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凌越从花店里冲出来的时候,胸膛里装的满满的都是无法发泄的愤怒。
他一路急步走着,马路上奔驰的车辆,人行道上来往的行人,甚至于树叶在微风中的摇摆,都惹得他烦躁异常。凌越的胸膛憋闷得像是要炸开一样,他简直想把路上所有呼啸而过的车都踩扁,想把眼前所有的树都折断。此刻,他只恨自己不是一个巨人,那样就可以挥起拳头把这个世界砸一个稀巴烂。
一定是魏岭生告诉了罗砚成!他在心里这么激愤地想着。除了他,再也没有谁会把许悠然的情况告诉罗砚成了。这个一直都要求大家为悠然保守秘密,以确保她生活安宁平静的人,竟然自己把她的情况说了出去,而且,是说给了罗砚成!这个不守信用、居心叵测的骗子!
凌越一路愤然地走着,想着,脸色越来越难看。
就在他铁青着脸,走进西京科技大学的校门时,遇见了也正进大门的周琦。
“凌越,”周琦看见他,欣喜地叫他,“干什么去了?”
“我……哦……出去了一趟,你呢?”凌越勉强打起精神,挤出一个礼貌的笑容。
“我去火车站送人了,”周琦欢快地一笑,连珠炮似地说道,“是我大学本科时的同学,我们一个宿舍的,她来西安开会,正好小聚了一下。今天她走,我去车站送她了。”
忽然,她停了下来,歪着头,有些疑惑地看着凌越。
“你……怎么了?”她打量着他沉郁的脸色,试探着小声说道,“好像……有点儿……不对劲。”
“没事儿,”凌越笑了笑,一边抬脚往校门里走去,一边问道,“你还回系里吗?我不回去了,直接回宿舍了。”
“凌越,”周琦跟上他的脚步,迟疑地看了看他的脸色,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而是换了个话题,“我正有事要跟你说呢。”
“哦?什么事啊?”凌越边走边扭头问道。
“是你父亲眼睛的事,”周琦笑了笑说,“今天我同学过来,我净忙活她了,也没顾上跟你说。我听说你爸的病了,这个周末,我问了一下我老爸,他是眼科医生。他说像你父亲这样的情况,复明不是没有希望的。”
“真的?”凌越心里一动,停下了脚步,“有希望?有复明的希望吗?”
“有啊,当然有啊,”周琦很有信心样子,“我老爸说,这两年,有种什么什么的技术,可以帮助因为糖尿病致盲的患者重见光明。他在市眼病专科医院,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带上你爸去找他去看看,让他给检查一下,你看怎么样?”
“好啊!那太好了!”凌越满是谢意地看着周琦,“真是太谢谢你了!我跟我爸说一下,争取这几天就带他过去看看。对了,你爸是周几有门诊啊?他们医院网上能预约吗?”
“笑话!”周琦嗔怪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你去找老周还用挂号吗?在小周这儿挂号就行了。”
凌越不由得笑了,刚才满腔的愤懑,这时候感觉已经释放了不少。心里也觉得松快了些。
“晚上,请你吃饭吧,就当……提前先谢你一下。有空吗?”突然,凌越开口问道。
“有啊,”周琦笑了,“你请客,那时间必须有!再说了,白吃白喝,这种好事不能错过。”
凌越听着,不由得又笑了起来。
“行,那我先回宿舍了,”凌越一边迈开脚步,一边冲着周琦笑道,“五点半,学校大门口见。”
跟周琦道过别,凌越径直往单身教工宿舍走去。尽管知道教研室还有不少的事情要做,可是此刻的他,只想把自己扔到床上,一个人静静地躺一会儿。
不过在遇到周琦之后,郁闷烦躁的情绪似乎好了一些。他放慢了脚步,慢慢地走回了宿舍,像烙烧饼似的,把自己平平展展地摊在了床上。
好累啊!盯了一会天花板的凌越,疲惫地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叹了口气。
许悠然,真的不再属于他了。
她属于那些已经步入中年的人们,属于那些已经消失的岁月,属于那些已经定格在记忆中的往事。
就算是魏岭生告诉罗砚成的,又怎么样呢?他们本来就是一个故事中的人物,他们还在继续演绎着那个曾经的故事,而许悠然俨然已经走进去了,带着另外一个女人的记忆,走进那个女人的故事里去了。
凌越又惆怅地叹了口气,猛地睁开了眼睛。真的眼睁睁的看着许悠然陷进那一场陈年旧事中去吗?不行!他得阻止她!
可是,又怎么阻止呢?她只剩下一个躯壳了,她的心,不是许悠然的心,她的记忆,也已经不是许悠然的记忆了。
凌越一骨碌从床上坐了起来,呆呆地看着窗外。
刚才自己为什么脱口而出要请周琦吃饭呢?他自己也有些说不清到底自己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态。总之,想都没仔细想,话就脱口而出了。究竟自己是怎么一回事呢?
周琦的爸爸是一位眼科医生,能找到这样一位相熟的医生,对自己已经失明的父亲来说,的确是一件幸运的事,或许真的能恢复些视力,也未可知。就冲这一点,请周琦吃饭也是合情合理的。
或许也是因为,跟周琦在一起,心里总是轻松快乐的。今天是这么烦躁愤懑,真的是无可排解,真的是满肚子的郁闷。可是就在遇到周琦的以后,明显的感觉心里松快了许多。请她吃饭,或许就是因为想跟她在一起待一待,借她的快乐气场,安抚一下自己孤独落寞、烦恼得没着没落的心吧。
或许,还有另一个原因,一个更深的,深到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原因。那就是——报复,对,就是报复,是自己下意识里对许悠然的一种报复,既然她已经可以跟罗砚成拥抱在一起,既然她已经一心一意的向着他,那自己为什么不能跟一个喜欢自己的、快乐无忧的女孩儿一起吃顿饭呢?这样,才能保持心理上的平衡不是吗?
想到这里,凌越的脸有些微微的发热,心愧疚得有些慌乱起来。他忽然觉得自己对不起许悠然,更对不起周琦。
不!还是不去吃饭了。凌越拿起手机,准备给周琦打电话。可是,迟疑了一下,他又把手机放下了。
不过就是请她吃顿饭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况且,已经约好的事,怎么又出尔反尔呢?
下午五点半,就在凌越和周琦在学校大门口见了面,一起往附近的一家饭馆走去的时候,许悠然正在接母亲何清仪的电话。
“丫头啊,你赶紧回来吧,”何清仪快乐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罗砚成也听得清清楚楚,“你二姨家的祁风哥哥来了,这会儿就在家等你呢,快回来吧。”
“好,妈,我这就回了。”许悠然一边答应着,一边用复杂的眼神看着罗砚成。
她目光中的不舍与无奈,他一目了然。
“悠……悠然,回去吧。”罗砚成等她打完了电话,起身说道。
“好。”许悠然点了点头,坐着没动。
“还好有卷闸门,玻璃门碎了也不要紧,”罗砚成笑了笑,看着许悠然,“明天我过来帮你把屋里收拾一下,另外,我再找个人过来把玻璃量一下,尽快把玻璃装上。”
“不!不不,不用了!”许悠然急忙摇摇头说道。
“哦……是……不方便是吗?”罗砚成沉吟了一下,“对了,你店里还有一个小姑娘,我过来是有些……有些不好解释了。”
许悠然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笑了一下,点了点头。
“那……你自己慢慢收拾,这几天不急着营业,别太累了。”罗砚成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
“好,放心吧。”许悠然轻声说道。
“那我帮你把卷闸门拉下来,”罗砚成一边往门口走,一边说道,“我车在附近,你在路边等着,我把车开过来,先送你回家。”
“不!不用!”许悠然急忙回绝说,“我家离得很近,走两步就到了。”
走到门口的罗砚成沉默了,他忽然回过身来,深深地凝视着眼前的女孩儿。
“悠然,”他轻声地说道,“我今天……确实心里有些没有头绪,有些乱。但是,”他看着她的眼睛,停顿了片刻,又接着说道,“我……对于我而言,你像是一个失散了一世的亲人,我……好不容易才恰巧找到了,真的,我……很珍惜。但是……绝无丝毫的非分之想。你……相信我吗?”
“相信。”许悠然垂下眼眸,毫不迟疑地答道。
罗砚成疼惜的眼神轻柔地扫过她的脸,温和地说道,“你受了太多的苦了,今后,我……想好好照顾你。”
“我能照顾好自己,放心吧,”许悠然抬起已经蒙上了一层泪水的眼睛,看着罗砚成,“记着你答应过我的话,好好的、幸福快乐的生活!”
“好。”罗砚成答了一个字,努力平静地露出了一个微笑。
两个人带着嘟嘟走出店门,罗砚成试了试卷闸门,好在还没有因为下午的爆炸而变形,很顺利的拉上了。
许悠然坚持不让罗砚成开车送她,他也明白她的心思,所以并没有坚持。
“嘟嘟,”罗砚成叫了一声,小狗立刻跑了过来,友好地仰头望着他,欢快地摇着尾巴,罗砚成蹲下身子摸着它的脑袋,笑道,“下次来,给你带好吃的。”
嘟嘟像是听懂了似的,欢快地轻吠了一声,蹭到罗砚成身边撒起欢儿来。
“好了,快回吧。”他站起身来,微笑着看着许悠然。
两个人道过别,罗砚成站在原地,一直看着许悠然和小狗的影子消失在人行道前面的拐弯处,才转身往自己停车的方向走去。
一路走着,他有些晕晕乎乎的感觉,总觉得自己像是刚从一个梦里醒来。
正是下午下班的高峰时间,路上车多,人也多。整个城市热热闹闹,熙熙攘攘,这个时候,是这个城市一天里最喧嚣的时候。
罗砚成的车夹在下班蜂拥的车流里,缓缓地开着,这样的车速和路况,倒是适合想心事的。慢慢地开,慢慢地想,不会因为堵车而烦躁。
正在这时,罗砚成的手机响了。他拿起手机一看,不由蹙了一下眉头,是公司的总经理汪少鹏。
电话刚一接通,年轻的总经理紧张而急促的声音就传了过来,“董事长,你赶紧来公司一趟吧!陈曦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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