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阳继续道:“你想啊,皇上一见面就封你锦衣卫指挥使意下何为?若是没有特别原因,只是寄禄,大可以给你个锦衣百户千户的,还不会引人注意,就是因为皇上想让你做这个生意,才给你这个合适的职位。至于说你现在才五品,这没办法,资历有限,一步到位恐怕会引起别人的嫉妒,反而适得其反,等有了政绩、熬够了年头,一切就顺其自然了。你想,若是海禁开了,生意做得好,每年朝廷都有海量金银进账,那时候就是封你正一品也不会有人反对了。”
况且听着,表面上没有什么反应,心里却是波涛翻涌。
赵阳这番分析不管靠不靠谱,至少可以解释得通皇上的做法。他原来就纳闷只是五品的职级为何封了指挥使,给个锦衣卫百户不正好么?可真要设立一个赵阳说的朝廷直接跟海外做生意的部门,锦衣百户的官职显然太不相称了。
况且与海外君王组织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在坊间早有传闻,可是想靠他这关系做生意的只有扬州盐帮,他们用进贡的方式直接明确地表达了意愿,争取他将来帮着建立一条海外贸易通道。难道皇上也打这主意了?
“这些啊,都是我家老爷子动用很多关系,打听了很多人,才慢慢捋顺想明白的,我当然不知道。不过兄弟,真要有那么一天,可别忘了你二哥我啊。”赵阳道。
“怎么着,二哥也想做海外贸易?”况且笑道。
“赚银子的事谁不愿意干啊,这还是其次吧,要是海禁开了,朝廷跟海外做生意,第一件事是什么?就是打击海盗啊。你二哥我可是想着海外立功,再弄个侯爵当当,嘿嘿。”赵阳笑了起来。
况且心里高兴起来,不管赵阳说的跟实际情况相不相符,但确实是条好路子。
他一直考虑自己想办法一点点积攒金钱,以后再招揽人手,最后把郑和舰队重新打造起来,扬威海外,如果皇上真有这心思,自己背靠朝廷岂不是更加顺理成章吗。
不仅顺理成章,而且事倍功半。
当然,事情没那么简单,即便借助朝廷的力量,若想实现心中的梦想也不容易。原因无他,建立一支舰队太费钱了,朝廷现在可是银子缺的狠,不可能拿出大笔的金银建立舰队。
当年郑和的舰队早就片甲不留,连军舰的图纸都毁掉了,因为朝廷不想在这方面花费银子。郑和下西洋虽说功威赫赫,却是支出与收入天地悬殊,在永乐年间还能勉强支撑,后来帝国再也担负不起如此庞大的经费了。
想到这里,况且一阵头痛,他现在堪称富豪了,囊中有一百多万两银子,若是过过日子,足够子孙后代几辈子潇潇洒洒,若是善于经营,可能子子孙孙都无穷匮之忧,但若是用来打造一支舰队,能造几条船?
不过他也有现成的力量可以使用,就是海外的君王组织,前提是他得收服这个组织,而不是被他们握在手里当傀儡,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皇上如果真的有这心思,打的一定就是这主意。至于他跟君王组织的关系,连中山王府魏国公都猜到了几分,皇上更不会一点不知道。说不定就是魏国公把他的老底交给皇上了。如此说来,皇上这是要探他的底啊。
况且思绪纷纭,好半天才感觉萧妮儿在桌子底下踢他。
“怎么了?”他惊问道。
“怎么了,二哥跟你说话呢,你发的哪门子的呆啊。”萧妮儿掩嘴笑道。
“哦,不好意思,走神了,二哥说什么了?”况且道。
“没什么,就是这事你得答应我啊,我现在可是闲的浑身发痒,到时候给我个大展拳脚的机会,来个封侯万里。”赵阳握握拳头道。
“好,真要有这么一天,我第一个找二哥。”况且笑道。
“记住这话,弟妹给我当证人,他以后忘了的话,你可得给我作证。”
赵阳说着举杯一饮而尽。
况且和萧妮儿都陪着干了一杯。
随后,大家就是随意聊着,况且也问了许多武定侯家的事,他没想到武定侯如此上心自己的事,倒觉得欠下了大哥一份人情。
他现在情势不明,一般人都不会在这个时候向他靠拢,拉关系叙交情的,这倒见得出武定侯的真心来。
饭后,赵阳去结账,况且抢着要付却没抢上,赵阳说这是给他的接风酒,必须他请,况且就不再坚持了。
算上刚才那波人的所有账目,这顿饭花费了二百四十四两银子,赵阳拿出一张二百五十两银子的银票付了,剩下的算赏钱。
“这个……二老爷,明明该小人请您和这位大人的。”鲁豪搓着手局促不安道。
“本来我今天是要给你这个面子的,可是遇到我兄弟了,这顿饭我必须请,你那顿改天吧。对了,你以后经常去我兄弟府上看看,有什么情况回来告诉我。”
赵阳吩咐鲁豪几句后又对况且道:“这混球的确混,还经常惹是生非的,不过就有一点好处,赤胆忠心,要不然我也不会一直罩着他。”
况且点点头道:“嗯,以后常来玩吧。”
“多谢大人。”鲁豪有些被况且吓着了,对况且比对赵阳还恭敬。
况且笑了,这货其实也就是个破落军户,不过梁山好汉当年也有这种人物。人只要忠心,有些毛病也不打紧,而朝秦暮楚的人,即便满身优点也用不得,更不用说吕布那样的三姓家奴了。
刘备当年无意接纳吕布做骑将,而且劝曹操杀了他,并不是嫉妒吕布,更不是怕曹操得了吕布势力更大,实在是瞧不起这种给钱就叫爹的小人。
回去时况且没有走路,而是坐车,今天风波未定,他不敢随便在街上溜达了,焉知对手还有没有安排刺客在街上等着他。
“这个赵阳的推测靠谱吗?”回到家后,周鼎成就问道。
“你是说皇上要开海禁的事?”
“就是,还有皇上可能启用你来当海外贸易的领头人。”
“我不知道,这不是赵阳说的,是武定侯打听出来的,他们公侯世家能量很大,许多朝廷内幕,外面大臣们未必知道,他们就有路子能打听出来。”
这也是人之常情,皇上跟这些功臣勋旧家族还是比跟文官大臣们要近得多,毕竟大学士、六部尚书的都是经常换人,这些功臣世家却是铁打的营盘。皇室跟这些世家一般都有联姻,多少代下来,各种亲戚关系也就复杂难明了。
“若真是这样,倒也不错,真就是天遂人愿了。”
“现在难说,皇上意向难明,无人能揣测出,不过……”他忽然拍脑袋一下,顿觉脑洞大开。
“怎么了?”周鼎成不知他发什么疯了,急忙问道。
“皇上心思既然揣测不出,就出手试探一下。”况且顿悟一般道。
“怎么试探啊,不会像小君说的那样,出手杀两个泼皮无赖试探吧?”周鼎成笑了起来。
“小君的话也就是听听罢了,还能当真。不过我可以给皇上上书,要求解除海禁,皇上要是真有这意思,就会赞成,即便皇上没有这意思,也可以从他的应对中知道他对我究竟是什么用意。”
“投石问路?”
“对。”
“这倒是一步好棋,不过有些冒险了吧?”
“冒险?”
“是啊,海禁可是太祖亲自定下的,凡是倡议更改太祖遗训的人可都是以谋反论处的。你还是好好想一想。”周鼎成给他泼了一盆冷水。
“是有些冒险,可也没这么严重吧?多少代来,暗中更改太祖遗训的多了,建文帝当年更是几乎全盘推翻,也没见大臣们怎么哭丧反对。”况且道。
“可是建文帝还是失败了。”周鼎成叹息道。
况且坐在椅子上想了好久,最后还是毅然道:“这个险值得冒,现在毕竟张大人还是能保我的,高拱未必会害我,徐大人那里更不用说,现在内阁里至少有两个半人是能帮我的,皇上如果对我有恶意,万事休提,如果皇上没有恶意,甚至有善意,也就不会真的拿我开刀。或许皇上开不了开海禁这个口,我提出来,也等于解了皇上的忧。”
“嗯,你分析的有道理,不过最坏的打算也得有,你上书前,必须先把逃走的路线安排好,还有人手什么的都得到位,万一皇上真的有意拿你开刀,还是赶紧跑路的好。”周鼎成道。
况且并没有想逃走的事,不过这事也劝不动周鼎成,毕竟周鼎成在他身边就是为了保护他的安全,那是他的责任。
“好吧,这些事你去办,我好好想想怎么给皇上上这份奏折。”
说干就干,晚上,况且就在灯下开始写奏折,他先打好腹稿,然后用工楷写在纸上。
在奏折里,他列举了目前朝廷所面临的各种财政窘境,这些数据他在张居正府里早就看到了,列举起来容易的很,又列举了每年全国租赋收入,根本就是入不敷出,其实主要困境还是在于银子短缺,铜也同样不宽裕。能用作货币使用的金银铜产量有限,只能靠海外输入,所以只有开海禁才能纾解朝廷财政困境。
当然,他没有主动请缨,要求担任朝廷海外贸易的领头人,若是这样启奏圣上,前提再对,也得被定罪。任何官位必须得皇上觉得你适合,封给你,才是正道,毛遂自荐,官位未到,只怕人头先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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