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7将军自刎表忠义

林容把王立动员她带领人出城的事情说了一遍：＂这正给我们可乘之机了。＂

七月说：＂就怕他用借刀杀人之计，我们一出城就被敌人围剿了。＂

＂我们也来个瞒天过海，利用王玉和她的哥哥，还有她的儿子金豆。＂

青苗还不明白：＂那什么王相不过是要救他的妹妹，怎么可能放我们走？＂

＂那就看我们哪些人走，什么时候走和如何走了！＂林容如此这般一说，其余三人齐声叫好。

她又补充了一句：＂关键是把握时机，所以，我们不能少了翠翠的消息。＂

＂到时候我们带她一起走！＂

青苗喜笑颜开，凤儿手舞足蹈，她们都返老还童了。

于是，他们商量好了，各自去联络愿意出城的人。

就在这时候，史炤的孙女史娇娇来找她们了。她因为父母双亡，祖母也死了，其貌不扬，高不成低不就，一直没嫁出去，成了个老姑娘，一直陪伴在祖父身边。

爷爷绝食四天了，她来找两位大姐，求她们去劝劝的。

林容与青苗进了她家，两个坚强的女子也潸然泪下，曾经人高马大的汉子，而今只是个皮包骨头的老头，见钓鱼城上两个德高望重的女人来了，一定要挣扎着坐起来。

两个女人向她请安，问他为何要绝食。史炤有气无力地说：“大宋江山……没希望了，钓鱼城……也没希望了……”

“可是，我们钓鱼城的人还有希望。”青苗快人快语，把他们的计划说了出来。

老头子眼睛一亮：“好啊，你们突围去吧，把我的孙女也带出去。”

林容就说：“老将军宝刀未老，也跟我们一起走吧！”

“我已经……风烛残年，不能……和你们去打出一个新天地……出去，就是你们的累赘……也不愿吃蒙古人给的粮食……我一个……糟老头子还活着干什么？娇娇，你出去吧……”

“不！爷爷，我不能丢下您……”

“就怕……等我断气那天……你已经……走不出去了。”见孙女这么说，老人笑着点头，但笑得有几分诡谲，“娇娇，把我的……宝剑，拿来，我要，送给安节夫人……”

“不要不要，”青苗后退一步，“那是您老的传家宝。”

林容也劝他：“您要吃东西，要活下去，还是老当益壮的。”

“我用不上了……再给我看看……”娇娇已经把宝剑拿来了，他接过来，抽出宝剑，银光闪闪，他突然怒目圆瞪，青筋毕露，拼尽全力，大叫一声，“好剑——”

三个女人如见一道闪电划过屋子，来不及阻挡，史炤已经抹了脖子，“噹”的一声，宝剑掷出，血溅了一床，老人砰然倒下……

史炤将军是钓鱼城的元老之一，他悲壮的死亡，给逆风呼啸的钓鱼城又降下一道寒霜。青苗与林容亲自主持丧事。与情与理，王立都应该参加吊唁，可是三请四邀都不来，大家只有等到七七那天，在护国寺做完法事然后送史将军上山，那天让史娇娇到皇宫请王元帅给老将军送葬。

这天晚上，翠翠颤抖的声音只喊了一声凤儿，一只手就从出水洞外伸进来，把年糕接了过去。

＂明天元宵节……＂话没说完，一个阴影罩住了洞口，冰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就是这样练功的吗？＂

她回头一看，是王玉那圆如满月却黑如生铁的脸，一屁股坐到地上，顿时全身的血冻成了冰，声音也冻住了似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来人呀──＂王玉扭曲了美丽的脸庞，叫来了卫士，＂翻墙到哪边看看去！＂

玉萍下了命令，似乎，她是真正的元帅夫人，谁敢不从？同时有四五个人跃过墙头，跟着几人同时回来秉报：＂那边是哑巴女人，正坐在墙跟在吃年糕哩。＂

＂真正是饿牢里放出来囚犯！＂玉萍一肚子气发泄到翠翠身上：＂你，都是你干的好事！吃里扒外的东西！竟然让外面人先过元宵了！＂说着一脚踢过去。

这一脚，踢到翠翠的腰眼上，她本来吓糊涂了，剧烈的疼痛却让她苏醒过来，不再胆怯了，她不需要为别人的儿子和丈夫活着，她是在复仇，是在为自己找一条活路呀。

她想，我是为我的性命作事：因为只要城门一开，再也没有了立锥之地了，他们一定会另外找个奶娘，一定会将我害死的……于是急中生智，大声喊道：＂凤儿──那是元宵节中午吃的──＂

年糕都是川人早上吃的，哪有中午吃的？林容隐蔽在丛林中，她记下了＂中午＂的时间，这不是吃年糕的时间，这是王立开城的时间呀！她佩服凤儿，随机应变，以暴露自己来掩护她。她佩服翠翠，战争使一个柔弱的女人坚强起来了，苦难使一个平庸的女人聪明起来了。

王玉利令智昏，太低估翠翠了，原以为她只是个逆来顺受、老实巴交的烂好人，居然将情敌的儿子也视若亲生，如此愚昧，难道不知，用她当保姆只是权宜之计吗？只要出城，什么样的保姆找不到？那时还有她的活路？

王玉开始还认为林容真有一套呢，吃她的药以后，翠翠的饭量大增，晚饭吃得特别多，吃了还要带些锅巴剩饭什么的走，说回房半夜吃，连睡觉也安稳了，奶水果然充足起来，她不得不相信那些方子。

王一带上山紧急情报，说哥哥已经作好了安排，纳降日子定在元宵节中午，届时将撤出围攻的士兵，他亲自带领五百将士乘船到护国门外上岸，要全城人不带兵器下山迎接。

日子将近，王立忙碌起来：为避免抗蒙将士的抵抗，昨夜说服了部分将士突围，但是他们执意要从镇西门出去，那是一片崇山峻岭，对于草原来的元军难于上青天，也来不及通知对方阻击了，他们很有可能突围成功。还有一部分不愿出城的死硬分子却留在了镇西门守卫，莫非还想坏我的大事？

哼，没那么容易！从鱼城的最西边过来必须经过薄刀岭，唯一的山道两边峭壁如削，只要这边派少许人把守，纳降的部队进城了，他们也无法及时赶来作对的。

马青苗、林容等人拒绝出城，大多是一批手无寸铁的百姓，谅她们小泥鳅掀不起大风浪。可喜的是，她们要到护国寺祈雨，八月十五进庙，到时候只要处置了他们，其余的一声令下，谁敢不从？

男攘外女主内，王玉就在宫中安排接待哥哥。正好以元宵佳节庆贺为由，城外早运来不少食物，设酒宴不难，难在同时还要准备五百人的饮食，王玉让王一办了还不放心，亲自到厨房来查看。

正巧，看见翠翠怀孕似地挺着大肚子从厨房匆匆出来，她悄悄闪过一边，没有说什么，心里却大不以为然，还要养她到几时？像个老母猪似的，怎么吃饱了怀里还要揣那么多？她偷给谁吃？本来要追究，但没时间，再说，过一两天就可以找到好保姆了，让她吃了死吧！

她只是心中不平，一进门就派厨房人的不是：＂怎么让她偷那么多吃的东西去了？＂

钱嫂嗤嗤地笑道：＂夫人，她再大的肚子也吃不了那么多呀。听一个小丫头说，张夫人来看病时说起，凤儿在厨房的出水洞外捡我们的残汤剩水吃哩，是不是给她送的？＂

好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不是我们救了她，她早就饿死了，现在居然拿我的东西去养那些强盗，胆子不小啊！莫非那吞月光的方子是林容的谎言？

王玉怒从心头起，就在三更时分尾随其后，果然捉贼拿赃了。只是墙外的偷食者是个理论不清的哑巴，说了无益，抓来无用，将一腔怒火发泄到翠翠身上，扯着她到王立那里告状：＂我说是家贼难防吧！偷到外面去，百姓见你们宫里人还吃年糕，宫外人都饿死了，不把你这爱民如子的元帅撕吃了！＂

王立千头万绪的事情都料理不完，哪有心思管这个？想息事宁人，只是皱皱眉头，说：＂翠翠，你真是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你坐月子时凤儿侍候过你，不忍心看她饿死是不是？我这个父母官就忍心让百姓挨饿吗？＂

说罢，叫王一来，让他把城外送来的糯米分到百姓家中去，每户一斤，让家家做年糕过个好节，这才打发翠翠去奶孩子。

她刚刚一走，王玉脾气就发作起来：＂你的脑袋里装着浆糊吗？还有心思过什么节？！明日哥哥进城，不杀这些贱民就对得起他们了，你还要给他们吃年糕？＂

＂你呀，即使冰雪聪明，也还是头发长见识短，你想，他们今夜和明日忙着做年糕过节了，谁还有心思犯上作乱？我只要带一些心腹上前迎接，通告百姓，说是趁敌人换防，云门山上的大宋驻军送粮来了，快快出城迎接，大家还能不像迎菩萨一样？赶紧要通知你哥哥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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