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露宿一夜

　　“哼！我眼又没瞎！”高将军眼底闪过一丝意味不明。

　　“你何时发现的？”高敏成半信半疑。

　　“你这是在质问我？”高将军语气冷冽道。

　　高敏成眸光暗动，凝视高将军，似乎在思索什么，冷声道:“是不是有人告诉你久夜是女子，以为我们是那种关系，所以你让她离开将军府！”

　　高将军一听高敏成这语气，目光一凝，顿时爆火:“是又如何！怎么，你想将她追回来？之前你在外面鬼混，只要不带进府里，我可以不管你，但是现在，你即将是有未婚妻的人了，成亲之前收敛你的性子，等正妻过门，你想纳谁进府我也不参合！”

　　“爹，我们不是那种关系，我们只是朋友。”高敏成极力辩解，说到最后几个字，内心仿佛被这几个字沉重一击，他不知这是告诉他人，还是提醒自己，自己与辛久夜只是朋友。

　　“既然只是朋友，那你就应该为她高兴，她现在谋前程去了，又不是进狼窝，入虎穴。”高将军面色缓和，语气平淡道。

　　“可她在洛阳举目无亲，住……”

　　“你将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带入府中，成何体统！你想让未来亲家如何看你？”高将军平息的怒火再次被点燃。

　　“她并非来历不明，你今天也看到了，她很可能就是兰平王……”

　　“住口，无凭无据的事乱说什么！就算她是，也是个私生女，就算她亲爹认她，她顶多是个庶女！怎么配得上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的那点小九九，你今天的所作所为，不就是想让她有个冠冕堂皇的身份，好将她娶进府！”高将军斜视高敏成，冷言讽刺道。

　　高敏成此时只觉得自己被隐藏的心深处被人血淋淋地扒开，**裸地被人看透看穿，霎时不知所厝，连出声反驳都无从开口。

　　“行了，既然你喜欢她，等你正妻过门，你纳她入府便是。”高将军有十几年没见高敏成此时脸上摧心剖肝的神色，内心不禁有几分动容，谁没个心头好？

　　“爹，我不喜欢辛久夜，也不会纳她为妾，我只当她是朋友。”高敏成直觉高将军故意套他的话，担心对方设法迫害辛久夜，于是声明自己与辛久夜之间界限清明。

　　“果真如此？”高将军锐眼凝视高敏成，随即收回目光，态度倏然平和，缓声低语:“看来是我多虑了，我要休息了，你回房吧。”

　　高敏成见自己的父亲神色恹恹，貌似真的累了，立即退出东院，缓步走回到自己的院子。在回去的路上，云拢皎月，阴暗的四周令高敏成徒生陌生感，这走廊，这石径只是似曾相识，渐渐地连自己都认不清自己。

　　高敏成记得自己明明是往自己的卧室走去，却不知不觉来到辛久夜住过的房间，他坐在辛久夜睡过的床上，回想起辛久夜醉后的睡颜，明明是前几日才发生的事，却已有物是人非事事休之感。

　　离开将军府的辛久夜，由于夜深人静，客栈打烊，城郊破庙已被流浪者占位，自己只能找个树林，攀个树叉，穿上大衣，将就一夜。

　　辛久夜曲腿坐在树叉上，望着在云迹中若隐若现的星光，蓦然回忆起自己与高敏成相处的一幕幕，她能感觉到高敏成对自己有好感，但她觉得那只是好感而已，距离喜欢或爱什么的还差得十万八千里。

　　辛久夜认为高敏成什么样的美女没见过，对她有好感估计也是看她能力与性格特别，等时间久了，那种异样情感自然而然就淡化了，更何况他风流多情，搞不好哪天再突然冒出一有个性的美女，他就会将这好感转了过去。

　　男女间相处，纯粹的友谊罕见，多多少少参杂其它的情意，让友谊变的微妙，辛久夜觉得自己有时是没把握好分寸，扰动了这微妙，但是她却从来没有不纯洁的企图，利用这微妙拉近自己与高敏成的关系。

　　想着想着，辛久夜不知不觉睡着了，在梦里，她穿梭与云层，自由飞翔，却骤然失去重心，自空中坠落，突然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这怀抱似乎能为她遮风挡雨，给予她无限的安全感，她想抬头看看拥抱自己的人是谁，可是她的头异常沉，无论如何使劲都无法抬起，看到的只是那人洁白的衣襟，她想开口询问，却无法张口吐字。

　　清晨，辛久夜被清脆的鸟叫声扰醒，一睁开眼就对上穿过枝叶错叠间的缝隙的光线，恍惚意识到自己在户外过的夜，动了动腰身，有些僵硬。今天必须找到房子，以天为被，以树为榻偶尔体验几次就已令人镂骨铭心。

　　正当辛久夜在西城区的某个巷子里瞧看房子时，一名身高一米八几，身着浅衣广袖长衫的男子拦住了她的去路。

　　“阁下是？”辛久夜见对方长相斯文，除了挡了她的道，并没有其它失礼行为。

　　“在下是天启院夷道舍人肖望东，太常大人正在天启院等你。”肖望东彬彬有礼，声音不急不慢。

　　辛久夜面色如常，内心却震惊，自己的行踪居然被捕捉到！看来与天启院的人相处，真不能掉以轻心。

　　“麻烦你带我前去面见国师。”辛久夜礼貌回应。

　　肖望东一手握住辛久夜的手腕，一手画符，须臾间，他们置身于一大殿外，大门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面用浅色隶书写着“太极殿”。

　　肖望东让守门的小斯通报一声后，领着辛久夜走了进去。一进大殿，辛久夜就看到坐在正上方的杨延明，他正与身侧的常事说着什么。那名常事身高一米八左右，五官虽端正，但整体形象较为普通，扔进人群里都找不出的那种，可不知为何，辛久夜觉得那名常事冷漠的眼神似曾相识。

　　杨延明余光瞟了眼辛久夜，停止谈话，起身走近她，视线落在她的发髻上，问道:“你去了乔非林？”

　　“什么？”辛久夜不明所以。

　　杨延明抬起右手伸向辛久夜的首顶，辛久夜不理解他这举动，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杨延明见其反应，脸色微沉，迅速收手，辛久夜见对方手中多了一片绿色的银杏树叶，顿时明白自己误会他了，神态淡然地将目光瞟向别处。

　　“你不会在乔非林过了一夜吧？”杨延明把玩着手中的银杏叶，轻笑道。

　　“嗯，亲近自然，坐看星月。”辛久夜似笑非笑地看着杨延明，她肯定自己离开将军府后的行踪一直被对方了如指掌。

　　杨延明笑意收敛，对辛久夜所言表示不屑，对身后的常事说:“赵常事，流满。”

　　赵常事会意，走近杨延明，并从袖口中取出一张红纸递给杨延明，那红纸就是被封印住的流满。杨延明食指轻点红纸，红纸飞落在地，并瞬间现出流满原形。

　　“它一直不肯开口，无论用了什么方法。”杨延明走近貌似跪坐的流满，并用脚蹭了蹭它。

　　“我有办法。”辛久夜看着流满半死不活的模样，觉得再逼问也无济于事。

　　“说说看。”杨延明直觉辛久夜的办法一定出其不意。

　　“你可以征服流满做自己的式神，然后与它心意相通，它必对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辛久夜觉得自己的建议太具有建设性了，简直是真知灼见！

　　“这么好的事你会让给我？你怎么不收伏它？”杨延明一想到箜篌的事，满腹都是对辛久夜小心思的无奈。

　　“我修为尚浅，能力有限，征服不了它。”辛久夜谦虚道。

　　“我可以帮你啊。”杨延明露出和煦暖寒冬般的微笑，缓声悦语。

　　说心里话，若是杨延明一直保持这种和颜悦色的谈话态度，辛久夜倒是愿意与他和谐相处，可是，她知道，这都是杨延明的伪装，骗得了花痴，可蒙不了她！

　　“不用，谢谢。”辛久夜断然拒绝。

　　“那你有什么办法让它开口？”杨延明总觉得辛久夜深藏不漏，她有办法。

　　“我试试。”

　　辛久夜走近流满，解开它身上的束缚，流满立即起身而立，虽然它没有眼睛，但辛久夜能感觉到它正在凝视她。

　　“看你的气息，你存活也有几百年了，有没有见过曾掌管阴阳寮的主祭贺茂忠行的后人？”辛久夜摆出一副聊天的姿态，用日语问道。

　　流满听后身形一动未动，似乎被人定格了一般，辛久夜没想到自己只是随便一问，就问出了端倪。

　　“你现在的主人做的这些事，是他的家族授意，还是天皇授意？”辛久夜问完立即伸出右手，用食指与中指指背轻轻敲打于流满的首顶，霎时她能切身体会到流满此时的情绪，是悲恸绝伤。

　　辛久夜收手不再试探，转身问向杨延明:“东瀛如今是否政局动乱？”

　　“一年前，东瀛使节觐见，请求我国出兵协助他们的天皇平定内乱，但被拒绝了。如今内乱可被平息，我也不知。”杨延明没有追问辛久夜为何有此一问，而是知无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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