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子成说二

　　如果说有一个叫黄子煜的哥哥是黄子颜这一生最大的幸运，那么有一个曾经爱过她的妈妈就是她掩藏在心底的小幸运。

　　为什么是曾经呢，其实长大后的黄子颜一直都说她有一对不待见她的父母。但事实上，那是七岁之后的她才会说的话，七岁之前，在她心目中，妈妈还是好的。

　　她的妈妈温婉美丽，雍容而大气，在她还小的时候，很多小伙伴都会羡慕她，羡慕她有一个漂亮的妈妈，羡慕她和黄子煜都遗传了妈妈的好看基因。

　　曾经，黄子颜真的很庆幸，她有那么一个妈妈，至少，她没有在她一出生就和爸爸一样讨厌她，至少，妈妈曾经爱过她。

　　那时候，尽管没有得到一丝父爱，但妈妈的爱，却是真正地毫不吝啬地给了她。

　　很多年之后，她还记得，那些年，总有那么一双柔软的手牵着她走过了几年时光。很多年之后，她依然对那个温暖的怀抱很是怀念，尽管那时候的她嘴巴上已经说着对父母都绝望了。可那她些曾经存在过的感动和温暖，却是她小心翼翼珍藏下来的，她不想忘记，也不会忘记。

　　她总是回想起，想起那些被爸爸时不时责骂的日子。那个时候的妈妈，总会第一时间站出来维护她，并告诉爸爸，她是他们的女儿，不是他们的仇人。

　　可惜，她的爸爸在讨厌她的这件事情上异常的固执，固执到她很小就尝尽了失望，固执到她早早地就放弃了对父爱那种东西的向往。

　　后来，不出意外地，因为她，她曾经恩爱无比的父母在家里争吵地次数越来越多，她的家庭因为她开始出现了裂缝，出现了破坏以往和睦的危机。

　　那时候的她很痛苦，也很委屈，但庆幸的是就算父母在争吵得很激烈，她也还有一个哥哥将她护在身后。

　　她总以为只要她听话，乖巧懂事，父亲总有一天会对她改观，那时的她憧憬着，盼望着那天的到来。

　　知道有一天，父母之间的吵架又爆发了一次，印象中是她六岁的时候吧，妈妈觉得她不小了，和父亲商量着给她办一个七岁的生日小宴席，却遭到了父亲强烈的拒绝，他认为女儿生出来都是赔钱货，没必要再花钱办什么生日宴席。

　　而妈妈却认为，她的小公主这么大了还没过过生日，对她不公平，所以坚持要为她操办一个小宴席。

　　两人从一开始就一言不合，最后终于还是爆发成了强烈的争吵。

　　父亲以前很疼爱自己的妈妈，从来不会舍得骂她半句，可惜最近那些日子他们的争吵实在太多。本来就是粗人一个，再加上心中的烦郁让父亲的骂声便得比一样都要响亮。

　　黄子颜还记得，那时只见父亲扯红了嗓子就在那里数落妈妈：“我都说了，她和我的命格相冲！你偏不信，你看看，因为她我们吵了多少次了，因为她这个家变成什么样了！”

　　父亲的话响彻了整个房子，妈妈被她说得沉默了许久，或许她也觉得，一切都是因为她吧。

　　不过当时的黄子颜并没有多去在意母亲的细微变化，她的脑海里，一直都在想着父亲说的那些话。

　　原来是那样么，原来他讨厌她这些年，原因并不仅仅是他重男轻女的观念啊。还有所谓的和他命格相冲啊，当时的黄子颜只觉得可悲极了，再无其他。

　　命格？他能说出那样的话，说明他早就去算过了吧，黄子颜还能说什么？就算她不相信那些，她的哥哥也不相信那些，可他的父亲却是悄悄很信那些的，还有她的母亲，似乎，心也开始动摇了这。

　　长大后，她每次想起父亲的话就会觉得十分搞笑。你特么说我和你命格相冲，这些年，你钱也赚了，房子也买了，也没有发生什么事，请问相冲在哪？黄子颜觉得，与其是说她和她命格相冲，倒不如说是她碍他眼了，那些讨厌的源头，哪个不是从看不顺眼开始的？

　　尽管这样，但妈妈还是坚持给她操办了那场生日小宴席。

　　家里比一般的小伙伴家富裕很多，所以就算是父亲不乐意，妈妈自己也能将它办得很好。

　　那天，是黄子颜七岁的生日，那天，妈妈为她请来了一些宾客以及村里平时和她玩得很好的小伙伴。

　　父亲尽管心里不乐意，但看在妈妈的份上，也在一旁和招呼着其他的叔叔，和他们喝喝酒，聊聊天。

　　那时候，妈妈就会带着她和其他小朋友一起，到另一间房子为她们点上蜡烛，给她们切蛋糕，还陪着她许了愿，吹了蜡烛。

　　那是她过的第一个生日，最快乐的一次生日也是最后的一次。

　　那天是她第一次吃到自己的生日蛋糕，乳白色的奶油上面画着漂亮的花朵，生动的小动物。让她觉得新奇，又喜欢，愣是看了好久才舍得把它放进嘴里。

　　甜而不腻的奶油让黄子颜的心里无比的温暖，那是她第一次那么开心地和大家玩在一起，那是她第一次把蛋糕吃得那么香。当时的她只希望，时光能多眷顾她一切，给她多一些那样的日子。

　　只可惜，她的快乐在那一晚却也没能维持多久。

　　小宴席持续到了十一点钟，小伙伴们大多都回家了，但大人们还在喝酒。

　　也不知怎么的，事情忽然就发生了起来，那时的黄子颜坐在一旁和哥哥玩耍着，突然就听到了大人们的一阵惊呼，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

　　黄子颜和哥哥闻声望去，看见的却是他们的妈妈撞在了一堵墙上，前面站着他们一身酒气浓重的父亲。

　　但妈妈转过来时，她的额头上已经留下了道道蜿蜒的鲜血，看着狰狞而恐怖。

　　黄子颜下意识地就要惊叫出来，亏得黄子煜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她的嘴和眼睛，不然黄子煜不知道下一刻自己的妹妹会被自己的父亲怎么样。

　　他太了解他的父亲了，他在黄子煜面前是个慈父，但在黄子颜面前却是无比地残忍的。

　　黄子颜的眼睛和嘴巴都被哥哥紧紧捂着，她发不出一丝声音，但眼泪却止不住地汹涌而出。

　　尽管哥哥很快就遮住了她的眼睛，但她还是看到了，她看到自己的妈妈脸上正在流淌的道道鲜血，也看到了她苍白和不可置信的脸。

　　那一刻，她美丽的妈妈是那样的虚弱和狼狈。她估计怎么也想不到，那个之前对他百般宠爱的丈夫会对她动手吧。

　　耳朵里还传来父亲阵阵的咒骂声，黄子颜第一次觉得，父亲就像和魔鬼，她一直以为他最不会去伤害的人就是妈妈。可是，今晚的一切都颠覆了她的想法，喝了酒，醉了酒的父亲，真的太可怕。

　　从那一刻，她也才知道，就算她日后再怎么讨厌他，如果还没那个实力，千万不可以和他硬碰硬。

　　然而那时惊呆的不仅是黄子颜和黄子煜，还有一众宾客，大家都还在坐在席上。似乎没有一个人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事。

　　不知道事情因什么而起不知道是谁先动了手，不知道是谁伤害了谁。

　　黄子颜很希望那不是事实，但这件事就发生在了她七岁生日的这一天。这让她每次回想起来时都忍不住暗自嘲讽一下自己，自己是不是传说中的倒霉体质，不然难得开心的一天也逃不过厄运的来袭。

　　大家愣了几秒，在场的几位阿姨反应了过来，赶紧过去将妈妈扶进了房间去做了暂时的包扎，大晚上的，农村没有什么药，只能把脸上的血迹简单地擦去，再抹上一些红药水，或是捣弄一些止血的草药简单敷上。

　　妈妈被扶走之后父亲才清晰了一些，他似乎是回过了神，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这时，黄子煜也松开了黄子颜，她呆呆的看着自己的父亲，眼里还能看见那莹莹的泪光。

　　这时的父亲好像才回想起他对自己的妻子做了什么，眼里真实地闪过了一丝懊悔。他应该也在想，自己为什么会能出这种事吧，毕竟，这么多年来，他除了对黄子颜偏见比较深之外对于这个家庭的其他成员，从来没有这么刻薄地对待过。

　　这时，他的目光敏感地捕捉到了怯生生地看着他的黄子颜，或许是内心地烦躁已经战胜了他的理智，不过就算是有理智的时候他对黄子颜的态度也没有好到哪去。

　　平常自己的妻子因为护着这个女儿和他吵架也就算了。现在就连自己捧在手心里百般疼爱的儿子看着他，竟然眼里也多了一些防备。看到他看过来，下意识地就护住了自己的妹妹。

　　这一幕让那个正处于暴躁中的父亲看了去，他再也不顾忌现场的宾客，硬是恶狠狠地瞪着自己还小的女儿，啐了一口：“晦气！”

　　他觉得这个原本和睦的家庭都是因为这个女儿的出现而变了的。算命的说得没错，这个女儿天生就和她相冲。

　　那两个字让刺到了黄子颜的心里，她平常已经很努力地去让自己那么去在乎父亲的看法，做法。但那一刻，她还是不可避免地受到了来自父亲深深的伤害。

　　在这种尴尬的突发状况下，宾客们再也不好意思坐着了，大家都纷纷离开。

　　那天晚上父亲的神情，也成了黄子颜心中难以磨灭的一个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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