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雷霆之怒

“二哥。”

四皇子缓缓地蹲下，却是只说了这一句之后，将自己带来的小东西都放入了盆中。

燃烧的火焰一下子大了几分，大皇子下意识的拉住了太子一把，可没想到丝毫没有烧到太子，太子转过头，看着他的“亲弟弟”，声音喑哑。

“四弟，孤的孩子没了……”

声音极轻，仿佛是要特别压制着什么情感。

眼底深处若隐若现的一抹晦暗，也是隐约叫人不安起来。

太子此刻浑然没有过往的那般俊朗模样，言行之间，更是隐隐透露出了几分难过。

四皇子微微抿了抿唇，又是看向了太子，慢慢说道，“二哥，我已经在白马寺捐了祈福灯，住持答应过我，他会每日小心看守，好为这个孩子祈祷来世的安慰。”

民间向来就有种做法，未成年的婴孩都不能建立墓碑，只能够被一处土埋着。

自然宫里也是多少有这个忌讳在。

而这次侧妃所流下来的孩子，到底也是太子的，虽不至于随意埋着，但不能有名姓，更不能有牌位。多年之后，要是他们这些人都忘记了的话，怕是这个孩子都没有一个人能够记住。

按照民间说法，没有人记住的话，来世路会坎坷非凡，甚至会陷入困境，不能投胎的。

纵然有幸能够在这人间走一回，又是险些摊上了太子这样的尊贵的生父，也终究是抵不过它没有人供奉纪念的事实。

听到四皇子这话，太子微微一顿。

而原本就有些奇怪四皇子居然会晚来一步的大皇子当即就想通了，也是不得不多看了四皇子一眼，“没想到四弟你会这般细心，也是帮上了很大的忙。”

三皇子闻言微微挑眉，六皇子眼神一暗，但还是继续帮忙烧着东西。

五皇子轻声叹了口气，又是颇为无奈的拉住了，一看就是要找四皇子麻烦的七皇子一把，没看到这次二哥的心情不好吗，这个时候还敢找上去。

真以为人家太子是不会发火的啊！

再怎么说，太子跟四皇子才是真正的兄弟……

只是——

四哥也是想得颇为的周道啊！

昭帝可以装作没有看到他们烧东西的做法，但并不见得会特别给这个孩子弄祈福灯之类的。

这要是晚那么几天，按照白马寺规矩，定然是不可以再弄的。

本就是对于早早夭折的婴孩设与的位置不多，规定也颇为繁复，又怎么可能专门等着你一个人……

“四弟，谢了。”

太子转过头，看着那燃烧着的小鞋子，眼眸闪过一抹红。

仿佛可以透过这燃烧的火焰，或多或少的看到那个与他无缘的孩子一般。

四皇子微微蹙眉，又是走前一步。

看着太子，一字一句的说道，“二哥，有些事情是只要你才可以去做的。”

“我这个作为叔父只能做到这里，白马寺的主持还需要孩子的血缘至亲为它赐字写牌，这个只能由你来做。”

“四弟——”太子深深地看了四皇子一眼，随即就是在七皇子等人的视线中，太子多少是打起了精神，缓缓地点下了头，“好！”

“孤清楚，孩儿既然不在了。”

“那我这个作为爹爹的，也就只有做一些零碎的事情了……”

说到了最后，太子的眼底浮现了重重的血色。

他压抑着声音，但头一次忘记自称为孤的时候，却不约而同的叫在场的所有人都注意到了。

似乎就要有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与此同时，东宫殿外。

大太监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陛下，可是需要进去一趟？”

他试探着问了这么一声，压根就不进去，此刻就知道太子心情不渝，正是为那个尚未来得及出世，便早早的离开了的孩子烧东西。

昭帝属于最讨厌这般举动的了，可偏生这次又是太子的孩子出事，自然平日里能够多少猜得出几分昭帝想法的大太监也不敢冒然做主，不得不多问这么几句。

昭帝远远地看着东宫的大门，正好可以从这个方向，多少是可以瞧见袅袅上升的青烟。

风中也仿佛是弥漫着一股焚烧东西时候散发出来的味道……

一时间也是将原本叫他压在心底的几分不悦与尘封多年的记忆，不知不觉的翻涌上来。

忽的，他便是开口问了一句，“太子妃，至今何处？”

“启禀陛下，太子妃娘娘如今正是在她屋子里待着，叫太子要求静思过错……”

大太监轻轻说了几句，稍微将一些事情给圆了过去。

但此刻多少能够想得出一些情况的昭帝，并没有多少的心思去追究这些。

他闭上了眼，一片漆黑又是再度覆上了他的世界，久别多年的声音又再度在耳畔响起。

“陛下，臣妇叶氏不过蒲柳之姿，并不足以在您身边久留。”

“请您放臣妇一把，也算是成全了夫君的一片忠心……”

忽的昭帝睁开了眼，身上散发的寒气也愈发浓烈了起来。

原本就一直注意着昭帝举动的大太监，更是下意识的打起了精神，接着就是听到了昭帝冰冷的声音，“宣永安伯进宫。”

还不等大太监应一声，昭帝又是嘴角牵出一抹极冷的笑容，缓缓的说道，“太子妃？”

“笑话，怎么在我印象里，朕的儿媳如今都是重病着的。那个所谓的被禁闭的，又是哪个？”

“……是。”

听了昭帝的话，大太监更是无比放低了自己的姿态。

脊背却是阵阵发寒了起来，恐怕太子妃娘娘最是应该感谢的，便是自己的家世了吧。

她的家世要是再低一点的话，这几日的事情就足够叫昭帝弄死这位，仅仅是弄死了太子尚未出生的孩子与叫太子伤神的事情，就已经可以让昭帝放下所有对太子妃的夸奖与好印象了。

恐怕以目前的趋势来看，陛下像是不会放过太子妃的娘家的。

太子妃是不可以随意动，就怕会因此而影响到太子的地位，但太子妃的娘家却是最容易下手的，谁叫太子妃最是在乎娘家，只要娘家一弱下来，那昭帝就可以想办法换个新的太子妃了……

小德子等着四皇子回到了寝殿后，这才松了口气的。

方才东宫里的气氛太过的肃穆，一时半会儿，也叫他没办法主动提醒自家主子喝药的事情。

纵然昭帝他们给四皇子解禁，可时常为四皇子诊脉的御医却不见有丝毫的放缓自己的脚步，每日的汤药不断，而小德子也是最新出炉的负责给四皇子提醒的那位。

只可惜，似乎一开始他就失败了……

等着四皇子这一坐好，小德子下意识的就想要端上点茶点，也是叫四皇子高兴几分。

似乎这一切跟他想的有那么几分微不可察的出入，四皇子一坐下，听闻他的动静，这才漫不经心的朝他这边看了一眼，注意到小德子一时间害怕，急忙缩了缩脖子的事情，他又是看向了另一处。

忽的牵动嘴唇，叮嘱起来，“小德子，赶紧上药吧。”

“嗻！奴才领命！”

等着小德子一走，殿内又是静悄悄一片。

其他负责伺候的宫女太监都没有小德子的胆子，一个个恨不得将头都低得狠狠地，叫人完全看不见他们。

谁让今个太子侧妃流产了，太子颇为难过，而他们这位殿下又是太子的弟弟，更是加重了几分复杂。

司仪锦倒没有来得及想这么多。

他缓缓地休息，闭目养神的同时，脑海深处却下意识的放映今日的画面。

太学读书，本来应当是继续找茬他的七皇子，动作一半就是被人拦住。

原本以为又要听到的那些劝阻的话语，也一下子在太子骤然打碎了玉盏的那一刻，全然被破。

接下来的一切都不由的放在了太子几乎是颤抖着牵住只剩下一口气的侧妃的手，安置好了人之后，又是慢慢的为这个没有缘分的孩子烧些东西……

比起前世来说，太子的举动要来得更为的悲痛。

谁会想到本来应该是过些时候才会发生难产的侧妃，竟然会早早的流产……

而太子如今尚且还是距离人父只差子嗣的地步，膝下空空，自然最是在意第一个有消息的。

只可惜……

“殿下，奴才特地让人给温好了，绝对不烫。”

小德子带着人小心翼翼的端上了汤药的同时，还像模像样的放上了一些不错的吃食，也许是快速做的关系，饭菜还冒着热气，一时间空气之中也弥漫着一股饭菜的香气。

“好。”四皇子睁开眼，却是确定了自己并没有漏过丝毫的地方。

二哥应当并不会悲痛过度才对。

孩子虽不在了，但到底如今还是需要他做很多事情。

今日他听到消息下意识弄的一些，也足够将二哥的注意力转移，或多或少的放在其他事情上。

说到底，太子妃的毛病的确是改了。

往年再怎么样的宠与惯着，那也好歹不会将手放在子嗣上，偏生这次来得太过的狠毒……

“小德子，待会儿你去看看东宫那里，问问太子是否用膳了？”

一般人过问太子东宫的事情，或多或少会引来一些注意。

谁让太子身份实在特殊，昭帝又的确是颇为重视他这个嫡长子，宫里宫外都是清楚的。

可这次事情一出来，太子怕是就连最基本的用膳都不见得会愿意，而昭帝这个最是讨厌在宫里焚烧祭奠之事的，自然不可能在此刻多么关怀自己的儿子了。

“嗻！”

与此同时，御书房。

永安伯腿肚子不住发颤，心里别提是有多恨自家闺女不争气，可又是下意识的跪倒在地。

压根不等昭帝吭声，自己便是连连谢罪起来。

“启禀吾皇，臣教女不严，实在是有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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