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二章天崩人散

　　哒哒……

　　淦暮尘耳中响起了杂乱的马踏声，炙热的太阳仿佛可以将大地水分烤尽，黄沙和狂风在周身肆无忌惮的肆虐着，每一个呼吸都能够吸进呛鼻的味儿。

　　无尽荒漠，枯树杂草零零碎碎，一座村落深藏在这荒漠深处。

　　村落右侧是一个巨大的斜坡，斜坡上露出一层层被太阳晒裂的断岩，这是整个大漠唯一的一处巨大岩层山包，虽然破败，但看起来倒是有种标新立异的感觉。

　　斜坡下长着几簇还算茂密的枯荣树，这些树正在阳光和风沙下努力摇摆着，看起来倒是像排正在广场排练的夕阳舞队。

　　斜坡半里之外，荒沟的岩层尚在，看得出这里曾经是河流的聚集地，如今只留下凄凉的断层碎岩河道。

　　河道左边上倒是另类的新生两簇茂密的常青树，这种不老的常青树很矮，矮到只能勉强给躺下的人遮挡身影。

　　河道不远处的沙漠路已经被黄沙一遍遍的遮掩，如今只能隐约可见那还算是一条黄沙路，凄凉而毫无生机。

　　这个时候的大漠还算风和日丽，忽听马踏声杂乱响起，斜坡外的地平线便扬起了尘沙。

　　一个衣不遮体的少年正慌忙的跑到河岸，用手中锈迹斑斑的镰刀割下杂草，迅速将杂草抱到斜坡下，手忙脚乱的铺了一地。

　　仔细看去，那被草堆覆盖在下的竟然是一个看似奄奄一息的人。

　　此人一半已被黄沙埋下，身上看似华贵的衣服沾满黄沙泥土，这些黄沙泥土透着血红，看似流血不少。

　　黄沙吸水，烈阳炽照，干枯在泥土里的血水，已然闻不到任何血腥味。

　　时许后，一个百人马队横穿大漠而来，从斜坡下方的荒沟野路疾驰而过，驾驭马匹的声音连成了大漠深处少见的旋律，由远及近，由近及远。

　　“这样子都不死，我都怀疑你是不是人了，你要是实在觉得难受的话就闭眼吧。反正对现在的你来说，死才是最正确的选择”男孩用沾满尘土的右手探着淦暮尘尚未断绝的鼻息，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

　　淦暮尘意识尚在，他以为会被烤干在这大漠之上，煎熬了无数个日夜之后，他终于听到了人类的声音。

　　淦暮尘嘴唇动了动，他很想喊出救我两字，但干裂的嘴唇根本无法动弹。

　　“嘘，别出声，别乱动，会死人的，安静”淦暮尘耳中响起男孩细微的声音。

　　淦暮尘透过沉重的眼皮模模糊糊看到一个人影，这是一个皮肤黑黄的同龄男孩，他正在双手合十的跪求着。

　　肉身粉碎，灵魂虚弱得都快要灵魂出窍了，要不是淦暮尘用强大的意识将灵魂压制在这破烂的肉体内，只怕此刻的他已经死亡。

　　“我这是在哪里？渴，……水……”淦暮尘脑袋一片空白，这一句话仿佛用尽了他浑身的力气，可他的声音却小到连他自己都差点听不到。

　　“嘘”男孩伸出满是黄泥的右手捂住了淦暮尘的双唇，他匍匐着紧张而瘦弱的身子，右手再次做了一个安静的动作。

　　马踏声渐行渐远，那只捂住淦暮尘嘴唇的手正在慢慢松开，不过，淦暮尘原本干裂的嘴唇也彻底被其挤歪。

　　男孩对这一切倒也习以为常，他甚至没有因为自己压歪了淦暮尘嘴唇而是感到吃惊，而是松了一口气道“……你妹的，要死你自己死，你差点也害死我啊，这好人可真难做”

　　淦暮尘这回总是彻底糊涂了，世上这么会有这种人，这尼玛到底是救人还是救己。可是，自己怎么就到了这里。

　　可能是因为看到一线生机的缘故，淦暮尘原本已经停止一切活动的大脑竟然开始了本能性的思考。

　　屏息静气。

　　淦暮尘深呼吸着再次闭上了眼，无数的记忆碎片在脑中涌现，一时头疼欲裂。

　　淦暮尘记起自己被淦烈权瞪了一眼，昏沉之际发现淦烈权一只手按在了淦啸鸣的后背心上。还有那只他信任的玉手，散发出可以震碎他浑身血肉的力量，疼痛取代了一切。

　　“发生了什么？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这是哪？……”淦暮尘将脑中记忆整理了一遍后问道。

　　男孩理了理乱糟糟的流海道“你问题太多，我也不知道先回答哪一个。重要的是，我的确没有正确的答案来回答你”

　　淦暮尘无语，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人，行为怪异，性格古怪，言谈扯东挪西。

　　男孩在淦暮尘右手边坐下，他喘着粗气，看样子是累着了，时许后继续道“很不幸的告诉你，世界末日到了。就在不久前，天空忽然电闪雷鸣，然后……然后天破碎了。

　　男孩用沾满了黄泥的双手很粗鲁的掰开淦暮尘的右眼道“你看，天真的裂开了，没骗你。我也不知道你是谁，但很肯定的是，你很不幸，估计是被从天上砸下来的雷电击，粉身碎骨了”

　　淦暮尘的眼皮被男孩强行撑开，有泥土至男孩的双手落进了他的睫毛上，借住男孩的力量，他看到了天空布满了密密匝匝的巨大裂缝，无数清晰的巨大星球布满星空。

　　这些星球很大，最起码要比以前的月亮大上百倍不止，密密匝匝，仿佛就这么悬浮在高空之上，甚至可以隐约看见其中的山川。看似稍有不慎便会掉落下来般，给人很梦幻的感觉。

　　淦暮尘的心神颤抖起来，相同的画面。他想起了曾经的千仞山，那一次，淦晓涩与皇族在千刃山大战，打到天昏地暗。帝气破天，剑气缭乱。有那么一瞬，天空中的那一层屏障好像突然消失，同样露出了这般满天星辰。

　　后来，淦暮尘从长生魂帝那里得知，凎化大陆其实就是一块被封印在通天之塔下的陆地，而那些满天的巨型星球便是魂域破碎后散落在宇宙中的大陆。

　　如今真神之战将天空中的屏障彻底震碎，看样子，凎化大陆是彻底暴露在星空之下了。

　　淦暮尘用了一分钟来整理完思绪，这才缓缓睁开了眼，用断断续续而生涩的声音道“是你救了我？这是哪里？”

　　男孩再次双手合十，他很悯诚的跪地向天朝拜道“谢天谢地，你总算是清醒了，虽然死只是迟早的事情，哎……”

　　淦暮尘嘴角抽得厉害，心里却在骂道:你才会死，老子乃是超脱了人类范畴的高等生灵，寿命悠悠。

　　男孩看到淦暮尘的表情后皱了皱眉道“呵，我知道你现在很痛苦……但我也没办法……忍着吧，人死鸟朝天，多好”

　　淦暮尘用微弱的声音打断男孩的话道“是你救了我吗？这是哪里？水，给我水”

　　男孩看都没看淦暮尘继续唠叨道“也谈不上救吧！世界末日了，所有人朝不保夕，我看你还有一口气在，而且，好像一直在发高烧，自言自语不停。所以，作为一个善良的人，我真的是于心不忍，就算是送你最后一程吧！”

　　男孩低眉看了淦暮尘一眼，大概发现淦暮尘不停乱抽的嘴角，于是继续道“兄弟，别感到不舍，也别因为离别而悲伤。现如今到处都是死人，想必你上路之后不会太孤独。你也知道，不是我不救你，而是我能力有限。你真的伤得太重，这里又没有任何药物，真的没救了，去吧。你知道的，我……我一个乡下人，我没有救你的能力”

　　淦暮尘嘴角抽得更加厉害道“谢谢，我不会死的，这是哪里？水，求你啦！”

　　淦暮尘努力挪动自己的身子，却发现整个身子僵硬得紧，根本就无法动弹。他只能无奈的听着这个救命恩人继续唠叨道“这是佛土，再往东行百里便是传说中的佛道圣地佛街，传说那里有可以度一切善恶的高僧，你死了以后，要记得去那里，或许你在那里能够得到度化”

　　淦暮尘深呼吸着，努力平静自己的怒气，就算你丫的是老子救命恩人也不需要一直咒我死吧。

　　淦暮尘嘴唇动了动道“喂，我说……我说……我这不是还没死吗？你这人说话怎么这么缺啊！”

　　男孩低头看了淦暮尘一眼，早晨的阳光照射到他脸上，将他蓬乱黝黑的脸庞镀上了一层金色，他伸出手摸了摸淦暮尘的额头道“哎！我知道你没死，但死却只是迟早的事情。前两天，隔壁李大婶家的李三娃得了高烧，昨天刚刚去了，更何况像你这样浑身粉碎的。这里没有任何药物，甚至连吃的都没有，别说受伤的你，就算是没生病的人，饿死的也不少，时也，命也”

　　淦暮尘嘴角再次抽了抽，他发现，他根本就说不过这个人，而这个小子也听不进他的话，于是道“好吧，但是我不是还没死吗？况且，不吃饭也不见得能饿死人吧！我会好起来的”

　　男孩低眉盯着淦暮尘的双眼看了许久，那双眼神不断变幻着各种眼神，久久才道“你啊，遇上我算是幸运了。我不得不告诉你，在这荒漠的活死村内，人们严重缺乏粮食，吃人肉的事情时有发生。原本，原本我还等你断气……断气之后……嘿嘿……”

　　男孩说着浅笑起来，露出那双过早发黄的牙齿，看似有些兴奋。

　　淦暮尘眯着双眼，从男孩的话语，他听出了所以然，于是道“你是想说，原本你是打算等我断气以后吃掉我，对吗？”

　　男孩皱了皱眉，半响才道“是……不是……是这个想法。可是……可是你一直活着，而且，而且我觉得你大概不是普通人。普通人那样这样子不死的，我都怀疑你是不是诈尸了”

　　淦暮尘好奇道“呵呵……我哪里不像普通人了，如果死后自己的肉还可以救人，那么我愿意”

　　谁他妈的愿意啊，老子这是无法自主好不好！

　　男孩惊讶道“我……我娘生病了，在没有吃的话她会活不过今晚了。因为……因为村里的人可能会选择杀了她，用她的血肉来救活着的人。我运气好，我希望你别怪我”

　　淦暮尘听这话怪怪的，半响才反应过来道“什么意思，你是打算杀了我？你当我是食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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