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终人未散四

　　黄子煜的叮嘱，让韩孝心里莫名地一阵难受，他停下脚步，他不自觉抱紧秦桑，转头：“我怎么不知道你们已经熟到一向看到女人就心烦的你来帮她说话？”

　　对于韩孝酸溜溜的语气，黄子煜没有在意，依旧是没心没肺的笑容，依旧是自我独饮。

　　“但是，我会好好对她的。”不出黄子煜所料，尽管韩孝因为自己对秦桑的关心而感到不舒服，但韩孝还是那个韩孝，他不会因为任何一个人的影响而停止去爱一个人，去对一个人好。

　　在秦桑跑出去之后，韩孝自己想了很多，他从来都不是一个不分青红皂白的冲动的人，但今天，他却质疑了自己的爱人，这让他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他不停地在问自己，究竟怎么了。

　　他回想着事情的经过，从接到邓蓉的电话，再到发现她躺在地上没有知觉，自己受到的冲击实在太大，韩孝第一次这么害怕，害怕一个人就这么死在自己的面前。

　　当时心慌不已的他因为邓蓉轻喃的话变得十分心烦，他不是因为爱邓蓉而去质问秦桑，指责秦桑。他是害怕，她害怕伤害邓蓉的那个人真的是自己的老婆，她害怕秦桑会变成那种因为嫉妒而伤害别人的人。她一直都是善良的，不该因为他而变成那个样子，也不值得。

　　那时选择那样去处理这件事的韩孝现在想起来只觉得自己太过愚蠢，明明可以换一种方式对待，明明可以更理智一些的，明明说好的会对她好，不会伤害她。

　　小心翼翼地抱着秦桑，平稳走回去的路上，韩孝看着她醉意甚浓的小脸蛋，心里一阵心疼和自责。他发誓，这样的情况不会再有第二次，他不允许自己再次做出伤害秦桑的事。

　　至于小蓉，韩孝仔细回想，自她出现之后就出现了太多令韩孝触不及防的意外了。秉承着善良和人性，他已经帮了她很多。他不想因为自己的心软而造成误会，麻烦。他不想再因为一些不必要的误会再令秦桑伤心。至于这件事，是时候该做个了断了。

　　他承认，在他知道秦桑和子煜在一起的时候心里的确是吓了一跳，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他一直都不知道他们关系竟然这么好，好到秦桑甚至可以就这么放心地在他面前将自己喝醉。

　　他不是不相信秦桑，而是自知自己和子煜一比真的差远了，秦桑相比于以前，一直在蜕变，变得更加优秀和出众，而自己似乎却在止步不前。他没有了以前的阳光和向上，就算是容貌，也没有了以往的清秀，变得粗糙，这一次又如此践踏了秦桑的内心，想想，其实现在他唯一的优势也只不过是仗着秦桑爱他罢了。

　　再看看子煜，尽管好久不见，两个人也许久不联系了，但是，他还是他，那个各方面都只能让他仰望的他。看到子煜，他终于也忍不住说老天爷偏心了，岁月竟然都不愿意在他脸上留下痕迹，精致分明的面孔真的让韩孝望尘莫及。

　　不过，他一直都是这样的啊，韩孝笑了，不是苦笑，也不是自嘲。而是想起了以前的很多事。

　　就比如他和子煜，从小生活在同一个村子，两个人年龄相当子煜从小就生得格外的好看，而自己顶多算清秀，他从小性格就比较安静沉稳，而子煜却总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两个人可以说是相差甚远吧，却因为后来的几次经历成为了好朋友。

　　韩孝还记得，读小学那时候，虽然大家都年龄还小，但已经开始有打架的念头，这个村的孩子为了确保自己的领头地位，总会选择以武力来征服那个村的孩子。

　　而韩孝他们村的孩子因为普遍年龄比较小，经常会被上头那个村的几个比较壮的小孩拦路警告，欺负啥的，那时的他们什么也不懂，看着对方人多，被人欺负了回家也不敢吭声。

　　就这样，那些孩子越来越爱欺负他们，而子煜也就是从那时候带领他们奋起反抗的。

　　韩孝记得很清楚，那天他们又被另一个村的几个小胖子给拦住，警告，推搡还不算，看着像瓷娃娃一样的子煜，其中有个小胖子还以为他是女孩，直接伸手就要掐他的脸。

　　平常玩世不恭笑嘻嘻的子煜就在那时直接跳起来将小胖子扑倒在地，逮着哪，就在那往死里揍，打得小胖子一直嗷嗷嗷叫，就连他的同伴也忘记了反应。

　　那一刻，细胳膊细退的子煜在他们心中就像一头怒吼的雄狮，气势凌厉而凶悍，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把他拉开。

　　或许是平常被欺负得太厉害，太憋屈，又或许是子煜的震撼太大，一向比较温润的竟然被他感染了，趁其他几个小胖子目瞪口呆之际，韩孝随黄子煜之后，狠狠地将一个小胖子扑倒。

　　尽管力气还小，在扑倒小胖子的时候自己也瞌得很疼，但看了看旁边的黄子煜，韩孝浑身就充满了力量，他也学着像黄子煜一样，用尽力气地往另一个小胖子身上狂挥拳头，什么都不看，什么都不想，不管不顾地，也像发了疯一样。

　　连一向平和待人的韩孝都暴起了，周围的小伙伴眼睛不仅都惊呆了，甚至还受到了鼓舞，不知是谁喊了一句：“上啊！”同村的小伙伴纷纷都像勇猛的狮子和老虎把平常欺负他们的小胖子们全都砸倒。

　　“我让你想掐我脸。”

　　“我让你们平常拦我们路。”

　　“我让你们牛！”

　　“我让你们欺负我们！”

　　“……”

　　一个一个小胳膊小腿奋力挥舞着不属于他们那个年纪的力量，最后竟以压倒性的胜利结束了这场小学生之间的战斗。

　　小伙伴们脸上都挂了彩，却都不约而同的相视而笑，黄子煜脸上一青一紫的对韩孝咧开了笑容，伸出手：“谢了。”

　　韩孝也忍着嘴角的疼痛笑开了嘴，也伸手，对着黄子煜的手“啪”的就是一拍：“没事，是我们应该感谢你。”

　　从那以后，两个人更加清楚地认识了对方，村子里的小伙伴们因为这一架而涨了信心，他们不在害怕比他们更高更壮的人，对于那些想欺负他们的人，不再忍气吞声，而是奋起直追。

　　当然，运气不可能天天都是好的，他们也有打不过的时候，但在紧要关头面前，却从来没有一个人退缩。黄子煜作为主力受到的伤害固然是最多的，但他从来不会抛下任何一位小兄弟。

　　韩孝记得五年级那一次他被对方的人死死地给摁住动弹不得，并且被其他人拳打脚踢，他不记得自己当时到底有多痛，鼻血流了多少，只记得在他快要晕过去时突然看见一个人扑过来将压在他身上的人狠狠地踢开，凶狠，暴戾，让对方的人直接撒得后退。

　　直到那人将他拉起，他拼命睁开被揍得青紫的眼睛，才发现那人就是伤得也不比他轻的子煜，两个人都看到了对方脸上的累累伤痕，没有任何怯懦之意，两个人默契一笑，眼里充满着血性。

　　就像疯到了极致，眼里除了打，就什么都没有，除了挥拳头，就什么也不会，凭着这么一股对自己比对别人更狠的狠劲，他们再一次冲出一条路，愣是也将高他们不少的六年级男生揍得也满脸挂彩。

　　从那之后，他们一战成名，再也没有人因为他们瘦小而来欺负他们，再也没有人敢挑战他们，因为别人都知道，黄子煜和他的小伙伴，疯起来不要命。

　　黄子煜，就是这么一个给人鼓足而又仗义的人，他总是摆着无害的笑，却打得比谁都凶。他们一个佩服着一个，一个欣赏着对方，最终成为了最好的兄弟。

　　后来上了初中，两个人去了不同的学校，在一起打架的时间也少了，他还是那般玩世不恭，韩孝也恢复了原来的温润如玉。只是两人还是最好的兄弟，空闲的时候也会和其他小伙伴一起约出来喝喝酒。

　　再到后来，韩孝继续选择学业，去了本县的高中读书，而黄子煜却在初三以后突然选择不读书了，没有人知道这是为什么，当所有人都在劝他惋惜他时，他却一脸玩笑和不在意，仿佛对他来说读不读书都一样。

　　高中的学习氛围不比初中，它比初中还要紧迫，韩孝几乎每个月才能回一次家，他和黄子煜，渐渐地往来也就少了，听说黄子煜也到了县城某生活，但两个人却总也没机会遇见过。

　　儿时的伙伴都有着自己的追求，就像黄子煜，没人知道他也想读书，没人知道他在辍学之后过得怎么样，也没有人能联系得上他。

　　一晃好几年过去，曾经的小伙伴们许多都已经离开了村子，事实上，黄子煜在初三的时候，就已经离开了，因为父母在县城赚了好些钱。所以，他选择不读高中的消息才让人震惊，不是没钱，成绩也不差的人突然就做出了让人惋惜的选择。

　　许多年不见，韩孝每每回忆起小时候，还是会很怀念。时间带给人们的，最多还是物是人非。

　　他想不到，再次见到子煜，对方已经变得更加优秀了，他为子煜感到开心。

　　唯一惆怅的是，多年未见，心中却已有了难免的生疏。

　　但，在我心中，你永远是我的好兄弟，子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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