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终人未散十一

　　黄子煜，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这也是秦桑心中很久的疑问，虽然她极力装着很嫌弃他，他也总是嬉皮笑脸的，给人很看不透的感觉。但自从第一次在这里喝醉后，她就知道，其实黄子煜对她，确认是好的。

　　是因为子颜？可能吧，是因为她长得可爱？这个可能性低。或许是不习惯有人会突然对自己好，所以，她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要问一下黄子煜吧，这种疑惑，在她心里是憋不住的。

　　黄子煜听到她突然问自己的时候也突然愣了一下，好像被发现了呢，但黄子煜却无半点心虚之意，他玩味一笑：“你想知道？”

　　然而，在他好久才说出这句话时，秦桑似乎又醉了几分：“怪不得你们这个酒吧命名为Soul不仅酒的味道会让人上瘾，就连你这老板的笑容也是挺勾魂的啊。”

　　黄子煜汗颜，这什么跟什么啊，这丫头已经忘了她问他的上一个问题了么，虽然当她说自己笑得勾魂的时候自己心中暗自开心了一把，但是，他怎么就这么快就忘记了她自己说出的话了呢？亏自己第一次这么认真地回答她的话……

　　不过好在他一直都知道这丫头在他面前一直都是不按常理出牌的。但他无奈极了，不得已又一次提醒秦桑：“喂，你到底还想不想知道！”

　　秦桑双眼朦胧，眼神已经开始有些迷离：“想知道什么？”

　　这一瞬间，空气仿佛凝结，**师好像还能清晰地听见自家老板咬牙切齿的声音。虽然他们的老板平常从来不会亏待他们这些小员工，但是，原谅他们一直很嫌弃老板爱装逼的样子，有些事他明明也不反对，却装出否定的样子来坑他们，有些人，他明明也很在乎，却在人家面前装着毫不在意的样子。

　　就像前阵子，把那姑娘给别人接走之后自己又一个人一脸苦涩地喝着酒，这款款地深情，全都被他自己平时装的逼给掩埋了。所以，调酒师很是开心自己的老板能被这姑娘给哽住。

　　火气上涨的黄子煜此时此刻的心情真心不好了，气结的他忽然想干脆不理秦桑了：“哼！你自己清楚，不想知道就算了。”

　　秦桑看着满脸黑的黄子煜，挠头想了想，后知后觉：“噢～想起来了，”

　　本来眼里还尽是朦胧的人突然一下子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了起来：“想起来了，想起来了，你快说喂。”

　　黄子煜此时心里那个气氛啊，秦桑，你要不要这么坑逼，把劳资搞的不想说了之后你又让劳资给你讲。诶，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算了，他是有风度的人，就不跟一个女生计较了。

　　他看了看秦桑，眼睛看向远处，忽然变得空洞，像是在酝酿着某种情绪，也像是陷入了过去的某个回忆，这一刻的黄子煜，真的很认真。

　　几秒钟过后，他开始用平淡的语气向秦桑娓娓道来。

　　记得那是一个无比燥热，也很漫长的夏天。太阳炙烤着那片大地，五十年难一遇的每天三十八摄氏度左右的高温让小县城的人倍受煎熬。

　　那些家里有空调的人在那个夏天绝对是不愿意踏出自己的家门一步。那些上班族也很惨，上班的时候吹着空调习惯了，一下班，就得面对外面炎炎烈日下的高温，几乎是没回到家，背后已经湿透了。这些生活水平处于县城中上等的人们都这样难熬了，那么那时刚出社会没多久，处于下等生活水平的人那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了。

　　他依稀记得，那时因为没学历也没后门，再加上自己脾气也倔强，就算再怎么艰难也不会想着向自己有钱的父母求救的缘故，自己在社会的起步也真是无比的艰难。

　　因为早早辍学，除了经常会受到其他人的歧视之外，还时不时地被老板压榨，被别人三幺五呵，最苦最累的活他全部都懒了个遍。但黄子煜并没有反抗或者是草草地放弃。

　　他从来不会认为自己吃不了苦，也承受不起这些小挫折，越是累的活，他越要咬牙坚持。他每天都在告诉自己，为了自己，也为了妹妹，总有一天，他要将曾经看不起自己，嘲笑自己的人狠狠踩在脚下，他要靠自己闯出一片天。

　　每天干了无数辛苦工作的黄子煜最难忘的莫过于发传单的工作了。

　　因为能吃苦，那天，他又被派遣到了街上发传单，穿上厚重的人偶衣服，还要捧着一摞传单，在刚穿上衣服的那一刻其实他就已经开始汗流浃背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藏在人偶里的他头发已经全部被汗打湿，贴在了额头上，日头当下，他就像进了个烤炉。每一步都走得格外艰难，却还要显得生动活泼，做出各种可爱的动作。

　　黄子煜感到自己的身体要被掏空了，今天的他格外不舒服，仿佛像中了暑一样，他很想找个地方休息一下，但手上还有一整叠厚厚的传单在提醒着他：嘿，你没干完别想休息！

　　所以他只能靠自己一遍又一遍的自我安慰坚持着，大热天的街上本来就没有多少个人会出没，想完成任务，看来是得站到天黑了。他想着，已是口干舌燥，酷热难耐。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倒下的时候，突然有人朝他走来，从他手里一下子领走了好多传单，一开始他也没注意，有人肯拿传单对他来说都是好的，这样他也就可以早点结束工作。

　　后来，没过多久，又有一个人来从他手里领走了好多，他开心，觉得自己今天可能是运气好吧，这么多人都想拿传单去看。后来，反反复复地，传单在不久的时间就被领了无数次，他才开始好奇，才开始注意“那些”来领传单的人。

　　后来他发现了一个微妙之处，原来，这么多次的传单并不是很多人过来和他领，而是一个人有意而为的。

　　那人似乎是怕他认出来，有时低着头过来，有时打着伞来取，好像是怕被认出是同一个人而不给取，那人每一次来都要隔着时间，换个动作，但还是被眼尖的黄子煜发现了。

　　那人似乎是要帮他把传单都搞定，这么一来二去的，她自己也流了许多汗，却还是乐此不彼地来和他领传单，终于，他手中的传单开始变少，那人最后一次来领时也终于抬起了她的头，露出了放心的微笑。

　　透过人偶的眼睛，黄子煜也终于看清了她的脸，一个和自己妹妹年纪差不多大的女孩，长得并不算漂亮，还有些黑，很瘦弱。但一双眼睛却分在漂亮，大大的，炯炯有神，目光流转，就好像会说话一样。

　　他从来不会刻意地想要让记住任何一个人的脸庞，但那一刻，他却把她的脸深深地印在了脑海里，不经意间的。

　　而那个笑容，也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人不算漂亮，但笑容，真的很动人。

　　她并没有完全取走所有的传单，但这么来来回回之下也领走了差不多，她走后不久，黄子煜也得以脱掉了那件仿佛禁锢着他的人偶衣服。

　　不管衣服有多湿，汗流得多狼狈，黄子煜都在看着那个女孩来时的方向，然而，她却再也没有再出现。

　　直到第一次在路上看到子颜身后的秦桑时，不经意的一眼，才让他认出了秦桑。

　　秦桑的小小举动，却无意间拯救了那是快要虚脱的黄子煜，他对她印象真的很深刻，心里油然而生的很感激。所以这也就每次见到秦桑，他的眼神都显得很不一样的原因。

　　“嗯，就是这样……”黄子煜自己沉浸在那段回忆里，把一切都告诉了秦桑，却发现她竟然没有回应，他转过头，才发现秦桑竟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趴到在了桌台上。

　　黄子煜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丫头，刚才还一脸想知道的样子，没想到却倒得这么快，也怪他自己太投入回忆了，竟然没有注意旁边的她。

　　不过，她不懂也好，反正，这样也挺好的。看着她睡得舒服的样子，他习惯性的笑了。但还是拿起了手机，又打了韩孝的电话。

　　没过多久，韩孝就风尘仆仆地赶来了，两个人对视了一会儿，像是都明白了彼此的深意，无须太多话，韩孝抱起了趴在桌台上熟睡的秦桑，走了出去。

　　而此刻被韩孝抱着怀里的秦桑却悄悄地睁开了眼睛。

　　有些事情，她的确懂了，但有时候装作不懂可能对大家都好些，没那么多尴尬，也就没那么复杂。

　　她之前一直对觉得黄子煜看她的眼神不对劲，还一度误会为他对自己有什么偏见，或是不喜欢自己之类的，但经过今天，她可能就不会觉得他的眼神怪了。

　　原来，那天的那个人是他啊，秦桑经不知道黄子煜竟然还记得那件事，多少年过去了，她自己都忘了。

　　那时她看到有人偶在街边发传单，莫名就觉得他很让人心疼，那么热的天，为什么有些人可以心安理得的坐在店里喝着冰饮，有些人就得在日头下拼命工作？

　　由于自己也不是什么有钱人，所以产生了同情之感的秦桑就想出了那种蠢办法……

　　只是很惊讶，那个人竟然恰好是黄子煜。

　　她缓缓闭上了眼睛，黄子煜，谢谢你，不过有些事，不知道真的比知道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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