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若水原本还抱着幸灾乐祸的心情看戏,如今见来者是友不是敌,心情顿时郁闷到了极点。
不多时,她听到康穆宁对他们喊话道:“喂——我方才来时见到一个长满花树的小岛,现在要带缅儿过去,你们请自便吧。”
闻听此言,她心中大喜,真是天助我也!然而与此同时,画舫上所有人都动了身,她情急之下一把拉住姬凌止:“那个女人身边已经有四个追随者了,你去凑什么热闹?”
裴樱释同情地看了姬凌止一眼道:“依我看,你还是留下来吧。”说着跟上了前面二人的脚步。
姬凌止对花若水道:“你不想去看看那个小岛吗?”
“有什么好看的,我从小在这里长大,哪个岛没去过?”
“可是我没去过啊。”
“你若想去,改日我带你去便是。总之你今天不许去。”
吃醋的女人还真是难缠!姬凌止无奈地坐回窗边,托着腮向外看去,只见那艘大船正渐渐与他们拉开距离,然后调转船头快速地向前行去,片刻后化作了一个黑点,继而消失在视线之内。
而他的身后,花若水隔窗望着茫茫大海,唇角缓缓勾起。
一个时辰后,康穆宁口中的那个小岛终于在万顷碧波之上展露出了它的一角,有如一颗晶莹玛瑙镶嵌在湛蓝软缎之上,煞是可爱。
随着船只的靠近,小岛便如出水芙蓉般,从海中央盈盈探出头来,有着柔美曲线的周身被拍岸的浪花镶上银白花边。放眼望去,有乱石零落,有花团锦簇,更有芳树成林。既有脱出尘嚣的清丽,又有流盼妩媚的灵秀。
船在轰鸣的海涛声中靠了岸,扑进众人眼中的便是一派绿意盎然中绽放出的五光十色。
宝儿最先欢快地跑下船,他手舞足蹈地道:“这里好漂亮啊!”
“太过漂亮的东西也常常是危险的,说不定里面突然就会钻出一条蛇来,你最好不要乱跑哦。”
裴樱释不过是怕宝儿乱跑吓唬吓唬他而已,没想到他调头就往回跑,然后扑进他怀中像个猴子一样就要往他身上爬,面上是一副惊恐的神情,嘴里不停地说着:“阿释爹爹抱!”
这一路行来,宝儿已经叫了三个人爹爹,后来为了方便区分,他给他们加了前缀,分别是阿释爹爹,云野爹爹和阿宁爹爹。花缅起初还去制止,然而当她发现没有任何效果后也就置若罔闻了。
姬云野道:“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胆子这么小?下来自己走。”
“他才多大?你还真当他是大人呢?”裴樱释亲了亲宝儿的小脸道,“别怕,爹爹会保护你。宝儿就是应该用来疼的,对不对?”
宝儿赞同地点了点头道:“对!”
花缅无奈地道:“你再惯着他,他都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了。”
宝儿不服气地道:“宝儿姓裴,名宝儿。”
“宝儿真棒!”裴樱释称赞道,“这里有这么多人,只有阿释爹爹姓裴,你说你应该跟谁最亲啊?”
宝儿脱口而出道:“宝儿跟娘亲最亲!”
他话音一落,众人顿时哄笑起来。
裴樱释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又问道:“那除了娘亲以外,宝儿还跟谁最亲啊?”
宝儿不假思索地道:“阿月!”
凌月原本凝肃的面容终于出现了一丝波动,果然是自己养大的孩子,看来亲疏远近还是清楚的。于是心情顿时像这天气一样,爽朗无比。
裴樱释虽然有些失望,但仍不肯放弃,追问道:“那你跟哪个爹爹最亲呢?”
宝儿看了看一脸期盼的另外两个爹爹,眼珠转了转,然后极其聪明地回答道:“宝儿跟三个爹爹一样亲。”
虽然这个答案不是裴樱释所期盼的,但还算让他满意,他点了点他的小鼻子道:“人小鬼大。”
康穆宁不无感慨道:“你还真别以为他年纪小就什么都不懂,他心里可亮堂着呢。”
花缅道:“知道就好,所以啊,你们以后少在他身上打歪主意。”
三人闻言不由面面相觑。
说话间,他们已经穿过重重花海,来到了一片密林之中。方一踏进林中,便觉阵阵凉意袭人。只见林叶有如帘幕遮天蔽日,许多高大树木由葛藤彼此相连,在和风中荡漾着就像一张张天然吊床;古铜色灌木盘根错节,与绿叶乔木相映成趣;菟丝子缘木而生一直攀援到数丈高的枝头缠作一团;五彩雀鸟在浓密枝叶间出没,叫声清脆悦耳。
美得如此惊心动魄,不愧是一处集观赏与避暑为一体的风景胜地。
然而裴樱释的那句话却不幸一语成谶。太过漂亮的东西也常常是危险的,美好的背后往往暗藏杀机。
在一派静谧祥和的氛围中,一阵枯叶被踩踏的窸窸窣窣声细密而飞快地传了过来。
众人顿时像被猎豹围堵的小兽一样竖起耳朵,绷紧肌肉,随时准备应对一场即将到来的殊死搏斗。
上百黑衣人很快出现在视线中,凌月把宝儿从裴樱释怀中接了过来道:“宝儿不要怕,闭上眼睛。”
宝儿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从突然变得紧张的气氛中也感觉出了一些不寻常之处,于是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姬云野下意识地拉住花缅道:“不要松开我的手。”
不待康穆宁吩咐,他的那帮属下倒是训练有素地迅速将他们护在了中间。
没有任何开场白,甚至没有稍作停顿,一场厮杀便如骤降的暴雨般砰然降临。
林外依然艳阳高照,风光宁静,任谁也想象不到,此刻在这片美丽的密林之中,一场血雨腥风正在激烈地上演。
雀鸟受惊之下纷纷向林外飞去,有鸟儿飞到上空好奇地俯视着这片密林。只见树叶枝丫间不断有剑光闪现,仿佛星河流淌,流星飞逝。偶有光影刺向好事的鸟儿,吓得它们扑腾着翅膀避之唯恐不及地转瞬消逝于天际。
众人一边抵挡,一边撤退。姬云野护着花缅最先逃出围堵,凌月抱着宝儿紧随其后。然而谁也没有想到,被枯叶遮挡的地面会突然凹陷,姬云野和花缅在奔跑中躲闪不及径直坠落了下去。
凌月发现时,地面正在缓缓合上,他不假思索地飞身跳了进去。将宝儿护在怀中的同时,他抬头看到头顶的最后一线天光正在消失,接踵而来的便是沿着狭窄甬道滑落的失重感。
他们似乎过了很久才翻滚着落了地,估摸着此处距离地面应该有十数丈深,即便呼喊,恐怕也不会有人听到。凌月当即摸出火折子点亮,想查看花缅和宝儿有没有受伤。
然而当眼前亮堂起来时,三人不由大吃一惊。此处竟是一个极其敞阔的密室,触目皆是斑斑白骨。
感觉到宝儿瑟缩地抱着他的腿,他弯身把他抱了起来,哄道:“宝儿不要怕,阿月这就带你出去。”
然而当他回头再寻坠落的那个出口时,除了一面斑驳的墙壁,竟是无迹可寻。他不由将整间密室探查了一番,结果发现这个六面空间的每一面都由坚硬的石板砌成,毫无缝隙,不可能有暗门。但匪夷所思的是,他们又是如何掉进来的?
姬云野道:“难怪这里会有这么多白骨,想来他们都是被活活困死的。”
凌月苦笑道:“我方才跳下来之前应该把宝儿放开的。”
“你若不抱着他一起跳下来,他也一样有危险。”花缅宽慰他道,“方才一定有人看到我们掉下来,他们必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救我们出去,所以,我们的下场绝不会跟这些人一样。”
凌月笑了笑:“缅儿能这样想就最好不过了。”
林中的厮杀在他们三人消失的一刻骤然偃旗息鼓,那群黑衣人像潮水一般,来得快也去得快,转瞬便隐没在了密林深处。
当康穆宁他们还没搞清楚状况时,忽听裴樱释道:“缅儿他们呢?”
康穆宁这才注意到,花缅、凌月、姬云野和宝儿四人竟然凭空消失了,面上顿时惊诧不已。
这时其中一个护卫上前道:“属下方才看到他们在前面掉了下去。”他说着跑到他们坠落的地方指给他们看。
康穆宁和裴樱释当即奔上前去,蹲下身子就扒拉起地上的枯叶。然而他们惊讶地发现,露出的地面和别处并无分别,皆是厚密硬实的土地。
康穆宁焦急地道:“你确定他们是从这里掉下去的?”
护卫道:“属下确信是这里,他们掉落的地方就在这棵最粗壮的大树跟前。”
这时又有两名护卫证实他们的确是在这个位置掉下去的。
康穆宁当即命令手下把这棵大树周围的土地全都翻找一遍,掘地三尺也誓要把他们找出来。
然而奇怪的是,他们挖了半日,甚至以此处为圆心向外延伸了数丈的距离也没挖出个所以然来。地面下面除了泥土还是泥土,根本没有什么机关陷阱。
最终他们决定,康穆宁带人继续守着这里,裴樱释出岛去求女皇派兵支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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