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朗对于段思良的意见越来越大,甚至于不惜在那早朝之上都能够吵起架来。原本其实很简单,只因为阿朗对于董家的不完全信任,以至于董迦逻虽然如今已然成为清平(宰相),却依旧无法握得实权。甚至还收回了兵符,以至于中央集权差不多都被阿朗收回到了中央。而且他重用母亲家族的人,很多朝中重要的位置上的人都被换成了母亲杨家的族亲。这对于段思良来说是绝对无法接受的,这大理国是段家的天下,而他这是在做什么呢?在他的眼里,这混小子简直就是在乱来,难道他真要将这得来不易的国家拱手送给另外一个杨氏吗?
不可以!绝对是不可以!
“皇上,今天就算您要怎么处置老臣,老臣也要反对您的提议!国之根本怎么可以随便如此更改,董清平做得哪里不对?他虽然年轻,但是做事有理有据,您为何就是不愿意让他有着一展抱负的机会?却要让他去管那些什么修建佛图(塔)的琐事呢?”
“琐事儿?”听到他说这是琐事,阿朗的心里格外不爽。要知道自打南诏以来,无论是谁坐这江山,这片大地之上唯一不变的便是这对于阿咤哩教的无限敬仰。神是不容置疑的,修建佛图怎么就是小事儿呢?阿朗闻听他这么说,心里哪里能舒服呢?愤然而起,怒视着自己的亲叔叔。
“难道不是吗?皇上您怎么就不想想,这些看来这董迦逻曾经是先帝的军师,他满腹经纶,且又对国家忠心耿耿,之前的锁龙藤一事您也看到了,如果不是他,这案子就算是到今天也不见得就一定能够破得了!像他这样的人材,您不重用他在治国安邦却要让他去修什么佛图,这不是摆明了不信任他们董家吗?”
说到此处的段思良一脸怒容,就算对方是这国家的一国之君又能怎样,身为他的皇叔,难道要看着他一错再错吗?历史上多少昏君因笃信家族而最后落得覆灭的下场,这大理国建起到现在才这么短短几年,怎么能就让它走上这一条覆灭的道路呢?
“不信任又怎么样?”阿朗却是真被他给说火了,愤然的回答甚至都没有仔细去思考,“这国家是他们董家的吗?想这些年来为我大理建功立业之人多如牛毛,他又何德何能?做了清平就以为自己了不起吗?朕可以明白的告诉你,当初朕能封他,今日朕就能废了他的清平!”愤然的阿朗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这一句话有多么严重,虽然只是叔侄俩儿的争吵,然而却为将来埋下了无法避免的祸根。
而段思良则在听到这话之后也不禁为之一怔,这是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能从他的口中说出来的话。从前董迦逻虽然一再地要求自己取代他而成为这新国家的帝王,但是在他的心里他始终是大哥的儿子,是自己的亲侄儿,虽然他小时候的确不太招人喜欢,但是记得那年他为了救自己而拼命,这在他的心里还是有所在乎的,如果自己真有一天要取代他的位置,那他又将去哪里呢?他并不想杀他,但是这权力的诱惑却让他摇摆不定。
董迦逻是个人材,他不会让他死,更何况就算将来自己要夺位也得有个军师啊!而且这权力还没有到手,如果让阿朗知道了自己的打算,那可就真的太糟糕了,他会作出什么样儿的反应,虽然自己不知道但是也不用去猜,哪个帝王会希望别人夺自己的权啊?那是生死攸关的事情,成王败寇的道理谁都懂。
“皇上!”愤然而语,段思良听到他这么说,心里格外生气,“董家可是国家的栋梁,您怎么能自毁长城呢?”
“……”
自毁长城?听到他说这个,阿朗格外不是滋味,难道除了董家自己就没人可用了吗?这是什么话?董迦逻再厉害,也是个外人,而他则是自己的亲叔叔啊!怎么能这样儿胳膊肘往外拐呢?阿朗是不明白他的心思,而且他也一直在怀疑着,当初的锁龙藤的事情真的就已经结束了吗?当时他是捉到了好几个官员,而且他们也的确承认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阿朗的心里却依然还是觉得这事儿似乎有些太简单了,他们的动机是什么呢?就因为害怕她有万年的生命,以至于将来成为第二个“武后”吗?这简直太可笑了,她是那样儿的人吗?就算是,他们也不能这么做啊!要知道她怀着的,可是大理国的龙脉!父皇在世之时是格外重视这事儿的,他们这么一来,不仅仅只是针对她而已,更重要的是,父皇也因此而病重,以至最终离世。
想起这样儿,阿朗的心里依然还很难受,但是难受归难受,自己毕竟是太子,在这种时刻自己得担当起整个国家的重担来。父亲是去了,事情表面上也似乎像是查清了,董迦逻的确有些本事,然而这个人的城府之深是他无法驾驭的,收回权力有哪里不对?叔叔怎么能这么做呢?
愤然地怒视着他,阿朗的心里仿佛烧着一团火,他很想对他爆发,但是毕竟他是自己的叔叔呀!
“叔叔,朕尊重你。但是朕不明白,这董迦逻到底给了你多少好处,你怎么能什么事儿都与他考虑呢?他是有才没错,但是朕不想用他。这与他的资力并无关系,重要的是他的心太深了,当年父皇在世之时只是封他做了个编修,其中的深意叔叔知道吗?”阿朗强压着内心的怒火,试图让他明白,然而他却并不知道他的心其实早已不再是向着自己了。或许当年能够一同吃苦的人很多,然而如今能够一同坐这天下的人却少年可怜。
“臣不知道。”
他没有想到他会这样儿回答,这让阿朗的心仿佛被狠狠宰了一刀。骤然起身疑惑的注视着他,他没有想到他给予自己的竟然是这么个令自己失望的答案。
“臣也不想知道。皇上,董氏对于我段氏之说功不可没,当年董伯救您的事儿,您难道都忘了吗?”他说着,眼里同样透着愤怒的火焰。叔侄二人就这么怔怔地凝视着对方,之间的裂痕已然明显了。
憋着一肚子的火,阿朗回到了后宫,想不到二叔如今竟然会变成这副模样,难道父皇的死与他有关吗?这实在太让人怀疑了。最近他与董家走得很近,近到就连傻子都能看得出来他们之间的关系不简单。今日原本是打算提醒他一下,可是没想到啊!这提醒没有提醒成,反而惹得自己一身骚,被他惹得满心不悦的阿朗愤愤走向了御花园。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就在这里,他看到了一个身影,宛若当年与她初次相见。她一身白衣飘逸风中,头上未带一丝装饰,长长的头发如瀑而下,身后侍女手中的梳子一下又一下,轻轻地落在她的发间,那画面美得真如仙子下凡一般。
忆昭闭目凝神,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他的到来。今日刚刚从龙泉而归,她突然之间想到了这里,多少年前自己曾经坐在生长在这儿的那一棵弯树上,静静地闭着眼睛怀念着自己的家,而寻就站在这池边静静地看着自己。那个时候时间仿佛就这么停止了,如果时间能够停止该多好,他依然陪在自己的身边儿,静静地为自己梳头,或者再给自己一个拥抱。和煦的阳光映着彼此的脸,那如梦如幻,谁也不来打扰,那该是多么美好的事情啊!
而其实此刻,阿朗就站在此刻她身后不远的地方,静静地凝视着她,仿佛是在看着那一尊美好的雕塑。成婚这么多年了,与她相遇就更加不用说了,她竟然连一点儿都没有改变,依然美得像那画里走出来的一样。想想这些年,她也吃了不少的苦头,一起并肩的日子已然过去了,岁月在自己的身上雕琢着,却忘记她的存在。无法想像多年之后当自己满头白发,而她却依然光彩照人。
——龙不愧是万物之灵,能够娶她为妻,能够与她厮守已然是自己这一辈子最快乐的事情了。不经意间,他抬起了手抚着自己胸口的点龙魂,这东西最近也不知是怎么的,总是会莫名其妙的发热。那热量虽然不大,但是却也让自己在还到了有些不大自然。蹙了下眉头,他浅浅一笑,或许这不过是自己的幻觉吧!或许是最近自己太过劳累了,以至于都产生了幻觉。
迈开了步子,悄悄地走到她的跟前,并制止了侍女惶恐的请安,接过了木梳,轻柔的为她梳理着秀发。依旧还是当年的模样啊!可惜自己已经不再是当年的自己了,不过只要能够陪在她的身边儿,不让她再受到一丝伤害,那就比什么都要好了。
“皇上,董清平说有重要事情要面见皇上!”
突然而来的禀报打断了他手中的动作,忆昭陡然睁开了眼睛,这才意识到身后给自己梳头的人,不知道何时已然换成了他。或许是自己太过专注了吧!以至于连眼角什么时候落下了泪都忘记了,然而当她一回头,瞬间的四目相对,令他的心都为之一紧。
“你哭了?”他很惊愕,难道是自己弄疼了她,“对不起,是我手在重,别哭好吗?”慌忙伸手为她擦拭着脸上的泪水,全然忘记了那个侍者的禀报。
“皇上,董清平求见!”
又一次提醒着他,却见他眉头一锁,“不见!”
“可是……皇上,董清平说有重要之事,若是不见怕是不好吧?”那侍者是一个五十来岁的老者,看那样子应该做侍者很久了。只是阿朗不明白,像他这样儿的人怎么还不懂自己的心思呢?董迦逻已然让自己伤透了脑筋,如果不是因为叔叔的干涉和想到若儿是他妹妹的份儿上,阿朗真的很想让他从哪儿来就滚哪儿去。他当上清平并没有多久,但是董家的势力却是由来已久了,曾经父皇的一个爱妃也是他们董家的人,而且青云不也是他们家的人吗?想来这事儿阿朗的心里其实也很不舒服,不是因为青云,而是因为若儿。
因为他知道,若儿其实是个很听自己兄长话儿的人,她本事并没有多大的能耐,可是她的兄长却不一样。而青云对于她的宠,那就不用提了,自打她那一对龙凤胎宝宝出生之后,这大将军在家对她可谓是言听计从。其实不只是在家里了,就连在外头,只要是听到妻子什么吩咐,他是真有可能会丢下喝酒的朋友直接奔回家去的。因而他也落下个惧妻大将军的名号,这在从前倒也没有什么,然而如今这事儿想起来却让阿朗的心里格外不安。
“这个……”阿朗愁蹙着眉头不由得扭头看了忆昭一眼,此刻的她虽然嘴巴上没有说什么,可是他却依然从她的眼里看出了一丝淡淡的失落。自己的确好久都没有好好陪她了,以前她每次去龙泉的时候自己必然跟随,然而如今自己成了皇上,这繁忙的公务与奏本处理得自己脑袋都痛。毕竟大理国建国时间还不长,很多事情都还未能处理清楚。自己想要变革,可是变革就必须会影响到很多老臣的利益,如何能够让他们接受自己的看法,这其实是个冒险的决定。
而对于自己,以叔叔为首的一帮人就更加麻烦了,他们总说一国不能没有储君,如果龙脉依然还未到来,就必须要有第二手打算,后宫必须选妃填补。这事儿着实让阿朗伤神,其实帝皇无后的确是件令人头痛的事,但是再头痛阿朗心里依然还是存在着与她能够有孩子的希望。毕竟上一次如果不是因为锁龙藤,如今自己也已然有后了,她又不是真的不会生,选妃之事虽说对于皇室的确是件大事儿,但是在得到她的同意之前,他是说什么也不会应允的。
“皇上,您还在考虑什么呢?其实这董清平也是一片好意,您又何必拒他于千里之外呢?”
“老人家,你在这后宫多久了?”忆昭似乎听出了些什么,女人的直觉一向都比男人敏锐,更何况她可不是一般的女人,除了有着皇后的头衔之外,她亦是国中的国师,国师是有权力去询问大臣的,在这政教合一的国度里,国师的地位并不低于皇帝。
缓缓站起身来,忆昭用那锐利的目光注视着他,这个人似乎自己从来都没有见过,他不是宫里的人,却为何会出现在这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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