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嘟嘟已经把肉咬在嘴里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它迟疑了一下,又吐了出来。浓郁的香味儿后面,似乎还有一丝异样的味道。小狗有些犹豫了。
嘟嘟从来不吃陌生人给的东西,主人也从不允许它在外面乱捡东西吃。可是今天这块突然出现在眼前的肉,实在在太香了,香得它已经忘乎所以。
许悠然打开卷闸门进了屋,环顾了一下已经乱七八糟的店面,一时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开始收拾。她放下包,想了一下,开始整理昨天倒下的,那两个放文具的柜子。许悠然不知道,此时,她的小狗嘟嘟在店门口,围着两块剧毒的红烧肉,嗅来嗅去的已经转了好几个圈圈了。
金牛这时候就倚在烧饼铺子的门口,嘴里叼着一支烟,远远望着这边的情景。他看不清嘟嘟到底吃了没有,但是根据嘟嘟在原地不停地转着圈嗅着的模样,他判断这个小东西还没有吃掉那两块肉。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只令他无比讨厌和费解的狗,心里万般的恼火。
他原来的确没有想到,一只小小的宠物狗,竟然莫名其妙地感觉到了樊江龙和他,对那家花店的敌意,并且从此认下了他们。他们当初不过是在花店的门口,盯着那个门楣低声耳语了几句而已。是当时神情狠辣吗?或者是当时眼神刻毒?实在是想不出为什么,这只讨厌的狗当时开始冲着他们狂吠不止。
讨厌的小东西!非弄死它不可!金牛一边恨恨地想着,一边盯着那个雪白的毛茸茸的小狗的每一个动作。这会儿,它已经不转圈了,在店门口坐了下来,接着伏低了身子,趴下了。
金牛的心里,一阵狂喜。应该是已经把肉吃了吧,等药劲儿一上来,这讨人嫌的东西就该一命呜呼了。
“金师傅,这一炉该出啦!”胖子老板在身后叫道。
“来啦来啦!”金牛答应着,又盯了一眼已经卧倒在门边,一动也不动的嘟嘟,转身进了店里。
“金师傅,你这烟瘾可是够大的,”胖子老板笑道,“你快成了我这店门口的一只烟囱了。”
“那是,没办法,瘾大得很,”金牛叼着烟,含混地说,“你不吸烟,所以我才到外面抽,怕呛着你。”
“你这烟抽得太厉害,注意着别把烟灰给我掉烧饼里,”胖子盯着金牛嘴上的烟叫道,“给你说了打饼的时候别抽烟,戴个口罩,赶紧把烟灭了。”
金牛不以为然地笑笑,把烟从嘴上拿下来,在案子上拧灭了。看了看半截烟头,没舍得扔,又放在案板边上。然后,他麻利地把烤好的这一炉烧饼捡出来,放进笸箩里,用棉被盖好。接着又熟练地忙着打新的一炉烧饼。
“金师傅,你这手艺,真心不赖!”胖子老板赞赏地看着驾轻就熟地忙活着的金牛,由衷地夸赞道。
“那是,托我爹的福,”金牛一边忙着,一边得意的笑了,“我爹打得一手的好烧饼。”
“嗯,有这手艺,在哪儿都吃喝不愁了。”老板笑道,“那你不在老家整个烧饼铺子,守着老婆孩子过日子,跑这西安来混啥?”
“哦……那是,”金牛愣了一个神儿,讪讪地说道,“将来再说将来的事儿吧。等挣下钱……再说。”
金牛手上干着活儿,心不在焉地跟老板搭讪着说话,心思却全在悠然花店门口的那只狗身上。
这狗东西,倒是吃了没吃呢?他一边琢磨着,一边加快了手上的动作,打算打好这一炉,就出去看个究竟。
这时,有人来买饼,老板笑容满面地迎了出去。金牛闷着头,迅速地把手里的活加劲儿干完了。把新的一炉饼烤上,他拍了拍手上的面粉,又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就往店门口走去。
然后,刚走到门口,眼前看到的情景却着实让他吓了大大的一跳。花店那个小姑娘,正牵着那只可恶的狗,往这边走过来,眼见着就快到门口了。
想要出去已经来不及了,金牛迅速地转回身回到案板前,匆匆戴上了口罩,甚至把平时扔在一边的厨师帽也戴上,然后背对着门开始揉面。
“老板,今天那个师傅在吗?昨天我过来,他没在。”身后传来女孩儿悦耳的声音。
“哦,在呢在呢,”老板边笑,边回头叫道,“金师傅,你……”只是话没来及说完,就被嘟嘟一阵极不友善的狂吠声打断了。
“嘟嘟!坐下!不许叫!”许悠然提了提手里牵狗的绳子,厉声呵斥道。
嘟嘟委屈地呜咽着,听话地坐了下来,但是带着明显敌意的目光,却紧紧地盯着店里那个背对着门口、正在案前忙碌的背影。
“嘿,你家这狗不大,够厉害,”老板轻声笑着,回头又叫道,“金师傅,赶紧过来,人家小姑娘来了。”
金牛不得不转过身来,迟疑了一下,慢慢走了过来,站在离门口稍远的地方。
胖子老板有些惊诧地看着他,这个平时说多少遍都不戴帽子不戴口罩的打饼师傅,这会儿怎么突然全副武装起来了?
“是……金师傅,是吧?”许悠然也有些诧异地看着这个捂得严实得只剩下两只眼睛的打饼师傅,笑道,“实在对不起啊,我家这小东西把你给咬了,真是抱歉!”
“没事儿,没事儿,就咬破一点儿皮。”金牛局促不安地笑笑说道。
蹲在地上的嘟嘟,立起了身子,低吠了一声。
“嘟嘟!坐下!”许悠然又呵斥了一声,嘟嘟甩了甩脑袋,极不乐意地又坐下了。
“金师傅,这是六百块钱,”许悠然把手里的钱递了过来,“实在是不好意思,你打疫苗也得花不少钱,都是这小东西惹得祸,这钱你拿上。你看要是不够,就再跟我说个数吧。”
“不用,不用了,”金牛说着,往后又退了几步,“你快回去吧,我这没事儿。”
“不行!金师傅,”许悠然坚持道,“你一定得拿上!打工过日子不容易,这疫苗一下子得花好几百呢,这钱你一定得拿上!”
“金师傅,你就拿上吧,”胖子老板也劝道,“人家来两回了,小姑娘心诚,你就拿上吧。”
“那……行,那谢谢啦,”金牛一边退回到揉面的案子边上,一边说道,“我还得揉面,手就不粘钱了,那……你给我放门口条桌上,压到筐下面吧。”
“行,金师傅,我给你压到这儿,真是对不起啊!”许悠然说着,把钱压在放烧饼的簸箩下面,然后低头对嘟嘟说道,“嘟嘟,记着!这个师傅以后不许再咬啊!咱们这儿,都是好人,不许咬!听见没有?”
嘟嘟从喉咙里咕哝了一声,转头看着别处。
看着许悠然牵着小狗离开的背影,胖子老板拿起钱,给金牛塞到了裤子口袋里。
“金师傅,我看你是个厚道人,”他赞许地笑道,“要是换别人,没准儿得把花店这姑娘好好讹一顿,弄上一把钱。另外我看这姑娘也不错,人家来两趟了,诚心给你赔钱。”
“嗯,是。”金牛闷头干着活,手一刻也没有停下。
“唉,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啊!”胖子老板感慨地说了一句,转身去门口了。
金牛的手停了下来,愣愣地站了几秒,又接着干起活来。
“不对呀,金师傅,”站在店门口的胖子忽然回头叫道,“你这是抽哪门子口风了,怎么好好的把自己捂这么严实?”
“哦……这个……”金牛又愣了一下,回头笑道,“我是不想让那小狗崽子认出我来,不然下次还咬我。另外嘛,也要给咱店里树立一个干净卫生的形象嘛!你放心,以后我干活,把帽子口罩都戴上。”
说罢,两个人都呵呵地笑了起来。
许悠然带着嘟嘟往回走的时候,解开了它脖子上的牵绳。刚才带它过去,是想让它认识被咬了的那个人,好让它记着以后不要再咬人家。因为担心它过去以后,又冲人家扑过去,所以才给它戴了狗绳。
可是,许悠然也想不明白,究竟这烧饼铺子里的师傅,是怎么得罪了嘟嘟,弄得这个本来十分温顺的小东西竟然把他咬了,而且显然是对他是十二万分的不友好。
走到花店门口的时候,嘟嘟欢快地叫了一声,又扑到了那两块“美食”跟前,美滋滋地嗅着。虽然没吃,似乎闻着香喷喷的味道也是享受。
“嘟嘟!不许吃!”这一次,许悠然注意到了扔在角落里的红烧肉,“谁扔在这的?脏!不许吃!”
她说着,从店里拿出扫帚和簸箕,把两块红烧肉扫走扔进了门口的一只垃圾桶里。
嘟嘟有些不舍,围着桶转了几圈,讪讪地进了店里。
许悠然一边把两只花篮挪到门外,一边对着在店里自娱自乐地玩耍着的小狗说道,“你看看你,好好的去咬人家干什么呢?”
突然,嘟嘟一声轻吠窜出了店门,许悠然顺着它跑出的方向一看,那辆熟悉的桑塔那停在不远处的路边,魏岭生正从车上走下来。
“悠然,这炸得可真是够厉害的,”魏岭生走到跟前,心有余悸地看着那家面目全非的店铺,又看看花店说道,“离得这么近!太吓人了!”然后又仔细打量着许悠然,“你真的没有受伤吧?”
“没有没有,”许悠然轻轻笑了一下说道,“放心吧,真的没有。”
嘟嘟跟着魏岭生跑回来之后,又卧倒在门边刚才扔着红烧肉的地方,使劲地又嗅了嗅地面。
魏岭生和许悠然走进了店里。
“怎么乱成这样了,柜子上的东西都震下来了?”魏岭生四下看着,拍了拍了货柜,又有些疑惑地问道,“不是不连柜子都倒了?”
“是。”许悠然轻声说道。
“啊?!真的?”魏岭生惊叫道,“那砸着你没有?”
“没有,真的,”许悠然微笑着说道,“没砸到我。”
“那就好!那就好!”魏岭生长出了口气,笑了一下,“太悬了。哦……对了,顾兰呢?她怎么没在?她也没事吧?”
“没事,她昨天不在,”许悠然一边给魏岭生拉过一只凳子示意他坐下,一边说道,“她有个亲戚来,带着玩儿去了。”
“不坐不坐了,我帮你把东西整一下,”魏岭生摆摆手说道,“对了,我带尺子过来了,还是先把尺寸一量,我裁玻璃去。”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裤子口袋掏出一把卷尺,开始量门框的尺寸。
许悠然望着他,乌黑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复杂的感慨。
“你呀,总是替我……把能操的心都操了。”她轻声说着,走到门边,帮他拉着尺子的一头。
两个人很快就把玻璃的尺寸量好了。魏岭生打开手机上的备忘录,一边把尺寸写到上面,
一边笑道,“我现在脑子不够用了,老了,这尺寸隔一会儿就得忘。”
许悠然微笑着望着他,没有说话。
“那我先去裁玻璃去,你慢慢收拾,别累着。”魏岭生揣起手机,一边往外走,一边叮嘱道。
“好,放心吧。”许悠然笑了笑说道。
魏岭生从店里出来,直奔自己的车去了。走到车跟前,发现雨刮器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让人塞了张广告的彩页,他不禁恼火地嘟囔起,“又往雨刮上塞,把雨刮都给我掰坏了。”
说着,他一把把彩页抽了出来。
一张叠成四方的白纸随即掉了下来,夹在前挡风玻璃和引擎盖之间。他不禁一愣,伸手把纸拿了过来。
打开纸条后只看了一眼,魏岭生的脸唰的一下子变得惨白,他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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