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自可惜着,朱衷又眯了眯眼,看向柯氏的方向时,不禁替四子不值:到底着了柯氏的道,全忘了赵氏的可人可意!
却还是征询地望向了朱徵,道:“徵儿看,赵小夫人可当得一舞?”若四子也不顾惜赵氏,那就怨不得他,亦不顾惜最小孙儿朱祖的颜面了。
朱徵正自气闷着,赵氏乃他的宠妾,二兄不征求他的意思,却要向君父恳求,难不成还记恨着,他午前提起的那二十几个饼金之事?
遂赌气道:“君父,这还用问嘛!赵氏本为一介舞伎,自然当得一舞!”说着话,又用眼角余光瞟了下身旁的二兄朱商。
朱商全当没瞧见,自是追问着朱衷,“君父,您看您这还磨蹭什么,四弟都说当得一舞,君父,咱们这就……”
朱衷终是怜惜地望了望堂下末端就座的朱祖,暗叹一口气,道:“好吧,那就请赵小夫人舞上一曲翘袖折腰舞!”
四夫人柯氏闻听西平侯之语,心下不禁暗喜:纵使你西平侯再是怜惜孙儿朱祖,也架不住众目睽睽之下,你那得意四子对赵氏的无情无义!
紧抿着的嘴角不由松弛一懈,划出一道得意的弧度来,略略侧着头,轻声却又严厉地道:“赵氏,你没听见君侯的话么?难不成还要君侯再三相请?”
自昨日跨入朱义堂,赵氏就见识了柯氏的手段,不但卑劣地收服了朱徵的身心,留朱徵于正房院子里,还成功地离间了她与朱徵的感情,弃她一人于燕子矶,独守空房。
可这七八年来,她不说夜夜专宠,也是形影不离地伴随朱徵于任上,哪里受过这等的待遇?她之内心深处,总还残留着一丝幻想……朱徵不会这么快就将她弃之不顾的,朱徵就是不顾及他们之间这许多年来的恩爱情意,总也要顾及亲生儿子朱祖的脸面吧?
没料到,朱徵却是当着朱坞众人之面,高声宣她乃一介舞伎!
而眼底的神情,再也不复当年初见她,时常吟哦着“燕赵多佳人,美者颜如玉。被服罗裳衣,当户理清曲”的款款深情……
也罢,我本一介舞伎,从未想过能得到这些年来的宠爱!如今又有了祖儿可傍身,自己还有什么放不开的……
赵氏抬眸看了眼朱祖,暗下决心:就是为祖儿将来之远计,舞上一曲又能如何!
遂毅然决然地起身,向主位上的西平侯,告罪道:“请君侯稍待片刻,卑妾赵氏换过裙裳再来献丑。”言罢,轻移莲步,走下堂去,根本没有理睬身后紫燕的悄然阻拦……
而朱祖,自始至终都绷着小媚脸,看也不看赵氏一眼。
至此,洛溪总算瞧出了端倪,暗道自己的粗心大意,着急地嘀咕着:“……这可怎么办?想个什么法子好呢?”
文姜听后,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八妹,出了何事?”
洛溪连忙跟文姜低语,将心中对朱祖的担忧说了出来。
“原来这样!倒是咱们没能体谅八弟的心情,光顾着……”文姜自责得很,一脸的后悔。
“可不是?我这个八姊还让几个大婢跟着来瞧……岂不更令八弟难堪和伤怀!”洛溪亦有些捶胸顿足。
可眼下怎么办,鼓乐早已就绪,单等着赵氏起舞了……
二人没能急上一会儿,鼓瑟笙竽便如期响了起来。原来换过裙裳的赵氏,已来至了堂中空地处,低垂着头,缓缓地、慢慢地起身,直至上身全部立起,方才猛地抬头,目光流闪间又是突地长袖抛出,动作轻盈地站起了身。
只这一亮相,朱商就情不自禁地高叫着“采——”,完全一副忘乎所以的样子。
众人见西平侯没有呵斥,便亦跟着喝了声“采”。
洛溪和文姜的眼球,很快就被赵氏接下来的动作吸引住了,哪里还顾得上方才的担忧?
此刻,赵氏脚踩素罗袜,身着薄如蝉翼的绯色雾绡舞裳,长袖缭绕,罗袜蹑碟,轻盈的腰身柔软曼妙,舞出了一曲令人叹为观止的翘袖折腰舞。
赵氏时而以袖为容,时而以身带袖,眼花缭乱地做出了扬袖、甩袖、撩袖、抖袖、绞袖、拖袖等等技术技巧动作,舞动长袖时,肩膀、手臂、手依次甩出,幅度之大使其极具扩张感和延伸感,好像身体暴涨,手袖就要够到你的面前了般,就在你惊奇间倏地又回撤了去。
柔曼婉转的修袖飞舞离不开柔韧的腰身扭转。但见赵氏的细腰前府后倾,左折右倾,忽而冲向斜前,忽而仰向斜后,忽而出侧胯,忽而缩腹部,扭腰摆动间是高扬双臂卷袖飘飞。随着乐曲节奏的减慢,赵氏渐渐停下了舞动,凝立场中。
在凝神静气中,却突地旁向折腰九十度,两臂上抬与上身平行,手臂上的长袖翘然抖动,做出了令观者遽然惊叹的动作!
这,就是大汉朝闻名遐迩的翘袖折腰之舞!
赵氏将其舞得出神入化,仿若飞仙……
此时,赵氏头挽发髻,青丝飞扬,与飘舞的长袖相得益彰,秀美逸动。舞动时合着鼓乐的节拍,“踽步”连连,步法之轻灵奇妙,有如洛溪在后世戏曲里见到的细碎莲花步。
配合着如燕的身姿,长袖的飘飞,当真是——
“若人手执花枝,颤颤然。”大郎主朱宫情不自禁地道出了众人的心声。
赵氏舞动柔媚处飘逸轻盈,婉转柔和;刚劲时则动感流畅,体若游龙。繁简、缓急、动静、抑扬地展现了赵氏过人的甩袖技巧,将手、眼、身、法、步配合得妙到毫颠。
待赵氏舞毕,众人齐声喝彩!
洛溪亦忘情地高声叫好,双手还不自禁地拍起了巴掌。全然投入的状态,跟二郎主朱商有的一拼。
朱商听到了拍手声,旋即受到了启发,亦用手猛敲面前的食案,高声大笑着,连连道“采”,其癫狂之情状,哪里还有半点平日里二郎主的模样?
这一下,倒令洛溪清醒了过来,连忙住手掩口朝朱祖望去。
朱祖则鄙夷地睨视着堂中这一切,丝毫没有为赵氏精彩绝伦的舞技所撼动,一张小媚脸依旧紧紧绷着。
洛溪暗自责怪自己,怎地恁地没有出息,像是个没有见识过的蠢女般,亦跟着朱商起哄……
不过,赵氏舞得实在太好了,一代舞后实至名归,洛溪是真心为赵氏之舞技而倾倒。
眼底的神色便显出复杂来,尴尬地看着朱祖。
朱祖似察觉到了洛溪的眼神,像是知晓她的心思般,朝她微微点了点头。
洛溪的羞愧与自责,愈发地刻骨铭心,忙转身低声约束着几个大婢。
心慧几个悄声应诺,再无发出半点声息。
而文姜亦嘱咐了身后的语芙。
自此,洛溪只观不语,倒格外留意起朱祖和赵氏来。
赵氏舞毕,立在场中,平复了下略略喘息的气息,低垂着头,躬身施了一礼,向主位上的西平侯道了声“献丑了”,便欲转身下堂。
却在此际,看得兴起的朱徵高声叫住了赵氏:“且慢退下,你且停一停。”又转脸向朱衷建言:“君父,其实赵氏的长袖盘鼓舞亦舞得当得一观,不知君父可有意观赏?”说着话,又溜了眼身旁的二兄朱商。
朱徵的意思是,与其等下让二兄朱商抢了先,还不如自己跟君父提议,让赵氏再舞一曲盘鼓舞。
他还有一层深意是,赵氏是他的宠妾,唯有他才有权利,也才有资格指使的动赵氏,赵氏也唯他命是从,听命于他,让朱商歇了再请君侯命令赵氏的心思。
朱衷是人老精马老滑的主儿,朱商更是奸商嘴脸,人精儿似的一个人,岂能听不出朱徵的弦外之音?
当下二人都笑着颌首,朱商更是大笑着道:“还是四弟孝心可嘉,知晓君父的喜好!嗯……好,赵小夫人的舞姿风采,岂止当得一观?就是放眼全天下,也无人能及得上一二!是不是,君父?”这回却只字不提他自己也欲观看之意。
朱衷了然地斜了眼他这个二子,没有说什么。因为他之内心,也深以为然。
赵氏之舞姿当真舞得荡气回肠,叫人看得欲罢不能!他西平侯又岂会当此之际驳斥了四子的提议?
朱徵见状,立即挥手指点着鼓乐手,将椭圆形状的木质盘子,一一排列于堂中空地上。
木盘子有七个,均盘底朝上地倒扣在地面之上。木盘子摆放的形状,远观像是北斗七星的形状。随后又有二人抱着两只牛皮蒙面的漆质红鼓来到盘子边,亦将两鼓摆放在了盘子之列。红鼓的一面蒙有牛皮,另一面置放地上的是木构架,木构架上也是红色的髹漆。
如此的阵势摆开,根本就无人问一声赵氏本人!
洛溪有注意到,赵氏几不可见地颦了颦眉,身子似疼痛般地佝偻了下,却又很快强自镇定,挺直了身躯。
难道……赵氏身子不舒服,有了病痛?
遂将目光又转向了柯氏身后婢子们的立身之处。
果然,赵氏的大婢紫燕,正双目紧紧盯视着自家主子,眼底尽显焦灼之色,还不时地朝堂上的赵氏打眼色。
这就是了,赵氏果然身体不适,是带病起舞的。看来朱徵这个夫君,跟自己一样粗心大意,竟然连心爱的宠妾有了病痛都不关心,只一味地讨好西平侯,命其舞蹈。
不禁又看了眼柯氏。
一抹得意深深噙在了,柯氏那一贯紧抿着嘴角边形成的两道深纹里……
洛溪还来不及想辙,赵氏就似赴死的壮士般,一脸毅色,看也不看朱徵一眼,绝决地走向盘鼓之中,身姿灵动地跳到了一只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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