些东西,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就好了。若是他的小姑娘知道了,一定不会让他一个人赴死。
但是,这个时候,他并不需要她的陪伴。他死了顶多就是一个商业帝国崩塌,小兮要是死了,叶策会崩溃,小斯蒂会崩溃,很多人都会崩溃。他……也会崩溃。
说起来,那样一个骄纵任性的小姑娘,他怎么会那么那么爱她。不过也无所谓,他知道他爱她,就够了。
——小兮,我爱你。
——小兮……请你,好好地活下去吧!
从云端掉落的感觉是什么样的,叶玥兮总算知道了。耳边听不到任何东西,脑袋一片空白。
她只记住了两句话,一句是段默逸的叮嘱,一句是他的那句“小兮,我爱你”。
之前不谙世事的时候她还不觉得有什么,接受了安吉拉的治疗,她才隐隐察觉到段默逸的感情指向。可是她有了步铮,段默逸不说,她也不会问。反正段默逸会一直宠着她的,无论用的是什么身份,她都相信段默逸会宠她的。
甚至,有时候她会自私地想着,要是段默逸永远都不说那该多好。然而,终究,段默逸还是说了出来。
初听到,叶玥兮还不太懂为什么他会突然来了那样一句话。懂了之后,她依然希望着,要是段默逸不说该多好啊。
飞机上几百人跳下来,叶玥兮看不到他们,也无瑕看他们。只是,在她离开那个温暖的怀抱之后,在她打开降落伞之后,她才注意到那些因为降落伞断掉而快速下落的人。
空气的冷从里渗入骨髓,心里的冷向外渗出皮肤。
她张了张嘴,却灌了一大口空气,那一声“段默逸”却怎么也喊不出口。
国际医学院生产的机械用品不坑人,飞机驾驶机器人从来没出现过意外,小小的降落器自然也不可能出现意外。叶玥兮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远处依然有下落的小点,有的降落伞却只打开一瞬间,而后,绳子断裂。叶玥兮浑身发冷,动了动僵直的手指,下意识往前一抓,只抓到冰冷的空气。
不对,不是飞机失事!不可能一整个飞机上的降落伞都是坏的!也不可能,驾驶员不挣扎一下就让乘客跳伞降落。
段默逸……
段默逸呢?!
段默逸呢?!
低头看去,眼里是一片浓绿的颜色,那应该是一片森林。嗯……确实是一片森林。
重新站在地上,叶玥兮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眼前所见摇晃了一下,她扶着离自己最近的树,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里蕴含着浓烈戾气。
高空计算自由落体运动,一个没有降落伞的人从那样的高度降落,存活下来的几率为零。没有人不是血肉之躯,身为一个医生,她怎么会不知道人的生命有多么脆弱。
“段默逸……”喃喃开口,叶玥兮也不知道想要说些什么。满目绿色,却始终看不到她想找的东西。手腕在不停地颤抖,留她一个人面对死人他还没有这么恐惧过。
或许她该庆幸,飞机上丧心病狂的主谋还挑了一片大树林让他们跳伞。如果是在海洋,她就可以和段默逸一起死。
“段默逸!”咬了咬下唇,叶玥兮抬头看了一眼上空,灰暗的天色,却也不会到下雨那种程度。
那么……她挑了一个方向,迈开步伐。双腿还有些发软,她每走几步就要停下来冷静一会儿,右手捏着左手手腕,她咬着牙,硬是不坐下来休息一会儿。
整个人都是崩溃的,从小到大,她就没经历过这种东西。可是如今她不得不坚强,她还要找到段默逸呐。
段默逸会好好活着的,他那样一个人,怎么会甘心还没听到她的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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