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了半个月孩子,现在给凤儿抱出去了,手里空落落的,青苗坐到床上,抱个枕头横到身,无聊地在上面抚摸着。抬头看看她那风云犹存的面孔,依然清澈的目光荡漾着一些柔情,觉得有几分奇怪:一个普普通通的妇道人家,怎么能对一城之主了解?能了解多少?就想打破砂锅问到底,顺势探究一番。
青苗很机灵,话说得也婉转:“王妈妈,您就当我是您的干女儿,帮我些个。”
对方收回目光,盯着青苗:“别不知足了,我还没帮你?”
“送佛送到西天,摆渡摆到江边。我知道,您成天在盘算,怎么将我送到王家去是不是?”
“你真是的,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青苗见她想解释,伸出双手握住她那一双软绵绵的手:“我知道,您不是嫌弃我,不是要打发我离开这院子,您是为我好,是不是?既然如此,就要让我知彼知己,尚不知道公公有什么性格,是不是接纳我这个媳妇,好歹,我要多对他了解一点吧!您知道多少?能告诉我吗?”
“您老公公,可是个了不得的人。”王母真心赞美。多少年深居简出,却是个虚荣心很强的女人,无处炫耀,她有明珠埋土的遗憾,今天总算遇见知己了,为显示自己了解得多,她就把王坚前后情况讲了出来。
那王坚本是南阳邓州人,南宋嘉定时,邓州被金国人占领。金国侵略军统帅完颜讹入侵唐州枣阳,荆鄂统帅招募唐州、邓州、蔡州的壮士抗金,为了防金兵南侵家园,王坚应募赴枣阳加入了“忠顺军”,成为孟珙部下。
青苗忍不住插嘴,说自己知道,孟珙是抗蒙名将。王夫人叫她别打岔,又继续说下去。
忠顺军平时与民屯田,种粮养马,敌人来了主动出击,朝廷只补贴一些马料。能组建了这么一支爱国爱民的部队,发展到两万多人马,就因为有王坚这样作战勇敢,又有谋略的士兵。
王坚有智有勇,很快脱颖而出,升为劲军统制,领着一支忠顺军守备御敌,开始他们与金兵作战,后来蒙古侵略宋朝,他在孟珙带领下入川战蒙,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一步步得到提升。
后来,蒙古军也打到了他们那里,驻扎在顺阳丹江沿岸,沿江拦截来往船只,抢劫大量造船的木材,也聚集了大批船只,计划大造更多的木船,再南下汉水与长江,加快他们南侵的步伐。
王坚率军在杏山一带屯田练兵,侦查到敌人的情况,就在宋嘉熙三年一月,挑选一批精壮兵将,准备了大量的引火材料,亲自带队出发。在一个漆黑的夜晚,他们越峭壁,渡浅滩,沿江点燃木材,先把堆积的造船木材烧着了,顺势又烧到沿岸的军用船只,连敌人抢夺来的民船也烧得干干净净。
这一仗不费一兵一卒就获得重大胜利,王坚自此崭露头角,成为孟珙部下得力将领,不久,又因为战功升任郡团练,被派驻守合州。直到宝祜二年任兴元都统兼知合州,才主持了钓鱼城防务。
那时,南宋守蜀将帅利用四川多山川的条件,择要隘,建山城,已经构成了以钓鱼城为中心的堡垒。王坚统帅合州后,调集了下属县的人上山,增筑钓鱼城设防坚守。
秦、巩、利、阆等州陷于蒙古后,各地人民陆续来这里集结,钓鱼城屯集了十七万军民,就成重庆之北的重镇了。
青苗吃惊地问:“我们这山上有这么多人吗?”
“谁说不是?”王夫人说,“要管这么多的人,要管这么多的事儿,又要去打敌人,又要抵抗敌人,你说他忙不忙?你说他累不累?他要不严厉,管得过来吗?你没见过他那张脸,成天板着,就跟钓鱼城的城墙一样,哎呀呀,那才凶哦。”
青苗说他见过,就在斩杀晋国宝的那天,他坐在台子上监斩的。
王母就说,见过更好。因为蒙哥大汗攻占多日不能获胜,派降人晋国宝到钓鱼城来劝降。王坚毫不动摇,把晋国宝押到阅武场上斩首示众,更激起城中军民的抗战决心,所以钓鱼城才上下一心,让敌人打不进来。
她如数家珍,把王坚的成长史说得清清楚楚,这才把话转回来:“你看看,王元帅这么好个人,合州离不开他,十几万百姓离不开他,钓鱼城更离不开他。我不愿意王元帅绝了后,这才把你们接到我家来的。”
青苗相信了,对老公公也满心佩服,只是又好气又好笑:弄了半天,自己成了元帅的儿媳妇!这王坚,过去领兵没少杀马家寨的人,与父亲是死对头啊!我也应与他势不两立才对……
但是,他是儿子的爷爷,他儿子是我丈夫,他不仁我不能不孝。王母收留了他的孙子,他要感谢才对。我给他王家传宗接代了,他应该厚待才是。安节没花费一文钱,王家没费一点事,儿媳妇也有了,孙子也有了,他还不高兴?怕是睡着了也要笑醒的……
想到这里,青苗说:“他迟早总要接受这个事实。我想见见安节,也是要商议如何去面对他父亲……”
“你知道,安节为什么被软禁起来吗?”
青苗低下了头,说:“为了安排我们,回城晚了。”
“就因为这一点过错,元帅还不知道他与你的关系,不仅不让他进城,还要让城楼上的将士们射杀他……”
“这么严厉?为一点小错老子还要杀儿子吗?”青苗瞪圆了大眼睛。
“谁说不是?我儿子再三向他求情,帮他圆谎,说他是为了安葬马寨主回来迟的。而马寨主是被元军杀死的,是爱国的强盗……”王母竭力为儿子摆好,“就在敌人将要打上来的时候,我儿子不顾违抗军令,迫不及待放下吊筐,将他吊上来。哎呀呀,那真是危险啊,晚一步,乱箭穿身,你丈夫就送命了……”
青苗像是牙疼一样倒抽冷气,真有这样吃儿的老虎?想一想又果断地说:丑媳妇总要见公婆,我不能总当缩头乌龟,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安节与我结婚的事情还能瞒多久?”
王母打断了她的话:“瞒一天是一天,只因还没到时候。我这也是为了爱护你们。你还在月子里,不能不懂规矩,这规矩也是为你身体。想当初,你们初次见面就野合,现在你们干柴烈火,碰在一起岂能不燃?所以,起码,也要等孩子满月以后你们才能见面。”
青苗被她说得不好意思了,谁让自己有短处捏在她手里呢?不忙,她难道没短处吗?突然想起,王立的母亲呀,你自己露出一个大大的空子了,我不钻这个空子,就会永远在这你这老太婆的淫威之下忍气吞声呀。
于是嘻嘻一笑,说:“王夫人,你与我公公既不是亲戚,也不会是朋友,对他怎么了解那么多啊?什么时候跟他认识的呀?”
炫耀自己了解元帅,王母正得意,被青苗这么一问,等于被反戈一击,一时没想起如何回答。只有站起,说好像七月哭了,转身就走。那背影挺直,腰板如门板一样,没声没息地透露出威严,还有几分神秘。
自己稀饭没吹冷,何必管人家煮干饭。青苗收回自己的猜测,想到王夫人说王坚那么些功劳,没有说治军严厉的例子呀。难道真有那么严重?可也未必吧?听见前面传来孩子的哭声,她又有了借口,嘴里叫着:“七月怎么哭了?”
还要想找借口冲出去,凤儿抱孩子回来了。悄悄对青苗说,安节把孩子惹哭了,以为闯了祸,跑得比兔子还快。他还真是怕他父亲啊,比老鼠见了猫更怕?想必,王立母亲说的话不假了。青苗那心啊,跟猫抓一般,又是生气又是好笑,在屋子里兜圈子,转来转去,地下被踩了一个坑。
晚上,凤儿累了一天,倒在床上就呼呼睡了。青苗把她拉起来,她又倒下了。青苗没办法,捏住她鼻子捂住她嘴,凤儿透不过气来,哇地叫了一声,这才翻身坐起:“你干嘛不让我睡觉啊?”
青苗掐了她一把,凑在她耳朵跟前说:“叫什么?声音小点,不论我跟你说什么,你也不要大惊小怪哈。”
凤儿这才坐起来,一边打哈欠,一边揉眼睛:“你说吧,说完了我再睡。”
青苗又一次警告道:“你听到吃惊的事,也不要叫啊。告诉你,安节姓王,他叫王安节。”
“我知道的,要不然怎么和王立是兄弟哩。”说着又要往下倒,青苗拽住她的手,“我再告诉你,他的父亲是谁,你知道吗?是钓鱼城守军的元帅,是合州城的县令。”
“啊——”的一声,刚叫了个开头,青苗就把她嘴巴捂住了。又骂她咋咋呼呼的,说要她不得发出声音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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